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怨偶》费尔廷斯教皇

21、发作下人

　　这边乌拉那拉福晋到底又换了个御医过来给四阿哥瞧了，回话也还是老样子：四阿哥体虚，宜慢慢调理。
　　乌拉那拉福晋瞧着，小阿哥虽然病歪歪的模样，脸色不好，显得不活泛，但是都半个多月了，也没见其他不妥当的，也便慢慢放下心病。
　　药是不敢多用的，小孩儿脾胃虚，吃不消，也只得耐下性子来慢慢调理。
　　到了九月，重阳阖府热闹了一番，小阿哥也被抱出来应了下景儿，李氏和年氏瞧着乌拉那拉福晋眼角眉梢挂了淡淡的喜气，心里就有谱了。
　　不几日，便是小阿哥满月。
　　雍亲王府排了宴席，宴请了交好的亲朋，宫里也下来不少赏赐，难得的是，巡幸木兰的康熙爷心情颇好，也凑趣儿，给四阿哥取了名字，叫弘历，特特的送回京里，正赶上四阿哥的满月宴。
　　一时间，宾朋没有不恭维道喜的，传到后院里，乌拉那拉福晋也是掌不住脸上的喜色，打赏了传旨太监后，笑着对钮祜禄格格说：“这孩子确是个有福气的。”
　　八福晋郭络罗氏本来冷冰冰坐着，想说什么，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微微扯了扯她袖子，她便也忍了。
　　按说因着雍亲王和八贝勒朝堂上颇尴尬，近两年两府虽然比邻而居，却也渐渐不大交往了。
　　只是这弄璋之喜，这兄弟妯娌的，若是不来，门面上实在不好看，也落人口实。
　　此时八福晋这么一撇嘴，乌拉那拉福晋瞧着了，也没说什么，自去逗春嬷嬷抱着的孩子。
　　宴席散了后，十三福晋兆佳氏多留了一会，乌拉那拉福晋拉着她说了会子家常，然后才把雍亲王托人寻来的偏方并一应珍贵药材交与她手里，细细宽慰她一番后，兆佳氏红着眼眶走了。
　　乌拉那拉福晋眉一挑，那边儿春嬷嬷已经躬身候着了：“主子，小阿哥已经安置了。”
　　乌拉那拉福晋自去东厢看了，朝颜、芍药、芙蕖、牡丹都是手脚伶俐的，自然一应都准备妥帖了。
　　她是信得过下面的人的，但是万事还是要仔细些，说不得又亲自看了一回。
　　小阿哥睡的沉沉的，什么动静都不爱理。
　　其实此时小阿哥已经调理的不错，虽然依旧瘦了些，面色确实好了不少，挪了地方，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的。
　　到了后半夜，门忽然开了。
　　本该睡着的四阿哥弘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床上的帐幔呢，听到动静，却没转过头去看，只是把眼睛闭了。
　　确是乌拉那拉福晋进来了。
　　她挑亮了灯花，静静的坐在床边，看了弘历一会，低低的叹口气，把他从襁褓里抱出来，解开一看，果然，尿布湿透了。
　　她熟练的帮弘历换了尿布，又重新裹好，耳房里奶嬷嬷章佳氏醒了，见这里灯光亮堂，忙起来查看，才见到福晋在这里给小阿哥换尿布呢。
　　连忙跪下请罪：“主子恕罪，奴才不当心睡迷了，错过时辰了。”
　　乌拉那拉福晋淡淡的说：“不当紧，是我半夜睡不着，过来瞧瞧小阿哥。”
　　复又淡淡的说：“小阿哥身子虚，正该少餐多顿，你每日多喂小阿哥一顿奶水便是。”
　　章佳氏连忙点头应了。
　　乌拉那拉福晋这才走了，章佳氏瞧着小阿哥还睡着，打了个呵欠，也就自去屋里歇觉去了。
　　小阿哥继续睁大眼睛看帐顶。
　　第二日小阿哥被抱进主屋时，乌拉那拉福晋已经听完事了，侧福晋和几个格格则在立规矩，当然，耿格格是坐着的。
　　弘历一抱进来，钮祜禄格格眼睛就粘弘历身上了，弘历睡的稳当当的，乌拉那拉福晋抱过来，拍了拍，让他睡的更舒服些。
　　耿格格笑眯眯的说：“小阿哥真好伺候，要是我肚子里这个也这么着就好了。”
　　年侧福晋掩嘴娇笑：“男娃娃还是活泼些好，我瞧着四阿哥是太静了些。”
　　李侧福晋也笑：“可不是。三阿哥小时候跟猴似的，带着老费神了，好在现在开蒙了，我可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宋格格瞧着钮祜禄格格可怜兮兮的搅着帕子，到底不敢上去看孩子，便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身子可爽利了？”
　　钮祜禄格格微微点头，低低的应了声：“嗯。”
　　乌拉那拉福晋冷眼瞧着她们，也不多说话，自顾拍着怀里的孩子。
　　年氏渐渐就收了笑意，脸也端了起来。
　　她膝下毕竟没有孩子，仗着雍亲王宠爱，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只李氏偷偷挖了弘历一眼。
