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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九马山 ...

  •   夏为延在黄松江宾馆对面找到了抽了满地烟的凌隽,浓重的香烟味掺和着江风扑鼻而来,夏为延用背部靠在石头柱子上,给了凌隽一听啤酒。
      “什么事儿要这么玩命的黑肺?”夏为延如是说。
      兴许是凌隽心情当真很差,他根本没有理会夏为延带着嘲弄的语气,闷头喝啤酒。夏为延见状,叹了一口气说,“你要真这么爱秀如,怎么不去追回来?”
      凌隽倏地抬头,“你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今天离婚了。”
      凌隽甩手把啤酒砸在地上,黄色的液体和白色的泡沫从罐子里涌了一地,金属罐在地上滚了好几米开外,声音渐渐弱去。
      凌隽一手砸在石柱上,“我觉得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账!”
      这一点,夏为延深表同意,“这么说,你不爱她,你不爱她,干嘛娶她?别告诉我,你是逃避情伤。”
      凌隽默然。
      夏为延悠哉的喝了一口啤酒,喉咙口有点苦涩的味道,他扯出一笑,“还真的是。”
      凌隽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让江风切切实实的拂过自己的皮肤,“你很得意?哼,我是混账,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人渣一个。”
      夏为延对这份辱骂欣然接受,“你真是太冰雪了,做一个品质合格的人渣是我的座右铭。”
      “呸!”凌隽毫不犹豫的不买账,随后又用一种很平实的语调说,“也就是阿滢傻,还以为你还是当初的老四。”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当初的老四?”
      凌隽哼哼,“当初还勉强是个好少年,现在就是个极品人渣,下半身动物!”
      “你怎么不说,我连你也上过?”夏为延忍不住提醒。
      这件事不说也好,一说凌隽就怒上心头,一副即将要暴走的样子,“我操!你还敢说!老子还没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你……”
      夏为延耸肩,“别说要我给你负责,你又没怀上,就是怀上了,恩……你要是能怀上,就生下来吧,回头可以申报重大科学发现啊……”
      “……”
      凌隽再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失去语言能力,此刻他分明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地痞流氓泼皮无赖,自己是怎么会鬼使神差的找他来解闷。
      而在凌隽还没有转换过心情来的时候,夏为延说,“明天是白老叔的祭日,我们都会去九马山祭拜,你去不去?”
      “去。”

