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此情可待成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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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墨承剑，看着剑锋。苏亦陌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剑锋割破他的手指，血殷红，“教主，是否为您包扎一下？”韩锐低声道。但他眼中却有闪烁的光芒，他一直都不了解教主。这次与夜冥阁交战，明明那般危险，教主却没有带第三个教中弟子前来，只带着他独自前来。
苏亦陌摇摇头，“不用了，今日一过夜冥阁的人就该来了吧？”
“我来了。”苏亦陌的声音刚消失在空气里，檐外忽然有人淡淡回应了一句。
秋霜楼窗外的檐角上，白衣公子临风而立——宛如初雪。苏亦陌轻轻一震，随即微微笑了笑，眼中有光芒在闪动，抬手向内：“请。”
一旁的韩锐眼中有诧异的光芒一闪而过，看着这个白衣如雪的俊美公子正静静站在飞檐上，眼神平静如一滩死水，却有隐隐带着刀锋凉气，不禁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究竟是怎样一个男子？竟有着与教主同等的压迫力。怪不得教主会紧张。高手对决，无论哪一方，只要一分心，必会失败吧。只是这个男子，竟被世人称为人中之龙，以夜雪剑而威震江湖。这般厉害的人，与同样厉害的教主又究竟谁会获胜呢？
夜冥阁主微微一欠身，掠入窗中，悄无声息的落地。身姿轻盈敏捷如飞燕。
韩锐见状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而苏亦陌自从看见薛临出现在眼前开始，他眼中的欣喜仿佛是在火焰中燃烧！待韩锐下去后，空旷的楼上只剩下他们俩时。苏亦陌脸色不变，嘴角却有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薛阁主，你我十年未见了。”此话一出，薛临的手一震，目光惊电般落在他清瘦的脸上——那一眼之间，有震惊，有疑惑，还有痛苦和杀气！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是抓住了袖中那一柄令天下震慑的夜雪剑。
“怎么？想开始动手了吗？想杀我吗？那么——”苏亦陌突然笑了，指着胸口说道：“刺这里吧，要知道，十年前的那个伤口还没有愈合，要不要再刺一剑？小然。”说到后面，苏亦陌一改往日的温和，恶狠狠地说道。
楼下的韩锐一听，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那个令教主十年都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就是中原第一高手——夜冥阁主薛临。而此时，紫蝶和四大护法刚赶到秋霜楼就听到了这番话。五人同时一震，墨瑶更是踉跄了几步，连忙扶住栏杆，她抬头望去。就在那一瞬间，夜雪剑“刷”地出手，带着一片空濛的凄冷划破夜空！
“教主！”韩锐惊呼，害怕苏亦陌被伤到。然而一切平息后，众人才发现薛临并没有伤苏亦陌，而是将自己头上的束发银绦割破。一袭黑发落了下来，让人想不到的是恢复女子模样的薛临竟丝毫没有男子模样时的冷酷厉害。相反，看上去竟是如此娇弱文静，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味道。
但是苏亦陌看见夜雪剑上的鲛人珠，目光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出声。
“亦陌，我知道你恨我，今日，一切都该做个了断了。”薛临看着苏亦陌，眼底有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今日，我便以十年前薛堇然的身份再次与决战！”
原来，她的真实姓名叫薛堇然。堇然，多么文静美好的名字。倒真是配得上她的模样，墨瑶心中暗暗道。但也多了几分凄凉，她默默爱了十年的公子，竟然是个女子！怪不得她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子却从未看上过。原来，她心中的那个人竟然是魔教教主。
听到她的话，苏亦陌回过神来，冷笑着，眼神一变，俊美的眉间杀气聚集。“好！当年是我让你。今日，我不会再让你了。”
“废话少说。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薛临，不，应该是薛堇然。她的眼神冷凝如针。两人迅速陷入寂静。然而寂静中，夜雪剑上却有光华一闪，显然是真力凝聚。
寒芒一片。
夜雪，宛如流进十年的光阴，在风声中化为虚影。无论剑，还是人。都在有无之间。一道银色的光芒，直直掠向苏亦陌的咽喉，银芒之后的薛堇然一袭白衣飘零，如鹤渡寒塘。然而苏亦陌却只是冷笑，手中墨光也突然亮了起来。
可是，夜雪剑在离苏亦陌还有两尺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
在苏亦陌诧异的眼神中，墨瑶不知何时挡在他的前面，看着薛堇然，低声劝道：“阁主，手下留情吧。你们两人何至于此呢？”十年来，她一直陪伴着她，知道她心有所属，也知道她过得很痛苦。所以她不愿再见两人的误会更深。
“墨瑶，你走开！我今日非杀了他不可。你不要阻拦。”薛堇然冷冷道。苏亦陌也苦笑一声，“墨瑶姑娘，你让开吧。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说罢，将墨瑶推开。
“可是，你们这又是何苦呢？”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渐渐响起。只见红衣的韩锐走了过来。他听了两人的对话，已经大概知道两人的过去。他一脸复杂的看着薛堇然，十分奇怪两人明明相爱，却为何走到这个地步。
苏亦陌心中一震，向薛堇然看去。目光清冷，宛如映着冷月的寒泉。
然而薛堇然却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口中喃喃道：“胡说！我才不……”话音未落，薛堇然突然扶着柱子剧烈地咳嗽，断断续续道：“才不……”眼底隐隐有苍凉的意味。
然而，当她再度咳得微微弯下腰去，虽然用手捂着嘴，可黑色的血还是淅淅沥沥地从指间渗出，衬得薛堇然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阁主！”墨瑶飞身掠过去，将身形摇摇欲坠的薛堇然扶住，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一切都明白了，是该这样的。
