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季の落雪》NarrateRain

9、Chapter 9

　　Chapter 9
　　雨下了有些日子了，断断续续的一直在下着。
　　夏末那丝最后的热气似乎随着雨匆匆的消失了。
　　快秋天了啊……
　　叶子也开始渐渐的变色。

　　自那天以后，夏樱雪开始变得沉默了些。虽然她依然常常在笑，可是一旦安静下来，她就安静的令人有些担忧。她原不该是这样安静的人。

　　虽然都说下了一场大雪才好，明年的麦子才会长得更好。
　　可是心里呢？如果心里下了一场雪，心里会不会冻结呢？
　　下雪的季节还没有到来，可是上帝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在她的生命里，不，是在他们的生命里下了一场大雪。
　　是一场大雪吗？还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雪呢？
　　她听妈妈说过雪山上的故事，好像是说不能睡过去，一旦睡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可是她那是还撒娇的说会有王子来救她，她会是个幸福的睡美人。现在，她却在担心，没错，她有王子，可是若是连同她的王子也一同冻结了呢？
　　不！不可以！如果这样的话，她宁愿她的王子不要来救她。

　　郁氷焲站在华丽的落地窗前面皱起双眉，他已经在窗前站了将近一个小时了，数着窗外的那棵枫树已经掉了9片叶子。在这段时间里，夏樱雪只是安静，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安静的有些空虚，有些令人担忧。
　　郁氷焲的心就淡漠的痛起来。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她应该笑，应该没有任何阴影的笑，对，就像笑得天堂都在触手可及处的样子。他浓厚黑色的眼中流淌着静静的忧愁淡漠，转过头，窗外的又一片枫叶静静飘落。风，仿佛遥远叹息了一声。那么轻……
　　那么轻，那么轻，轻轻的将郁酃的心砸开一条裂缝。他站在楼梯顶端，白衣耀眼的闪出寂寞。又是这样，安静的仿佛世界就是美好的天堂。然而，在天堂的后面又是什么？是那个叫人心痛的东西吗？

　　窗外还飘着淡漠的雨，郁酃抿了抿嘴角，“氷焲，要不要去看看妈妈？”
　　这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有些突兀。
　　郁氷焲闻声转头，收起眼中所有的思绪，“樱雪，一起去吗？”
　　她没有回答，还是安静的沉默着。
　　“樱雪？”郁酃皱眉又叫了她一次。然而还是没有回应。
　　郁氷焲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轻轻揉一揉她的短发。“樱雪，走吧，一起去看妈妈。”
　　她似乎才回过神来，有些怔怔的望着郁氷焲。良久才失神的点点头，眼中却又闪出一丝诧异，“焲！我……有些怕……郁妈妈她……不会原谅我……”
　　他又溺宠的揉了揉她的短发，似乎并没有笑容，声音却淡漠中透出坚定“不会，我会保护你知道吗？”

　　我会保护你知道吗？
　　我会保护你……
　　保护你……

　　她的心中就顿时温暖起来，她就知道他最疼她了！
　　“嗯！”她灿开一个笑容，跳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又对郁酃开心的眨眨眼睛。
　　他也用一个笑容来回应她。也只有他才能让她这样开心起来吧。
　　郁酃丢掉心中涌起了失落，只要能够这样守着她，看着她，就已经是他不可多得的幸福了吧……

　　只是一瞬间，夏樱雪的眼中又开始阴云笼罩。她还是担心。是的，自从上次的矛盾以后，她就没有见过郁李纳了。现在，发生这些事情又是因为她，那……郁妈妈会不会不原谅她呢？纵使自己并不喜欢郁妈妈，但是她怎么说也是焲的妈妈，她至少也是他的妈妈啊！所以，她一定要争取她的原谅。
　　似乎是看出她的担忧，有一只没什么温度却略带温柔的手静静抚上她的头顶，安静淡漠的揉乱她的短发，又小心将它们归拢，透出不经意的温柔。

