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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释怀 ...

  •   回国之后,艾凌哪都没去,窝在家里,每天除了发呆还是发呆,艾母虽然知道她跟苏靖两个人已经结束关系的消息,但是看着女儿每天精神恍惚的样子,难免心焦。
      这晚吃过晚饭后,艾母破天荒提出说一家三口出门去散个步,说是出门散个步,其实艾父艾母就是想女儿出门去呼吸点新鲜空气,艾凌不想拒绝父母,欣然同意。
      艾凌漫无目的地走在海边的观光带上,艾父艾母则是跟在身后。她穿着条纹T恤,头发披散着,看着比春节回来的时候断了不少,人也憔悴了很多,不过精神还算好,不像刚回国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一路上一家子都没说话,默默地走着,走过路边卖椰青的小摊时,艾母问女儿说:“你要不要喝椰汁?妈妈记得你最爱喝这个了!”
      艾凌笑:“好呀,你要给我挑个大的!”
      趁着艾母去买椰青的空隙,艾父和艾凌走到到路边,坐在石凳上聊起天来。
      “能跟爸爸说说怎么回事吗?”艾父转过脸去,自然地对着女儿说话。
      艾凌眼睛盯着远处平静的海面,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来。
      “爸爸,我还是做不到,那么多年了,我还是做不到。”
      说完艾凌就觉得有股酸气涌上鼻腔,此刻她有种要流泪的冲动,所以只好咬紧牙关,想等情绪平静之后才继续。
      艾爸爸深谙女儿的性格,所以也不着急问,静静等待下文。
      “就像这还平面一样,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的心早就已经平静如水,不起任何波澜,可是当遇上决定性的时刻,我却可笑的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做不到。”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艾凌苦笑,“我不知道,在德国的时候就是心乱如麻,精神恍惚,在门诊跟手术室都呆不下去,书也看不下去,实验也做不了,所以才想着能不能回国待一段时间,让自己静一静。”
      艾父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没事的,好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艾凌放心地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在父亲怀里深深吸着气,“爸爸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
      艾父知道艾凌说的是跟苏靖订婚之后又退婚这件事,语重心长地对着女儿说:“你啊,这么多年一直让我省心,现在总算闯了点祸,让我这个当爸的,有点存在感了。没事,爸爸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不了爸爸找个时间,拉下老脸去跟他们苏家谈谈,娶不着我们家女儿是他们家儿子没福气啊,我们家养了二十多年的这么个聪明漂亮的闺女可不能被他们苏家那么轻易就娶了去的,是不是?”
      父亲的一席话,让艾凌心头那一股酸涩之气终于化作泪意,盈在眼眶内的泪水终是滑落下来,浸湿父亲的衬衫,滚烫了他的肩头。
      映入不远处提着两个椰子的艾母眼里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好强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终是放下伪装的坚强,化作伤心的人儿,靠在伟岸的父亲的肩头,泣不成声。
      ……
      艾凌的房间里。容嘉正靠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间里正专心收拾行李的人儿看。
      “亲爱的你真的要走吗?要不就来G市好不好,在那里我跟叶风都可以陪着你,要不就留在Z市,怎么样都比你漫无目的到处旅行强啊!”容嘉走过去,像只树袋熊一样搂住艾凌的腰,依依不舍的样子真令人动容。
      艾凌无奈,“我什么时候变成了漫无目的地到处旅行了,我参加了一个西部支教的计划,为期半年,之后的计划,我还没打算好呢。更何况你们俩才新婚呢,我可不想去G市当你们超级大一号的电灯泡。”她笑着说。
      “都是借口!”容嘉松开手,走到床边坐下,“那德国那边怎么办,还回不回去读书了?苏楠呢。他什么想法?”