      ——夏为延,我们结束吧。
      ——我想我们相差太远。

      次日,两个男人从黄松江宾馆走出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雾气笼罩在港城的上空,隔着门口的大马路望了望对面的黄松江,江面上徐徐的驶过一部小型观光船,夏为延认识,那个是某某公主号。烟从他的口中被吐出来,路上的匆匆走过的行人几乎不会把目光刻意停留在这两个站在破旧旅馆前的男人,而夏为延终于在吸完这一根烟之后,捅着凌隽去了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张今天的早报。夏为延才看了大概一个版面,一部黑色宾利车就停在了面前。副驾驶座上的人西装笔挺的下来,为他们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夏为延一收报纸,钻进了车子。
      凌隽今天的心情依然不好,当然和昨天的“不好”显然是有区别的。昨天是因为私人感情上的困顿与惆怅,而今天纯粹是对故人已逝的沉痛。
      这一日的九马山上,乌压压的全都是人。宾利车才刚刚开到山脚下,就被特地设置的巡检警官拦下来做检查。夏为延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交了身份证,凌隽倒是有些微辞,“这一带什么时候要验身份证了?”
      夏为延没说话,副驾上的阿K回答说,“每年白老叔的祭日,整个龙兴的人都会来,也会有一些其他社团的人来,那帮差佬这么一下就紧张了,每年都搞戒严,一个个都巴望着逮机会大开杀戒。”
      凌隽吃了一惊,虽然在他心目中,白世义一直都是他很敬重的前辈,但他到底没想到,他的声名有这么大。要是白老叔底下知道了,应该可以瞑目。
      夏为延带着墨镜,神情很是肃穆,整个一副闲人勿近的样子。当然即使人再多,也没人敢拦着夏为延,于是夏为延很快站到了首排的位置,能和他站在一排通常只有施汉成,今天多了一个薛安娜。尽管众人的眼光不善,但薛安娜安之若素。三个人之后是龙兴的几位叔父,程三叔、仇五叔、甘六叔、秦七叔,再后面就是当下龙兴的四个堂主,孟瑛、罗仲、陈懿、姜寅武。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站在最前方,她的名字叫白茜,她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她是白世义唯一的女儿。
      敬完了香,鞠完了躬,并没有人去发什么感人肺腑的言论,有条不紊的就各自散了。
      凌隽敬香后,走到白茜的面前,“阿茜。”
      白茜抬起头,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有了笑意,“隽哥,你到底还是死回来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纯粹的“无缘无故”,凌隽一个身家干净的人是怎么认识了傅九川,自然也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偶遇。而起源正是因为凌隽和白茜曾经的一段过往,很恶俗的校友关系。
      凌隽跟着白茜去了后山的墓地,在白世义的坟前放了花,然后白茜开始一点一点的清理墓碑上的灰。
      “隽哥,其实我想你回来,又不想你回来。”白茜说,“我常常想,如果你没有认识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其他地方成家立业了。”
      “你也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你别看今天来祭拜的人这么多,他们当中有几个不是逢场作戏来的,不过是借个由头正大光明的集个合,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分着赃。我爸活着的时候被他们利用,死了也还是躲不过,想想也挺悲哀的。”
      “你能回来,我高兴,但是你回就回吧,为什么还要回龙兴?当初费了多大的代价才逃出去,现在又回来跳这个火坑。隽哥,你本来是有大好前程的,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呢?”
      凌隽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在白世义墓碑上的阴文,“阿茜,我有一定要回来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不能说。”
      白茜张了张口,可是却没能说出什么应答的话来。白茜蹲下身,用软刷去清理墓碑与地面相嵌的缝隙。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白茜说,“龙兴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知道。”
      “我听说你最近和四哥走的很近,你别卷的太深了。”
      凌隽也蹲了下来,盯着白茜的侧脸,“什么叫做……别卷的太深了?”
      白茜也不看他,继续手上的动作,“你今天没看到吗?与其说他们是来祭拜的,不如说是施爷来表态的,那个叫薛安娜的,看来是要做默娘第二了,就是不知道默娘花了十年都没干成的事,薛安娜有没有本事了。”
      “但是四哥能甘心把多少年的经营拱手相让?这事一个弄不好,就是要大洗牌了,你在这个时候卷的太深,迟早会被殃及池鱼。”
      凌隽没想到一向置身事外的白茜能跟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用“震惊”这个词来形容都不足为过,“阿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茜摇头,“隽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我知道什么,而是要提醒你,你在龙兴没有什么根基,但现在那么炙手可热,为什么?我就不相信这里面没有施爷和四哥的推波助澜,可天上能随便掉个馅饼下来让你啃吗?你也就是一个给人当枪使的命。”
      凌隽失笑,“这个……没那么严重吧。”
      白茜终于抬起头,与凌隽四目相接,白茜此时的眼神复杂的让凌隽有些看不懂,他很想读懂她眼神里的意思,然而他越是想读懂,内心就越充斥着一种慌乱,不知从何而起的慌乱。

      “隽哥,飞蛾会扑火,是因为飞蛾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可你看的见。”
      “隽哥,我很希望我不是白世义的女儿,可我没有选择,但你还有。”
      “隽哥,夏为延和傅九川是不一样的。”
      “隽哥,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