　　夏樱雪闭上眼睛，忽略掉心中忽然想落泪的冲动。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不是吗？这个时候不应该再给他添麻烦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再让他担心让他难过！方泸外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起，那么她一定要自己解决！可是……她又眼神黯淡下来……那天和方泸外的相遇……
　　…………
　　……
　　方才，她才说了要狠狠的让他死心，可是现在……
　　她居然在害怕！
　　她在怕他！
　　怕得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脆弱吗？
　　……
　　…………
　　这样怎么去解决？就凭这样的脆弱不堪的夏樱雪吗？
　　不！她一定要变得坚强，一定要成为一个坚强的人。可是……坚强是可以一夜之间练成的吗？可能吗……只能是奇迹吧……

　　郁氷焲的眼中也笼上淡漠。
　　似乎方泸外已经有轻度的精神分裂，有些疯狂而且不按常理做事。他和方泸外对视过，他看到方泸外在看樱雪时那多情而伤感的眼神，也看到他眼中对自己尖锐的恨意！所以，如果真的到逼不得已，方泸外也许会来伤害自己，那，就绝对不会允许他伤害到其他的人，对！一个都不可以！特别是樱雪！他深浓的眸子中透出淡漠的坚毅，有股深邃不知的思绪缥缈的令人不知，转头，他深深的望了郁酃一眼，淡漠的拉紧了身边夏樱雪的手。

　　郁酃看见了郁氷焲深邃的眼眸，一下子淹没在了思绪里。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一一思考。是的，也许过往的日子他们都过得太过一帆风顺，所以在忽然落下的大雪面前，他们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应该去取暖，甚至忘记了还可以去取暖。可是，如果真的翻不过雪山，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也不敢去想。
　　只是，刚刚氷焲那深邃的一望，他似乎想说什么。郁酃皱眉，那种眼神，就像是他们小时候爱看的动画片里英雄要去牺牲的眼神。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做任何傻事！
　　……郁酃勾一勾苦涩的嘴角，因为……他是樱雪的最爱啊……
　　如果他出了事，作为哥哥，作为樱雪的朋友，他都不会原谅他！
　　郁酃静静跟在后面。如果真的要做出牺牲，那，还是他来吧！只是……方泸外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真是讽刺……

　　一阵风乎卷而过，落在地上的枫叶打了一个卷，然后片片飞散的离开，在空中散成一片一片，枯萎成了凋零的记忆。

　　夏樱雪忽然觉得这个镜头好眼熟！对了……是那部她没有看完的电影，那部叫《离别》的电影。
　　离别吗……离别啊……离别……
　　她的心，陡然的痛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绝对的好，也知道这个世界绝对有离别，可是……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就这样血淋淋，活生生的发生没有任何阻止的方法吗？……真的，会有这种残忍的事情吗……离别啊……
　　不会！不会！夏樱雪暗暗对自己喊，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因为，她知道她的王子一定会很疼很疼她……永远都很疼很疼她……

　　阿维帮忙开车，郁酃坐在前座，郁氷焲坐在夏樱雪的身边，静静为她把窗户摇起来。夏樱雪轻轻伸手，手指按在玻璃上，霎时间，她眼中闪出不安和一丝恐惧。
　　车子倒了倒，缓缓驶离夏家的别墅，夏樱雪的手依然紧紧按在车窗的玻璃上，她的心跳声自己都听得很清楚。
　　她以为自己会遭到郁妈妈的一阵斥责，可是，当他们见面的时候，她居然是那么那么的平静。

　　……
　　当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时，坐在病床上的郁李纳只是默默回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郁氷焲和郁酃都没有说话，夏樱雪一时间愣住。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那……是不是该她说了？她……应该说什么呢？
　　夏樱雪困难的挪动了几步，终于移到了郁李纳的病床边上。
　　“郁阿姨！对不起！”她闭上眼睛低声喊出这句话，似乎底气不足，又把声音改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小心翼翼的瞅了郁李纳一眼，“如果不是我的话，就不会……”
　　郁李纳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为什么要叫‘郁阿姨’呢？多生疏，叫‘郁妈妈’多好！”她笑得和蔼。
　　夏樱雪愣住。
　　印象中，郁李纳……好像是个尖锐刺人高傲的贵妇人，可是……夏樱雪呆呆的想，她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哪知这只不过是夏樱雪惊讶的开始。
　　“氷焲，酃儿，你们出去一下，我有‘悄悄话’要跟樱雪讲。”郁李纳淡笑着望向他们。
　　踯躅片刻，郁氷焲首先拉开门，郁酃随后出去了。
　　“妈妈和樱雪……不会有事吧？”郁酃虽然跟了出来，心里还是显然的放不下。
　　郁氷焲静静靠在医院的墙上，深浓的黑色亮的刺眼，他没有再往病房的方向看，目光却静静落在郁酃的身上，“相信妈妈。只是，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恍惚间，郁酃怔怔出神。他当然知道氷焲不爱笑也不爱开玩笑，可是，他没有见过他那么严肃的表情。哪怕是和妈妈吵架的时候；哪怕是遇到难缠客户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严肃过。
　　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挂心？
　　郁酃心中隐隐暗痛……只能……是她了。

