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无理》小灰是灰色的

4、第四章 闻听桃花

　　“慢着。”夏牧刚迈出一步就被霍郁叫住，她虽无奈，却也不得不回身应付。

　　“大爷还有何事啊？”

　　听得她不耐口气，霍郁也不甚在意。他与这女子也过过几回招了，岂不知她一贯的脾气。“你要去哪？”

　　“哈？您不赶去芜州管我这落魄小女子做什么？腿长在本小姐身上，我爱去哪就去哪。你也管不着。”夏牧有意膈应他，说出口的话不免刺耳。

　　霍郁皱了皱眉，以示不满。

　　“我先走了。您不急的话，就……慢慢喝。嗯，这大碗茶也不错……”

　　夏牧再次轻快迈步，却被霍郁一声冷掉渣的“站住”镇住了，一惊之下差点被翘起的铺地石绊倒。她先前被霍郁纠缠几番，刚刚又被问去了话，到现在又因他之故几次出丑，一时怒火升腾，蹭蹭几步走到霍郁旁边，将肩上的小包裹恨恨甩在桌上，怒气冲冲道：

　　“你这人有完没完啊？！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还要怎么样。又不是我不让你见我师父，是他老人家不想见你，你为难我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啊。你要有本事，去绝情谷闹去啊，去找我师兄师姐闹去啊。不要以为我资历浅、年纪小、学艺不精就好欺负，好歹我会说新鲜话知道新鲜事能逗师父开心。你堂堂……”

　　堂中本声响就不大，这时夏牧大有气急败坏之势，也不管身份不顾众人目光，声音极大引来众人侧目。霍郁初被惊住，这时注意到众人目光急急拉了夏牧往门外去。夏牧被他拖着还在唧唧歪歪说个不停，已是不依不饶。

　　“不要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我在绝情谷两年也不是白白待的。若不是师父说不能得罪你，我早一把毒让你尝尝苦头了。我什么都不会，偏制毒学得最好了……”

　　这女子，愚不可及，偏她自己还未察觉。霍郁强忍住笑意。

　　“你说的，是这个吧？”霍郁一手小心托着一个荷包大小的大红色布袋，一手扯着袋上的带子轻晃拨弄，“断肠散，破魂丹，七步倒，三色虹，怎么尽是些江湖小贩的玩意……这个青黛倒新鲜，只是画眉之物怎做毒药；这个艳如姬倒新鲜，只是听着像闺中药；还有……堕天，这又是什么……”

　　“贼！别乱碰，我没带解药。”夏牧本自己说得起劲，到听到几个熟悉的名词方才回过神来，一把夺过小红布袋。

　　霍郁也不堪路人围观，未再为难她，任她夺去，嘴上却不饶人。“身家性命也不能保管好，这么些时日没死在外面，也算你运气了。”

　　夏牧也有些恼自己。这么多天，她不过是凭着绝情谷的名声，来来回回一人分饰兄妹的也不过是为了借凌氏名声。如今遇到一个霍郁就将自己耍得团团转了。

　　霍郁见她难得不还嘴，有些诧异。只瞧着她垂着头悻悻往前走，也不看周围，一副失落模样。他既觉得她好笑，又觉她有几分可怜了。便又跟了上去，拍她肩膀。

　　“喂……”

　　不想夏牧猛然停住脚步，甩掉霍郁的手，加快步子直往前走。

　　霍郁再跟上去，夏牧再甩开。如此几回，他也就失了耐心，再次抓住夏牧肩膀的时候就加重了力道，夏牧甩不开，却也不顾街上人来人往一个劲地默默挣扎。

　　霍郁虽觉得她一改往日的多言有些异样，但也被路人看得有些心烦了，不耐道：“耍什么性子，也不怕路人笑话。”

　　夏牧停了挣扎却僵在原地，霍郁使力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却见她埋着头。他本比她高了一个头，此时便看不到夏牧的脸了，又见她别扭模样更是不耐烦，一手从她肩上移到她颈间。

　　夏牧一惊以为霍郁要掐自己的脖子，不自禁缩了一下，却被霍郁抓住了下巴硬生生将它往上抬。本来恼怒，后是自己懊恼，又想起自己身世，此时被吓了一下，眼泪就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钻出去。

　　霍郁看到眼前这人突然在自己眼前哭起来也被吓了一跳，见夏牧抬起因泪水粘着一处的睫毛不带什么感情地直直看向自己，他匆忙松开手。自己也没用多大劲，不该是被捏痛的啊。女人的眼泪，他最是见不得的。再想到之前自己多少有些戏耍她的意思，这时便隐隐有些后悔了，一时不知所措。

