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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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首次的尝试，当太阳偏转当空直射时，少年们才陆陆续续地完成了帐篷的搭建工作。许多人忍不住心底的冲动，来不及擦去额角的汗水更顾不上打理自己因长时间劳作而变得一塌糊涂的形象，他们兴味十足地扬起头，互相探看，禁不住攀比的欲望，誓要证明自己的劳动成果的完美无人可比。
而贵族们矜持地打理自我，目光在营地里来回逡巡，板着小脸努力克制骄傲的神情，像胜利的公鸡，翘着虚有的小尾巴。
有一些自诩技术高超的少年在营地里寻找那些还未完工的帐篷，三个两个凑在一旁忍不住地说三道四指点一番以彰显自己的种种高明。
莫泽在哄闹作响的氛围中，慢慢搭建自己的帐篷。
他回想起上一世野营时，尾随一群陌生人，完成毫无趣味可言的出行。他看到那些人拿着手机不停地商谈工作，他们焦虑的神经无法沉静在幽深的林间。他们更像是袭击森林的城市野兽，生生将出游化作一场手机电磁波的征伐。这样的活动除了教会莫泽一些基本的野营常识，便再无意义。
他现在循着记忆里的搭建技法，就着与上世搭建用料大相径庭的材料，完成自己的作品——一如现今他的形象，朴实，简陋的小帐篷，覆着统一配发的米黄色帆布。
周围有几人对他的作品指指点点，不时提着各种建议。莫泽不闻，收拢剩余的木材。
几人见其建议不遭接受，竟有些许恼，言语间多了份嫌弃讽刺的意味。
莫泽归置完材料，煞有介事地念出一条“水球咒”清洗污渍。他抬起头，对着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几个人冁然而笑。
这时的莫泽逆着光，正午的阳光在莫泽身后打出金光闪闪的布景，模糊了他的面容。身影的轮廓太过耀眼，几人只能看见他眼中流转的明媚眸光，平凡的面容变得太过生动，仿佛在几人面前组成了最为完美的笑颜。
几人的聒噪被活生生地掐灭在喉头。一时沉静。
莫泽却低头敛笑，迅速褪去了脸上的表情，只是仍维持着细小弧度的嘴角透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这便是伊所讲述的友情吧。一种叽叽喳喳却能切实感到的感觉呢。
相较莫泽这边一时的沉静，营地那头的喧闹声愈来愈响。学生们耐不住好奇都纷纷凑到营地那头。
“都滚开！给我滚开来！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了！”恼怒的声响回击周边的嬉闹，“看什么！你们这群平民，看什么！”
周围的人都因此心生不愉，开始回击，指责辱骂，羞其无耻，好心当作驴肝肺。顿时，众口纷纷，场面更加混乱。
营地外的琳娜导师闻声，从地图中抬首，远望见营地的状况，不禁皱眉，抬步走来。
莫泽看了向营地靠近的琳娜一眼，转过视线，果然是亨特达加尔。
那个被欧格家族的孟菲斯羞辱的贵族，他应是心情烦躁而又不耐周围人出声指点不休便破口大骂吧。
莫泽的额头上挤出一个“川”字。
半晌，待看热闹的学生被驱散，亨特与先前几人发生的矛盾被琳娜导师压下，营地那头的吵闹终于平息，莫泽的额间才缓缓舒展开来。
他盯着亨特低头摆弄无法成型的帐篷的背影，长久不动。
这场闹剧并未影响到学前训练的进程。
匆匆吃过学校提供的午饭，学生们被要求自由分成3-4人的小组熟悉6公里内的森林状况，为第二天的林间教习活动做准备。
不出莫泽所料，因为午间的争吵，没有人将目光投向仍在一旁忿忿不平的亨特。最终只剩下两名学生，亨特，还有并不合群的莫泽。
琳娜导师让四人组成一组在附近活动，却立刻遭到反驳。
“哼！我才不要跟这群平民在一起！”火气未降的亨特。
“哼！导师，我们也不愿跟这自大的人在一起。”被激怒的两名学生。