　　病房内……
　　“樱雪，允许我这样叫你吗？”雪白的病服穿在郁李纳的身上，更显得她的脸色苍白的骇人，眉宇间有股淡淡的思愁。
　　夏樱雪有些出神，她没有好好看过郁李纳，只是，这身雪白的打扮似乎还更加的美丽一些。褪去了钱财的金光，郁李纳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脱俗之感。
　　“当然！”夏樱雪忽然没有原来拘谨了。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郁李纳是如此友好，如此善良。一个人可以这样的改变啊。
　　淡静的微笑染上郁李纳的唇角，“樱雪，原谅我以前对你的态度。我的丈夫，就是氷焲和酃儿的父亲，他死得很早，留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偌大的公司给我看管。我原是怨他的，也觉得嫁入郁家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错误。所以……我拼命的想用钱财和珠宝来充实自己。可是……你看，我除了把自己弄得一身铜臭以外，什么都没有得到，连我最早的爱情都淹没在他们父亲的死里……”
　　夏樱雪静静的听着，这才恍然，原来在这个她所谓“鄙视”的“贵妇人”的背后，也有这样心酸的过去。毕竟每个人都不容易吧！
　　如果说一个人成为了一种人，那么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不该轻视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哪怕是路上以乞讨为生的乞丐，心里也一定有深深的痛楚。而更多的人对于这些痛楚都无能为力，没有人可以倾诉，有时候，哪怕是倾诉也只能得来一堆嘲讽。那些心痛却只能深夜躲在被子里小声啜泣的人，心里的痛有多深？她根本就无从查看，也许，当她现在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她所能够做的，只有静静的听，只能静静的听而已。
　　“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郁李纳静静看着洁白的床单，“你知道吗？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坐在这样白的地方心里都有一种罪恶感。可是，一时间，我忽然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大了！”她眼中忽然闪出晶亮的色彩，“然而，从他们小的时候我就没有给他们什么关怀，他们长大了我反而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可是，他们两个都是那么优秀！所以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他们！我承认，想让氷焲和方铃美结婚是有赚钱的目的，可是，那样的话，我……也应该算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啊！有个家……这对我来说竟然是个奢望……你说可笑吗？”
　　夏樱雪静静看着郁李纳，她眼神静静的，神态也很平和，“不可笑。”她轻轻握住郁李纳的手，“一点都不可笑。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奢望。”她微微加重了手的力道。
　　她原来并不知道原来大人也是这样脆弱的，此时她忽然觉得郁李纳比一个小孩子还要可怜，她只不过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却又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迷失了方向而已。
　　“我说真的，郁妈妈。”夏樱雪眼神澄澈的望着微微叹息摇头的郁李纳，“如果您愿意，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家人。”
　　郁李纳愣住，泪水怔怔的滑下。
　　良久，她又说，“谢谢你，樱雪，还有一些事我要告诉你。”
　　夏樱雪淡淡点头。
　　“氷焲是个孩子气的家伙，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他一下。还有就是……郁氏公司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撑着，现在又经历了这些事情，估计……要破产了。”
　　郁李纳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其中却透出深深的悲伤。“当年他对我说一定要照顾好孩子和公司，如今，公司撑不下去了，孩子要拜托你照顾……我很失败是不是？”
　　夏樱雪没有回答。雪上加霜的消息再次让她怔住。
　　破……产……

　　而此时，在那雪白的墙壁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