十年前那个横空出世的白衣公子自称来自天山，可谁也没见过。这六年中身边的侍女之所以会被杀死，那是因为她们知道了她本是女子，而并非男子。为了遮口，才会被她杀死。一切，都因为她是个女子。
“墨瑶，你让开。我定要杀了他！”薛堇然冷冷地推开了墨瑶。
话音刚落，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她爆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全身颤抖着。用手将丝巾捂住嘴角，然而黑色的血迹还是慢慢渗透出来。
“阁主！您不要在动了！我立刻带您回去治疗，您这样下去会死的！”墨瑶一把拉住薛堇然。脸上有泪水滚滚而落，而薛堇然用力甩开她，一个羊脂玉瓶子不小心从身上落下，韩锐的目光突然一变，走过去后拾起那个小瓶，打开看了看，然后惊恐道：“这是…是胭脂泪，难道，你服了它？”
此话一出，墨瑶和苏亦陌同时一震。苏亦陌身形飘忽如鬼魅，也不顾薛堇然是否会伤害自己。从墨瑶手中接过薛堇然。看着死灰色以惊人的速度弥漫上了她亮如秋水的眼睛。
“小然，为什么？”他在那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然而他闭上眼睛，仿佛平定着内心激烈的感情。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信仰在瞬间崩塌。剩下的，只有十几年前在天山初遇时她那安静的笑颜。让他不忍心再看如今的薛堇然，他甚至不知他们为何会生生错过彼此。
胭脂泪是唐门的独门暗器。传说是以伤心女子之泪浇成，其毒性厉害无比。中毒者，就算武功再好，也无法活下去。只是让墨瑶想不到的竟然是薛堇然会亲自服下这种毒药。
然而听到苏亦陌的话，薛堇然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宛如空谷雪莲，有着无尽的凄凉与痛苦。
亦陌。她在心中轻轻呼唤。
我已经痛苦了十年，只为换取你的原谅。十年前，我并非是想离开你，而是因为你的师父。如果你和我一起走。他会杀了你。而那是，我们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了保全你，我只好和分开，让你留在辰星教。那样，你师父才不会杀你。
我以为这样做对于我们都有好处。可是，我错了。这十年来我痛苦不已，就如同嫦娥吃了灵药，在月宫里后悔一样。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亦陌，我想我是错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自己一定不会在畏惧你师父的力量，对那个深爱自己的人说，即使我的生命只有一瞬，那就让我爱你一瞬。只可惜如今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曾说过，一旦薛堇然复活，那么，薛临就要死了。
亦陌……
“亦陌……”薛堇然颤抖着。将手缓缓伸向苏亦陌的脸。苏亦陌的眼睛如万千星辰落入其中，一直看着怀中的女子，静静道：“小然，其实我从未恨过你，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墨瑶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恋人，心中一阵苦涩。
她并不知道二人过往，但看到这一幕仍有些心痛，两人明明如此心爱。却为何一个成为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另一个则成为魔教教主，从此两人成为敌人，而她更不明白当年两人为何会分开。但她知道薛堇然十年来内心的痛楚，可从未料到她竟是女子。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与那个住在欧阳小筑里的孤独女子真是傻到极点。
可为何她明知薛堇然骗了她却一点也不恨呢？
反而，她心痛的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仍见薛堇然将手向苏亦陌的脸伸去，口中低低地说道：“对不起……”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让人不禁想起十年前的薛堇然。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苏亦陌的脸庞，便无力地垂了下去。与此同时，众人都听见夜雪剑落地的声音。清冷而残酷。
苏亦陌看着怀中停止呼吸的白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这个黑袍的清瘦年轻人，眼看着唯一所爱之人在自己怀中死去。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愤怒，没有一丝悲伤。有的，则全是疯狂！
“小然，你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静静说道。可话音未落，便抱着薛堇然已消失在秋霜楼中。
墨瑶连忙追了出去，然而茫茫夜空，只有遥遥一道朦胧的白影飘去。便再也看不见了。“阁主，您终于解脱了……”墨瑶望着夜空，轻声叹道。而眼角处，却有晶莹的光芒。
看来，只有对外宣称阁主与辰星教主决战时，在击败辰星教主后，自己也身受重伤，不治而亡。只有这样，她的身份才不会泄露。
只是那个人却永远不存在了。想到这儿，墨瑶的泪水忍不住再次落下。从一开始，她的爱便注定了不可能。那个她爱了十年的人，那个救了她的人，以后，都只能存活于她的记忆中了。她的爱，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十年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维持着那点幻念，可最后，她还是永远地失去了他。
而就在一旁的韩锐还未回过神之际，便看见夜冥阁的四大护法纷纷冲了上来，他一惊，转身一看，才发现墨瑶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对着苏亦陌离去的方向失声痛哭起来。
他不禁定了定身子，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恸哭的紫衣女子，心中叹气。这场孽缘，只怕已经解不开了。想到这儿，他微微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却只看见一轮冷月，正无声静静俯视苍茫天地。
关于这两个人中龙凤的传说也终究走到了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