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泠耀

3、刘郎已恨蓬山远

　　秋霜楼，位于金陵东南方，不仅是金陵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也是金陵的标志。
　　然而此时此刻，秋霜楼内一二楼却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只有三楼站了两人。秋霜楼掌柜命小二好好服侍那群人后便不知所踪。想来也是，被魔教包下，除了逃再无第二条选择。
　　小二走了上去，远远便看见一名黑袍男子站在观景台上。如一只黑羽之鹤，飘然出尘，如同天外飞仙。“客观，您的茶。”小二将托盘放在桌上准备离去，却不料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小二，你下去后带领其他人离开，这个秋霜楼我买下了。”伴随着话语，一个木盒落在了他手中。小二打开一看，全是金银珠宝，足以买下好几个秋霜楼，连忙欣喜地点头答应，匆匆下去了。
　　“教主。据了解，夜冥阁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两日后就到。”红衣少年低声向苏亦陌汇报。
　　辰星教主却微微笑了一下，修长的眉毛轻轻一挑——那一瞬间，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眼睛深处却是雪亮的剑光。
　　“是啊。我们已经灭了华山、衡山、嵩山三大派，小然应该没有理由不出战了。”那个声音温和却冰冷，让红衣少年身子一震。他不知教主口中的“小然”是谁，但江湖上没有这个名号。红衣少年皱眉不语。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在教主心中占了很大的分量。
　　苏亦陌眼神闪了一下，却微微摇了摇头。
　　“韩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很疑惑对吧。”
　　“是！”韩锐微微低下了头，轻轻应道。苏亦陌却只看了他一眼，点头称赞：“韩锐，你的却有惊人的天资，而且跟了我这么久，也可以独当一面了。”韩锐低头静静道：“教主过奖了。”
　　苏亦陌目光突然一冷，语气温文又霸道。“不管怎样，看着你这样的人才，的确让我很安心。此次回去后，便让你当教主，怎样？”
　　“教…教主，您说什么？”韩锐跪在地上，有些不安，“那您呢？”
　　苏亦陌长叹一口气，隐隐有些疲惫，“这个位子，我早已不想当了。我想做的，只不过是和小然把纠纷解决而已。”
　　韩锐微微一怔，又是小然！他跟随教主时间最久，常常听到教主口中吐出“小然”这两个字。然而他却不知是谁。而唯一知情的人却只有教主的师弟林千羽和师妹蓝夏，可前者在几年前便与辰星教失去联络，据说与心爱之人游历四方。而后者，如今则成为石兰山庄庄主，与辰星教没有多大关系了。
　　想到这儿，他低声道：“教主，那个小然到底是何人，为何您一直念念不忘？”
　　“小然是谁？哈哈哈哈……”苏亦陌笑了起来，突然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愤怒，“小然她么，就是那个一剑刺入我胸口的人！”
　　“什么！”韩锐脸色惨白，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缓缓闭上了眼。
　　所有辰星教弟子都知道，前任教主的大弟子，也就是现任教主。在十年前曾被人刺伤。命是保住了，可胸口上却永远有一个恐怖而巨大的伤痕。可是教中却将这一段往事给隐埋了。给众人留下疑惑，无人知道那个刺伤苏亦陌的人是何人。
　　然而，苏亦陌冷冷一笑，苍白的脸上已有怒容，连一向温和从容的语音也变得喜怒无常，“是啊，那个我最爱的人。十年前，就将那一柄剑刺入我的胸口。出手敏捷毒辣，丝毫不留情。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我刺伤。然后，她便离我而去。”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中竟带有一丝疲惫之意，“我以为从此我会恨她、厌恶她。可是啊……”他轻轻撩开额前的发丝，笑道：“可是我错了。十年了，我不仅无法恨她。反而——更爱她。”
　　“那教主为何还要进攻夜冥阁？”韩锐听后更迷惑了。那个女子与夜冥阁究竟有何渊源？
　　苏亦陌怔怔凝视外面，俊秀的脸上忽然有了苦笑的意味。
　　“正以为我爱她，所以才想亲手杀了她！”
　　“为……为什么？”韩锐太有，不可思议的说道，全身微微发抖。
　　苏亦陌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微一黯，唇角浮出惨淡的笑意。而声音里第一次又茫然空虚的感觉，仿佛在回想什么事。
　　“没有办法，不杀掉她，我们将始终处在正邪两不立的位置。正以为我爱她，才会想将她留在我身边。小然……”苏亦陌怔怔道，黑色的身影在秋雨中显得更寂寥。
　　待韩锐离开后，苏亦陌再也没有说话，眼里却有一丝隐密的寂寞。

　　小然，你可知道这十年来我过得有多么的痛苦。我亦是如此爱你。为了你，连师父都敢去暗杀。可是，让我想不到的，却是我这样做完一切，换来的是什么。不是我们在一起，而是你毫不留情的一剑。
　　不仅痛在身上，更痛在了心上。日日夜夜，不得安宁。一旦闭上眼，便是你刺我那一剑的画面。你眼中的冷淡决绝，更是让我痛不欲生。而此次我回来，便是因为你。十年了，我已煎熬了十年，要的，只不过是你的一个答复而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小然，要是时间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以往的种种都已不复存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当初不要遇见你。那样，如今我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小然……

　　苏亦陌长长吐出一口气，冷然转过头去。眼眸深处，那样郁结压抑的色调，竟然沉重冷硬如铁。，宛如袖中墨承的光芒。

　　“公子，夜深了，您早点休息吧。”墨瑶手握烛灯向薛临说着
　　一切都不太对劲，公子今日竟是温和得出奇，不仅没有发怒，而且语音也变得柔和了。她私下问过四大护法，却都不知道缘由。然而决战迫在眉睫，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可是她知道一定会有什么事将发生。
　　“丫头，再把我两个月前教你的剑法练给我看一遍。”薛临那带着寒意的声音纵然响起，如刀破寒露一般冷冽。墨瑶一震，公子只在心情十分好的时候才会叫她丫头。怎么今天却叫了。然而她定了定神，微笑道：“公子，明天还要和辰星教主对战呢。您就早些休息了吧。”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薛临一下转过身来盯住她。烛灯的光明明灭灭，映着他秀美苍白的脸。墨瑶见状也知道薛临的脾气又犯了。只好将他两个月前交给自己的剑法演了一遍。忽然间，薛临的夜雪剑出鞘，在冷月下，是那样淡然而随意 ，仿佛月下的轻雾，却清丽万千。紧接着，她手中的冰影剑落了地。
　　墨瑶慌忙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低声道：“墨瑶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请公子责罚。”可薛临却怔怔得看着手中的夜雪剑。眼里的神色渐渐转为悲凉，微微笑了起来。
　　“你没有错，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语气中，竟有几丝落寞。过了良久，夜雪剑回鞘。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紫蝶，笑意终于掩饰不住的展现在他平素冷漠的面容上。于是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皮本子，扔给墨瑶后便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丫头，这是你公子我给你是我最后一样东西……”说完，已不见人影。
　　墨瑶轻轻翻开书一看，瞬间站了起来。这书竟然是夜冥阁十年来的种种事件。阁中之人都知道谁拥有这本子，便等于拥有了夜冥阁。但公子却在这时给了她。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害怕，连忙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薛临的身影。
　　月光照在她美丽的脸上，竟多了一丝迷惘。那一瞬，她明白他去了哪里。
　　然而片刻后，她自顾自地说了话：“公子，我将立刻带人来秋霜楼，争取截住独自面战的您。就算您要杀我，我也不会畏惧了，”她白皙的脸上逐渐浮出了坚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