两方争持不下，被晾在一旁的琳娜也恼了，顾不得形象一阵呵斥：“闭嘴，都给老娘乖乖地把队排好了！去逛个森林又不是拉去结婚！三个大男人还在这面红耳赤的，都快滚！”
两名学生顿时像是被骇得厉害，都屏住了气。亨特也不禁楞楞地看着琳娜。
“额。咳咳……”琳娜回过神，又一时怒不得，愈发地恼，匆匆将四人赶走作数。
6公里的范围很大。四人走在路上没有遇到其他的人。
那两名学生也挂不下脸来，径自走在前面。望着林间各种稀奇的植物和特色的景象，也忘了先前的争执和尴尬的气氛，两个人又开始在前方嬉闹起来。
亨特落在他们身后，僵直地行走，面色不愉。
而莫泽缀在队伍的末尾，一语未发，盯着亨特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日头很快从西边滑落，卡在山间。分散开去的少年们也陆续地回到营地。
莫泽回来时，天色已然偏暗。他看见琳娜导师和出现在营地里的莫尔在篝火边对话。零星有“资质”、“比赛”等词汇漏出。
莫泽在附近站了一会儿，慢腾腾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森林的夜来的迟，近乎瞬息便惶急地到来了。
尽兴活动的少年们也抵不过困意来袭，持续了几句关于下午出行经历的交流，便回到各自的帐篷，接二连三熄了灯火或收起魔晶入眠。
整个营地终于变得安静。
而夜间的活动者们趁着夜的掩护离开帐篷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莫泽在帐篷中唤出律，便直接出现在昨日发现的森林中央的魔法阵附近。交错的树叶遮蔽了他的身影。他离那群法师和剑师的营地很近。营地上仍有人在来回走动。
他眯起眼，视线停留在不远的两个人身上——莫尔与大剑师达西亚。
达西亚手里摊着一份卷帙，莫尔在上面做着记号。
莫泽调动身边的风元素，他如同坐拥百万精兵的王者精确地指挥风元素将营地上的消息传来。
一个帐篷里是三名法师在围绕阵法的书写字符争论不休。
一丛篝火旁是一群大剑师在讨论明日怎样设法击破这个神秘的魔法阵。
而达西亚粗犷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尤为清楚。
“恩。我也不清楚，今天那群法师认为是光系的魔法阵，又有一部分认为是土系、木系混合的。到现在大家也没有个结论。”达西亚显得很为难，不知道怎么给莫尔一个明确的答案。
“居然连是什么属性的魔法构造的魔法阵也分不出吗？”莫尔的语气似乎表示出他的难以置信，又有几分不满或其他情绪，莫泽无法分辨，“看来学院里的导师们也遇到难题了。要不我提议让院长亲自来看看？”
“好主意啊！”达西亚很高兴，但一会儿又显出为难的表情，“院长来研究的话，学院之间的会议怎么办？会不会让别的魔武学院关注到我们学院的异常啊？你也知道，现在大家都很紧张，学院竞争这么激烈。”
莫泽不禁挑眉，原来达西亚也不是那么单蠢。
“恩，这样也不好。”莫尔也跟着做出为难的样子，“看来是我没想到。不过，我想也不能这样长久拖着，我们学院能借此胜过其他学院一筹也是好的。我还是去请示一下院长好了。”莫尔最后做了定论。
莫泽顷刻间皱起眉，长久不说话。
莫泽终于抿一抿唇，吐出的话语近乎无声。
“律，监视。”
“是。”律在莫泽身后颔首。
莫泽无声地飘起，身影在空中变得模糊起来，最后不见。
那边的对话也到达结尾。
“莫尔。走好。”达西亚依然笑声爽朗。
“再会~哈~”莫尔打着哈欠好似睡眼朦胧，在林间消失。
莫泽回到营地时，在营地附近现身。他并未走向自己的帐篷，转向低洼处的一片湖，径直走去。
不多久，绕过树丛，湖水在眼前出现，倒映着一轮满月，波光粼粼。
湖边站着一位少年。他的目光投向无尽的天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莫泽望着那身影，突然他觉得很像是挂在屋檐下的那个晴天娃娃。
莫泽走上前，直到站定在少年旁边，顺着他的视线远远地望去，望到无法勘探的夜幕深处，并未言语。
