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消失珍妮

11、剪不断

　　苏素睡了很久，至少比他想像的要久，并不是全然睡得安稳，但无论多痛苦都无法醒过来。等到可以醒来时，眼前也是一片白，想用手揉眼睛，手却好像被牵引，无法动弹。又闭上眼睛，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再次睁开眼睛，看一下四周，是在自己家里，手还在打着点滴，有一条纱布把手绑在床架上，他挣了挣，动不了。他开口说话，声音不大：“LUCY？是你吗？”
　　没有回答，苏素看着自己已然换了睡衣，澡也像洗过了，他又加大声音说道：“LUCY？”虽然想大声说，出口的声音却是沙哑中带着虚弱。
　　不过，这次屋里的那人终于听到了，走了过来。苏素一怔：“慕白?你怎么会来？”外面穿着围裙里面套着家居服的李慕白全然不是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模样。苏素用没有打点滴的手指着自己的睡衣：“是你换的吗？”慕白笑笑：“当然，别人没有这个胆子。”
　　“我记得你不是去国外出差吗？”苏素按了按胃，里面很空，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有些隐隐地痛，但他却很享受，觉得这样很舒服。
　　“昨天回来的，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慕白解下苏素被绑住的手：“听他们说，你睡得不安稳，老是乱动，走了几次针，所以，打针的时候就给你绑住手。”
　　苏素没说什么，又闭上眼睛。
　　慕白又叹了口气：“别睡了，素，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苏素仍然闭着眼睛：“哦，我以为我醒不过来了呢。”
　　慕白突然抓住苏素的双肩：“不许胡说，你还这么年轻。”苏素睁开眼睛看着李慕白，他已经不年轻了，但比较同龄的男人要显得年轻得多，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苏素喜欢看他紧张自己的样子，会觉得这样一个严肃的人，一时间变得滑稽：“我说着玩的。”
　　慕白说：“打完针去吃点东西吧，你这三天什么都没吃。”苏素点点头，闭上眼睛，即使睡了这么久，仍然觉得累。
　　二十分钟后，慕白给苏素拨了针。苏素起来，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身体都觉得僵硬了不少。他又拿了一件睡衣，对慕白说：“帮我换一下床被单，我不能忍受上面有我的汗味，我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进了浴室，苏素脱掉睡衣，看着镜中那一具苍白，瘦到已经失了美感的身体，上面没有任何的印迹，轻轻地笑了：“原来，我已经变得这么丑了，连慕白这种肉食者都懒得要我了。”他开了淋浴，快速地冲洗着身体。
　　苏素洗完出来时，慕白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了。桌上放着简单的几个小菜，和一碗白粥。苏素坐在餐桌上，久久未动。慕白耐心地说：“我知道你没有胃口，你多少吃一点。”
　　苏素点点头，拿起勺子开始吃粥，粥的温度刚好，温温的，并不太烫，他吃进去一口，感觉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的，不再软软的粥，而是一把利刃，刺着久久未进食的胃。
　　他放在勺子，用手捂着嘴，快步进了洗手间，仅仅是一口而已。却像是一根导火索，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呕吐。慕白拿了一杯热水，站在苏素身旁，并没有帮他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等他吐完，把水递给他说：“濑濑口吧。”
　　慕白带苏素回到餐桌旁，把粥往苏素面前一推：“继续喝。”
　　苏素压着胃，喘息着：“求你了，我真的吃不下。”
　　慕白仍然面无表情，这时的他，才像那个冷血无情的李慕白。苏素拿过碗和勺子，继续吃，胃里仍然刺痛，他却忍着继续把粥往下咽。
　　李慕白这才面色稍缓，给苏素夹了一点小菜：“配点小菜吧，白粥我没有放盐，喝起来没味。”苏素点点头，听话的吃下。
　　吃完后，慕白说：“忍住，不要吐，这个很好消化，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苏素坚持了半个小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洗手间，一碗粥被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这次慕白并没有跟他进来。苏素吐完冲走那些秽物，用冷水洗了洗脸。
　　“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我厌恶食物进入胃里的感觉，好难受。”
　　“算了，你休息吧，我下午还有会，一会就走了。”慕白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桌上餐具。