      “等我心情平静些之后,应该还是会回去的,毕竟我也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只不过以现在这种心情在那边呆着就等于个定时炸弹,害了自己不要紧,害了别人那都是人命关天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我跟苏靖的事,我回国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那,苏靖他的情况呢?”艾凌问容嘉。
      “唉,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往死里虐待自己,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发paper,上次叶风跟他视频,我经过的时候瞥了一眼,人是瘦了一大圈啊,颧骨都显了,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他那么憔悴落魄的样子。”
      说完容嘉就后悔了,因为艾凌一听到苏靖的近况之后,脸色又开始沉郁了下来。
      “这么多年,能让风姿卓越的苏大公子失魂落魄的人,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啊。”容嘉抚住艾凌的肩头:“阿凌,我告诉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我认识了十一年的艾凌,我认识的她从来都是自信,自尊,自立又自爱的女生。这次去西部,该放下的放下,该忘记的忘记,该重新出发的,就要勇敢地重新出发,你听见没有?”
      “嗯,我会的。”
      “没想到我的话,最后还真是一语成谶啊。”
      “所以我说你乌鸦嘴啊。”
      可惜两天之后,容嘉在机场还是哭成了个泪人,为了送好友离开,叶风也请了假,回Z市陪着媳妇送艾凌的机。
      “老公,你说为什么阿凌会那么傻,放着好好的苏靖不要,硬是要跟着自己的心走,选那个渣男!”出机场的时候容嘉依旧是抽抽噎噎的样子,脸颊上挂着两行泪痕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
      “小笨猪,你跟艾凌那么多年姐妹,怎么还是不懂她的心思呢。”叶风伸手拂着容嘉的脸颊,“所以我说你啊,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不及艾凌的一个零头,阿凌她总是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无论是学业,工作,还是爱情。”
      “哼,我就是傻,所以才会从小被你吃得死死的。”
      你傻傻的样子也挺好的啊,不会想太多过去和将来,喜怒形于色,艾凌这姑娘就是心思太清明,所以感情路上才会一直自己给自己使绊子。
      这些话,叶风终是没有说出口来。

      西北的环境并没有艾凌想象中那么恶劣,教书的学校反而有些超出预期的设想,跟她同一期来的还有一个女老师,姓车,大概刚刚大学毕业,年轻活力,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人心生羡慕。
      这是间不到200人的小学,在她们两个没来之前,包校长统共就只有5名教师,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一个人往往要身兼数职教好几科。之前也曾经有大学生来支援过,不过通常都是来下乡一个半个月,蹭点经验就离开。
      因为是小学,按照学校的惯例主课只教语文和数学,艾凌来了之后就负责四至六年级这些大孩子的数学课,校长听说艾凌还会点乐器,便委婉地请求她能不能带一下音乐课,反正闲着也没事做,而且还能让孩子们增长知识,艾凌很爽快就答应了。
      虽然是大山里的孩子,但是对于接受知识的敏感度却一点都不比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差,这是艾凌教一天书下来的感受。或许是之前老师的年纪偏大,再加之方法引导不恰当,孩子们对于一些基本的知识点有点云里雾里,经过艾凌的稍稍点拨之后,孩子们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下课之后纷纷拿着教科书围在讲台边询问。
      艾凌翻着他们手上早已发黄卷页的教科书,有点甚至已经脱了线打过好几个补丁,有些诧异。下了课之后她直接到了校长那,想问一下能不能给孩子们换些新的课本。校长似乎有点为难:“艾老师,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我们县政府的领导来学校视察工作的时候,是说过要给学校的教学楼和操场都翻新一遍,还说要给全校师生都发放新的课本,可是好几个月都过去了,也没见教育局有什么动向,问也问过了查也查过了,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再等等,实在是没办法啊!”