“是你。”少年发觉动静，转过头。也许是月光柔化他的心绪，抚慰了他的暴躁，他的声音不响，像摩擦的砂纸低沉略微沙哑，透着疲惫，“是来嘲笑我的吗？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莫泽想，真是初出家族的少年。
“你们。”少年也没有指望莫泽的回答，今日的记忆里莫泽一直没有开口讲过话，“你们，你们。”少年几欲表达什么，又没能出口。
“月亮很圆。”莫泽抬眼看着月亮，突然开口。
少年惊诧莫泽清亮的嗓音，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兀地讲出这话来。
莫泽未待少年开口，继续讲着：“伊告诉我，月亮会有阴晴圆缺，每个月它都会变化。它今天很圆很亮，半个月后又可能晦涩，留下巨大的缺口。伊说那缺口是月亮的伤。它受了伤，便有了缺口，不再圆满。”莫泽停了口，像回忆了一番，才继续着话：“我问伊：‘为什么月亮受了伤还要努力回复圆满？为什么圆满了又继续受伤？’她那时候只是笑了笑，摸着我的头没有说话。后来，我想，也许月亮不是为了圆满而变得圆满，它也不是有了缺口就不能圆满。”
“你是什么意思？”少年不解。
莫泽很努力地把这段话解释清楚。“有缺口的月亮也是月亮，跟圆满的月亮一样，都只是月亮。也许有了缺口，才能更加圆满吧。”
少年怔怔，久久才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过不去，终究过不去。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我注定要被这样对待？”
“这不是被注定的。”莫泽否认，“虽然初入世事，但一切并没有尘埃落定。如果你有所改变，那又何须计较世人的眼光？”
“是。”少年有些懊恼，不知所措，“可我的家族……我……改变又能从何谈起呢！还是一样，所以都是这样的，这样残酷，这样伤人。”
少年矮下身，他依凭他零星的尊严压抑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的喉头止不住呜呜的声响。
莫泽也蹲下去，伸出手，想像伊的安抚那样去抚摸少年颤抖的背，但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无法下去。
他转过头，凝视少年孱弱的肩头，少年姣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茫然无措。
终究还是将手放在了少年的背上，像是对待一尊出土的古董或者宗教膜拜的圣物那般，微微颤动着，缓缓地，轻柔地抚摸。
他无声地在湖区附近设下掩人耳目的屏蔽阵法，将幽深的眸子投向平静的湖面。
在愈发弥散的静谧里开口，声音很缓，像是秋日的私语，有一股抚慰、使人祥和的力量。
“改变也许并不难，亨特。你看。”
接着，少年看到了没齿难忘的画面。
伴着大地的震颤，碧蓝的巨龙破湖而出。少年感到自己一直在颤，好像灵魂都快飞出去了。他盯着在天空腾飞的巨龙，那样逼真，游动的身形，峥嵘的龙角，他能清晰地遍数它身上的龙鳞。他仿佛能感到切实压在身上的威压，能听见在耳边轰鸣的龙息。
他未感惧怕，只有那种无法抑止的冲身投入的感触。他长大了嘴，盯着龙向自己俯冲而来。半空中，龙越变越小，大部分的水直接散成蒸汽化在空气里，但龙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同划过天边的闪电，它直击少年的额头。
那一刻，少年无法忘怀。那柔软的，清灵的让人瞬间抵达天堂的感觉，自己被瓦蓝的天穹所包裹，舒服地克制不住想舒张肢体尽情呐喊。
——“这是生命的恩赐。”
——“这就是水的改变。”
——“这也是你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