      宾利车再度准备发动的时候,副驾驶座上的人对后排的男人说,“四哥,东南亚的事真要那么做?这不是小数目的生意,而且要是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
      夏为延拧了拧眉心,“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安排妥当的,你好好在这里配合就行了,”说到这里他又睁开眼看了下前面的人,“阿K,别搞事,知道没有?”
      阿K动了动嘴唇,最后又把脑袋给缩了回去,没有讲话。
      就在车子要开的一刹那,后座上的门“扒拉”一下被打开,一个人很快挤进了车厢,这动作把前面驾车的黄叔给吓了一跳,赶紧把刹车给踩结实了。
      夏为延侧身看到来人,顿时平静了,等他做完了所有的动作以后说,“阿仲,你干什么你?”
      罗仲看上去好像有很大的不满,“黄叔,你开车,”然后转头对夏为延,“四哥,凭什么啊?你……”
      夏为延扬手打住他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听阿K说,你找了我一个月,就为这事?”
      罗仲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花园城这个事我什么想法,上回也和四哥你说过了,我是觉得我们犯不着去碰这个雷,但既然是老头子的意思,豁出去干了也就干了。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薛安娜还真以为A85这块地是靠她和那几个芝麻绿豆官说几句漂亮话就拿下来的?老爷子倒是也会相信!四哥你前前后后为这个项目劳心劳力了多少,底下人不知道,我们几个还不知道?凭什么这功劳全给她捡去了?”
      夏为延转头望向车窗外往后倒退的山路,“凭什么?阿仲,老头子不是找过你了吗?”
      “……”
      罗仲说不出话来了。他当然明白夏为延指的是什么,施爷也不是没有告诉过他,让他全力协助薛安娜。对于施爷的这个提议,罗仲自始至终都处于一个内心相当纠葛的状态,他对职业经理人这件事并不反对,对薛安娜这个人选也不置可否,但对老头子摆在明面上的偏爱,在情感上他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罗仲看夏为延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更是不舒服,“四哥,有句话我还是想问你。”
      “说。”
      罗仲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没有拿下夜色的心思?”
      这次夏为延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没有。”
      “那就是说这件事也是你的意思?”夏为延的那一声“没有”显然让罗仲的情绪产生了波动。
      夏为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罗仲觉得自己快被憋疯了,“老头子是不是老了老了就糊涂了,一把年纪了还难过美人关不成?薛安娜没功没劳的就想当夜色一姐?就算让她做了又怎么样,兄弟们能服气?到头来场子乱了怎么办?而且她什么来历都还摸不清楚,夜色到底是龙兴场面上的生意,多多少少有黑账,她要是在这上面搞出事情来,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四哥你,别忘了,夜色的法人代表一直都是你。嘿,我发现这点老头子玩儿的挺阴的啊!”
      这回夏为延倒是没有再制止罗仲,夏为延把背往后座上靠了靠,罗仲说,“薛安娜算个什么屁啊,神不知鬼不觉的搞了她,老头子也说不出个什么!”
      “我说的话现在不管用了是吗?”夏为延冷冷的插进来。
      罗仲被这么一煞 ,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先忍忍吧,现在出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施爷想请个职业经理人好好打理一下也是他早几年就有的计划,我们这边专心龙兴就是了,上次那批货因为老鹰的事我们损失不少,对内地的信誉也不好,下一批货我会亲自去东南亚取。”夏为延转移了话题。
      罗仲皱眉,“亲自去?现在东南亚那边查的正紧,这种事我去就好了。”
      夏为延摇头,“不行,这次我必须去一趟,而且会比较久,你这个两个月最好都留在港城,等到股东大会结束之后再说。”
      “什么股东大会?”
      “A85的项目一签下来,老爷子就该开股东大会了。”

      等罗仲下了车,阿K看着前后视镜里夏为延的脸说,“四哥,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问吧。”
      阿K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告诉仲哥他们,你和薛姐就要结婚了?老实说,薛姐确实上得太快了一点,A85那个项目虽然很亮眼,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兄弟们怎么可能服气?可要是他们知道这是未来阿嫂,那就不一样了。”
      夏为延哂笑,“可你未来阿嫂,恐怕更喜欢‘薛小姐’这个称呼,多过于‘夏太太’。”
      阿K叹了一口气,“那东南亚那边的安排,也不准备告诉仲哥和瑛姐他们吗?”
      “不需要,如果他们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那也白在道上混这么些年了。”
      “我明白了。”
      暖洋洋的阳光透着车窗玻璃照进来,照的夏为延有些昏昏欲睡,他把头靠在车窗上准备来个小憩,才把眼闭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了开来,“还有那个凌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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