　　“慕白，你晚上会再来吗？”苏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一定，晚上也许会有应酬，我知道你不喜欢会被扰，既然你醒了，我就不让LUCY过来了，云鹏明天早上会来。今年你就安心地做点想做的事情。”他收好东西，开始穿外套：“尽量不要外出，你身体太虚弱，冰箱里有很多吃的，你饿了就吃一点。”
　　慕白看了看他，苏素点了点头，慕白也没再说什么，换了鞋出了门。
　　云鹏就是张云鹏，也就是张医生，他医术蛮好的，据说原来是B市中心医院的外科主任，但后来因为一些事，就来LM做艺人医疗，虽然收入不菲，但总觉得有些可惜。苏素隐隐觉得他和慕白有些什么，可也没有什么根据，不过是一种感觉罢了。
　　看着慕白出去，苏素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并不觉得冷。大概一年前，他开始轻微的厌食，起初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本来饭量就小，胃也不太好，工作忙起来，累的时候就更不想吃东西。不过为了有精力工作，他每天都会吃维生素和营养素。
　　开始他能够勉强吃一些东西，但有时会吐。后来越来越频繁，体重也掉得厉害，祁元是天天和他一起的，看他这样有些担心就让JUDY通知了医生来帮他检查。才知道他有了轻微厌食，呕吐也是生理和心理作用参半。
　　医生也只是开了更多的营养素片，每周也会给他打营养针。厌食的情况并没有改变，反而越来越严重，他现在只能勉强吃很稀的粥，像刚刚那种米太多的粥，进到胃里会很难受。
　　他也知道慕白是真心担心他，可是，他也真的很努力地吃东西。苏素一手按着因为呕吐而一直在叫嚣的胃，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杯子放到胃上暖着胃。好了一些后，他放下有些冷掉的杯子。
　　进了工作室，工作室不同于外面和卧室的整洁，有一些杂乱，窗帘也拉上了，因为是双层，所以光线很差，里面很简单，有两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铺着杂乱的纸，上面潦草的划着一些音符，还有一个烟缸里满满的都是烟蒂，再有就是一台YAMAHA的电子琴放在屋子的中间，还有一把吉他被随意丢在一边。
　　角落放着一架钢琴，上面盖了一块黑色的布，显然已经太久没有碰过了，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
　　他开始收拾这间小屋，这是他的地方，不允许别人进来，连打扫也是亲力亲为。因为地方小，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和刚进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苏素却累得脱力，把抹布丢进水桶，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坐在地上，熟练地点燃了一支。他的头靠在窗框上静静地抽着烟，想着一个人。
　　这似乎是只属于他们的地方，他也只会在这里面的时候想念他。但他始终没有勇气把黑布打开。见到这钢琴的那天，也是他最后见到林涵，从此他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不看也没有勇气把它丢掉，这样放着，总有一天，他想他会真的忘记他，也会有勇气丢掉它，或是有勇气像弹一架普通钢琴一样地弹奏它。
　　自林涵走后，苏素的头发一刀未剪，曾经有好几次因为造型的关系，被要求剪掉，但都被他拒绝了，头发就像他的感情一般无法割断。他静静地抽着烟，其实他的身体和职业都不适合抽烟，但他颓废的那段日子就让他已经无法离开烟。烟可以舒解心情，即使他的害处很多，但这唯一的益处正对他的下怀，所以不能戒掉，也无法戒掉。
　　发呆的时间总过得特别快。一包烟抽掉了大半后，苏素起身开了盏小灯，光线不亮但还是能看得清楚，他开始弹一些旋律，偶尔记录，偶尔重复。灵感来的时候，总也收不住。
　　这几年，苏素写了很多大热的歌，有的专辑他几乎包办了所有的词曲。但他的歌大多都不够欢快，隐隐的悲伤，会显得风格单一。慕白就帮他做了编曲，很多歌改成了快歌，加了流行元素进去，所以受众面更广，也更容易让祁元发挥他的跳唱功力。
　　苏素原本没有跳过舞，而且他的气息偏弱，如果加上跳舞的体力消耗，可能会影响声音的质量。但毕竟组合需要全面的发展，所以有一段时间苏素都在练习跳舞和气息，以至于达到现在的完美。当然祁元也开始将声音处理的更加细腻，来配合低缓的情歌。
　　人和人的相处，总是通过时间来判定，是不是合适。合就在一起，不合就分开。最初慕白选他们做组合也是根据多年看人的经验来判定契合度。
　　而苏素的原创能力之强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他是学理科的人，但他的乐感，以及对音乐的感觉都让他惊艳，如果当初他知道他有现在的能力，或许，让他单飞，会更成功。但他是经纪公司的董事长，他不能做这么有风险的事情。
　　即使如此，他仍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