      “他们难道一直都是这样敷衍人的么?穷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穷教育这道理他们难道不懂么?”艾凌一听校长这话就知道这事里头有猫腻,校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胆小怕事不敢多言她能理解,但是现在她都来这里了,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管。
      艾凌先是向校长要了县教育局的电话,每天不厌其烦地打上好几遍,态度诚恳有礼貌,话语里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期间还多次往返学校和教育局,每次都是靠着村里出城的拖拉机作为交通工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月,教育局的领导也是被问烦了,终于松口说可以先拨款买新课本,但是要学校自己派人来运回去。
      艾凌知道这是教育局领导故意给她下的绊子,将近1000本新书,怎么着都得要一辆货车来才能全部运回去,这下,老师们可是犯了愁。
      孩子们听到他们不久之后都能用上新书的消息之后都非常高兴,有些甚至雀跃到一整天脸上都是挂着灿烂的笑容,艾凌看着这一张张喜出望外的笑脸,暗自在想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把书都运回来才行。
      这天上午,艾凌正上着六年班的数学课,学校里突然来了一队人,清一色的全是男生,20来岁的样子,看情形是志愿者来学校给孩子们送别人捐献的衣服来了。听到有志愿者来学校发衣服,孩子们上课明显有点心不在焉,频频走神,艾凌是又好气又好笑,用直尺敲了下讲桌:“都给我好好听课,别把心思都放在了窗户外面,下了课再去领还不迟!”
      这时,有股声音从教室的后门传了进来,“还是那么凶,也难怪孩子们都听你的。”
      倚在门框上的男子身材颀长,一身轻薄的休闲装,配上他脸上那灿灿的笑容,简直比窗外春日的暖阳更能融化你的心,他身上唯一厚实的衣物只有那件大红色的马甲,艾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上一年冬天她送他的情人节礼物。
      苏靖敛起笑容,假装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对着孩子们说道:“孩子们,距离下课还有5分钟,哥哥代替艾老师说可以提前下课去领衣服,是校长大人的指示。”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她说的。
      孩子们听见苏靖的话之后,当然是欢呼着跑出教室去领衣服去了,留下一间空空如也的教室,以及,那相视无语的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艾凌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苏靖走近讲座,大跨步直接上了讲台,从艾凌手里要过来那只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艾凌没有抄写完的应用题的解答,最后的那个答案“28”,写得圆润有力,跟艾凌前面写的文字一对比,就知道前后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没想到啊,你的粉笔字也不怎么样嘛,亏你以前在学校里还常常拿书法比赛的奖状。”
      “人无完人嘛,我也是现学现卖,赶鸭子上架来着。”
      “你可真够狠心的”苏靖捏着手里的粉笔转着玩,“一连好几个月都不联系,回国就算了,来了西北竟然一通电话都不给我打。”
      艾凌苦笑,本来是想着要远离眼前的这个人,觉得见不到就不会想起也就不会心痛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来了离他更近的地方。
      “我也是临时起意才想到要来这里支教,一时忘记你也在西北。”
      “上午还有课么?”苏靖问。
      “嗯?”
      “等下孩子们回来看见我在讲桌旁边言语调戏他们貌美如花的艾老师,影响不好。”
      “这是今天早上的最后一节课。”
      “那出去走走吧。”
      “好。

      苏靖和艾凌走到操场边上的观众席坐了下来,两人都注视着操场上领着衣服的孩子们,此时艾凌才仔细打量着苏靖的侧脸。
      “你瘦了很多。”
      “你也不差啊,风一刮就倒。失恋嘛,不瘦个二三十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失恋。”
      艾凌静默,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我们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好不好?我们重新再来好不好?我知道在这段感情里我付出的还不够……”
      “苏靖……”艾凌打断他的话,“你付出的够多了,是我不惜福罢了。”
      苏靖苦笑,“回来之后,我一直玩命地工作,有时候呆在实验室里一天都不出来。导师跟同学都问我什么时候跟你把事情办了,他们好来喝我们的喜酒。除了尴尬笑笑,我甚至不能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分手的消息,因为这个消息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其实在德国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俩的相处方式,那么自然契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可是在我来了之后,你们的相处又变得尴尬起来。那时候我的危机感就很重,所以一直想着要把你带离柏林,创造我们两个独处的时间,甚至想着能不能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不用再每天都担惊受怕的了。没想到,还是迟了那么一点。现在想起来,还真想揍自己一顿。”
      苏靖转头,盯着艾凌的眼睛。“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我很少输给苏楠,这次可真真是败了,败得彻彻底底的。能不能告诉我输了的理由是什么?”