　　如今乌拉那拉福晋没有嫡出的阿哥傍身，三阿哥占着长，只是这四阿哥虽然是格格所出，身份又低了一等，可如今养在福晋身边可就不同了。若是爷再抬举，直接过继给福晋，这世子之位三阿哥怕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她是最见不得四阿哥好的，只是这也不能摆上脸面来。所以凑趣挑了个其他的话题：“福晋女红了得，姐姐想替二格格讨个恩典，得空儿指点下二格格呗？”
　　乌拉那拉福晋瞄了瞄李氏身后的二格格，笑着说：“二格格也这般大了，也该学着掌家了。既这么着，从明儿起，二格格就每日来我这里学着便是。但凡她肯学，我这个额娘难道不肯教的？”
　　李氏诺诺应了，喜不自胜。
　　乌拉那拉福晋理家是一把好手，这满城清贵，就没有不夸的。二格格看起来也很高兴，脆生生的笑模样，倒惹得年氏情不自禁捏了捏她腮帮子。
　　“真是个标致的人儿。”年氏自己尚且不过二八，到底还有几分稚气，素来府中又无甚人亲近，此时捏了顺手，不由又多捏了两下。
　　倒惹得李氏不开心，生怕掐疼了女儿。
　　乌拉那拉福晋又和她们闲聊了几句，也就打发了她们退下，只留了钮祜禄格格。
　　“妹妹可是心里不好受？”乌拉那拉福晋将孩子交尚嬷嬷抱了，慢条斯理的吃茶，“只是这祖宗的规矩在这里，妹妹可得好好开解些自个儿。”
　　钮祜禄格格只管低头说：“奴婢不敢，小阿哥养在福晋这里，是福晋抬举，也是小阿哥造化。只是小阿哥体弱，奴婢难免忧心。”
　　乌拉那拉福晋素来瞧不上她谨小慎微的性子，只把话挑明了说：“母子连心，我也是做过母亲的，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既小阿哥养在我这里，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许你每日一个时辰来看小阿哥。”
　　钮祜禄格格大喜，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忙跪下叩头：“多谢福晋，多谢福晋。”
　　乌拉那拉福晋使了个眼色，芙蕖忙上前把钮祜禄格格扶起来，乌拉那拉福晋这才说：“今儿个我也乏了，你且先退下吧。”
　　钮祜禄格格唯唯诺诺告退。
　　春嬷嬷接过小阿哥，挥退了尚嬷嬷，小声说：“主子，这小阿哥如今是养在咱这里的，您这是把小阿哥往她那边儿推啊……”
　　乌拉那拉福晋淡淡扫了她一眼，说：“爷只说养在我这里，可这玉牒上生母可还是她。爷自己吃过苦头，必不喜我和钮祜禄格格争孩子，也断断容不下我冷淡小阿哥和那边的母子情分。”
　　朝颜撅嘴：“可是也保不齐小阿哥将来只和钮祜禄格格亲啊。”
　　乌拉那拉福晋放下茶盏，走过来逗弄孩子，把指甲套退了，搔孩子下巴。
　　弘历迷糊糊的转了转脖子，想避开乌拉那拉福晋的手。
　　好半晌，收了手，才淡淡的说：“咱们真心待这孩子好，这孩子有心，自然记得咱们。”
　　朝颜还是嘟哝着：“就怕有心人挑唆。”
　　乌拉那拉福晋冷笑：“能轻易被挑唆的，本就当不得情分二字。我今日且把话说明白了，也省得你们以后继续絮叨，被有心人听去了，白白的惹事端。”
　　她的神情凌厉起来：“凭小阿哥生母是谁，他总要叫我一声额娘，既养在我膝下，我必为他考虑周全。我若刻意让他母子冷淡，是我不慈，他日长大若被人诟病对生母不孝，难免对我心怀怨怼，我便和杀母夺子之悍妇何异？我亦不愿小阿哥他日如爷一般，日日自苦。”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春嬷嬷哀告：“主子，原是奴才们眼皮子浅，惹主子生气。主子息怒，万勿气伤了身子。”
　　朝颜狠狠掌自个嘴：“是奴婢无状，是奴婢浅薄，主子息怒，息怒啊。”
　　几个巴掌下去，脸颊肿了起来。
　　乌拉那拉福晋叹息一声：“你们以后用心伺候小阿哥便是。春嬷嬷和小阿哥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春嬷嬷屏气息声的抱着孩子站着。
　　乌拉那拉福晋苦笑道：“嬷嬷，但凡我有个小阿哥，或者弘晖还活着……”说着说着，眼泪啪啪啪的掉，如果我有孩子，我又何必巴巴的去给别人养孩子？
　　弘历睁大眼睛，瞧着不远处乌拉那拉福晋朦朦胧胧的影子。
　　他“呀呀”的叫着，伸出了手。
　　那一刻，乌拉那拉福晋迅速抹干了眼泪，凑过来的笑颜，晃花了他的眼睛。
　　前世的他，当真如别人猜测的，早早忘了乌拉那拉福晋的养恩，他站在生母身边，不遗余力的想要把她从皇后的位置上推下去。
　　这一世，当他知道自己又将被她抚养时，他想起了前世她去时，阿玛扇他的一耳光。
　　阿玛红着眼问他：“她把你当儿子，你把她当什么？”
　　他一直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让他重活一世。
　　直到那一刻，他想，也许老天希望他能补偿前世亏欠的那些人。
　　比如，他的额娘，乌拉那拉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