　　夏牧别开头去，任两行眼泪刷刷得往下掉，也不管其他人频频看向自己，只在那抽着鼻子，默默淌眼泪。两人面对着面，一个冷着面不知所措欲言又止，一个冷这面不动声色地掉眼泪，路人看来甚是奇怪。

　　也不只是过了多久，夏牧似是哭够了，冷静下来，自己扯着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气。原本为了假扮男子脸上抹了不少东西，这时一通乱摸，脸上变得斑驳可笑，这边一块透白，那边一抹黢黑。霍郁强忍住笑意，却仍不自觉地抽动嘴角。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害的。”夏牧虽知他已尽力忍笑了，可就是忍不住抓住不多的机会亏他。

　　霍郁见她这般便知是恢复原样了，一张冷脸也就稍稍生动了些，他从袖中甩出一条丝帕递给眼前的人。

　　“之前是我瞎说的，我要去邻镇找我师姐。先前同她约好今日到的。”夏牧一把接过又开始擦脸，一条雪帕瞬间变得乌黑，她也不好意思还给人家，只好攥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那个啊……”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忙补充说，“我那个师姐她在我入谷之前就离开绝情谷了。你知道绝情谷规矩的，出谷弟子不得召见不得返谷的。所以你去烦她也没用的。你可不要……”

　　霍郁不置可否，只抬手往夏牧颈下伸。未待夏牧缩脖子，他的手却略过目标直摸到了她的脸颊。夏牧只觉右脸颊有拇指与指甲滑过的触感，她疑惑看向霍郁。

　　“没擦干净。”

　　“哦。”夏牧微微低下头去，被他的指甲滑过的地方有些微的痒，她却克制着没有抬手去挠，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担心，我不会去打扰你师姐的。你既然与人约好，就快些启程吧。”

　　他越是这么正经说话，夏牧就越觉得不好意思，她只能点头应答。“好。”

　　夏牧转身，往与街市相反的方向走去。若是运气好，大概还能搭到货车。她脑子里盘算的都是怎样才能搭到车少走路的事。而霍郁看着她的背影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与她之间根本连需要道别的关系都没有，悻悻回身。想到芜州一地杂乱，便也无心作他想。

　　“你不是说她昨日就离开邻镇了吗？怎么还没到。会不会是听错了？”白霜月不耐烦地在门前踱步，一边不停地用手里的丝巾擦汗，白柃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举着伞为白霜月遮挡日头。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偷看，女子明艳似火，直比骄阳，难得媚而不妖，极是出众。白柃时而扭过头瞪一两眼那些偷美者。主人美貌，岂是凡夫俗子随便看得的。这时她正与一有些机灵像的精瘦青年眼神交锋，听得白霜月问她话，赶忙转回头来。

　　“主人说什么？”

　　“你这丫头，要我说几遍呐。”说着作势要打白柃。

　　白柃嬉笑着躲闪，却不忘把伞使劲往前抻不让日光落在白霜月身上，白霜月也只作势不真动手，只做做样子便罢了手。

　　“夏牧说今日到的。你早上又听人说她昨日晚间就到了。可这眼见着日头渐高，却不见她人影。”白霜月有些许担心。虽然自己未真正与她这小师妹同在师父身边侍奉过，可这两年来也见过几次，有些交情。她素知夏牧学艺不精，若是遇到什么事也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应对。

　　“主人，要不您先回屋，我在这里等着她就好。反正她也认得我。”白柃抬头看了看日头，又看看白霜月脸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如是说道。

　　白霜月迟疑了一会，又往远处看了盯了一会，仍不见夏牧身影，自己也觉得有些躁了，道：“也好。我……白桃，你急匆匆做什么？”

　　白柃转过身去便见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白桃从不远处疾奔而来。白桃脸色有些慌张，见到两人，匆忙上前。

　　“主人，王爷处来的消息。”

　　白霜月接过白桃递来的信函，其上赫然有个麒麟火漆印。白柃收了伞，白桃和白柃分站白霜月前后，虽只静静立着，却不同之前的嬉笑或紧张模样，气息全敛，显然是在尽心警卫着。白霜月小心破开火漆，将内附的纸张抽出。纸张极小，正好拢在手中。白霜月极快地扫过，只一眼，却显然已记在脑中。她曲起手指将信纸团拢，眉头轻皱。

　　“原是如此。”白霜月喃喃轻语，后才提高了声音，“白柃在此候着夏牧，我与白桃要出一趟远门。”

　　白柃也不多问，只看着白霜月和白桃急匆匆离去。心中略有些不忿，每次都是自己看家、姐姐与主人一起出门，明明是双胞胎。她也想为主人做事，得主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