      艾凌也不躲避,大大方方回视苏靖的目光。“如果我知道理由的话,就不会这样子放纵自己的不理智了。”
      “时间这东西真是神奇,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遇见你。”苏靖靠在石阶上,仰躺着看天空,“辛唯之前来找过我。”
      “她是个好女孩。”其实,这么多年来,艾凌一直很少跟辛唯联系,初中的那一群朋友也很少见面,毕竟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生了小孩的还有小孩要照顾。况且这几年她人一直在国外,能联系的机会少之又少,渐渐就失联了。好像是自从她跟苏靖在一起之后,辛唯就跟她疏远了吧。记忆里曾经那么落落大方不拘小节的女生,因为自己喜欢的男生,也做了一般女孩子所有的行动,所以说,感情真是世上最好的腐蚀剂,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要跟她结婚了,你会怎么面对?”
      艾凌微笑,用手指拨开被风吹进嘴巴里的发丝,“那当然是恭喜你啦,觅得佳人。”
      犹如在最冷的冬日被灌进冰水一般,苏靖这次连苦笑都挤不出来,“真是心酸啊,分手才几日啊,前女友竟然可以这样冷静自若地恭喜前男友要结婚。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么多年都捂不热。”
      艾凌动了动嘴巴,想说出点什么来。
      “别,我不想听见什么对不起……好像这句‘对不起’说出来之后,能带给我什么实质的补偿一样,只不过是你在插了我好几刀之后,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一样。”
      艾凌只得把头垂得更低。
      苏靖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春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风轻轻吹起他格子上衣的衣摆,映得他身材愈加颀长。艾凌看着眼前这个渐渐成熟的男人,与脑海里那个智慧幽默,俊朗挺拔,曾经无数次带给她快乐与感动的身影,丝毫不差。
      苏靖回身 ,微笑着向艾凌伸出了手。艾凌回过神来,报以甜笑,就着他的手劲,也站了起来。
      谁知苏靖手上突然发力,竟一把将她用劲地抱进了怀里。
      艾凌想挣扎,却被苏靖用更大的力气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再让我好好地抱抱你,真的,最后一次了,就让我再放纵这最后一次吧。”苏靖收紧手臂,轻吻艾凌的发丝,“这次我换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答不出来?”
      “是什么?”
      “你有没有曾经对我动过心?或者说,你有没有,曾经爱上过我。”
      艾凌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酸到了极致,埋首在苏靖的胸膛里,滚烫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她用沙哑的声音在他的怀里说,“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我曾经全心全意爱了好多年。”
      苏靖只觉得胸前一片滚烫,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那颗被冰水泼过的心被这句话救活,还是因为她滚烫的泪落在他的心窝里。
      无论答案是哪个,谁在乎呢?他只要知道,她曾经也像他爱她一样,爱过自己就好。
      ……
      当天下午,苏靖就借来一辆卡车,组织了志愿者将学生们的新教科书从教育局运了回来。艾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么多年,他似乎也养成了习惯,默默地关心着她生活里的一切大小事,且默默地帮着她解决。一切用于感谢的词汇用在他身上,好像都会亵渎了两人的关系一般。
      于是,除了微笑,她什么都没说,帮着孩子们将书本提上楼。
      苏靖站在卡车边,默默地注视着艾凌的背影,看着她走进楼梯,然后出现在转角的平台上,然后出现在二楼的走廊里,最后,跟孩子们笑着说着话,走进教室,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微凉的春日里,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毛衣牛仔裤,头发比之前短了很多,这边的风沙很大,她也晒黑了不少,不过清爽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他留意到,每次跟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都会闪着光,似乎是很沉浸在这里的氛围。
      苏靖注视着二楼那间亮着光的教室,那里面,有着他最爱的女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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