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重操旧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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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假山一面，我就可以看到一块空地，几个行走江湖买戏唱曲打扮的人或站或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中间有个五六岁样子的孩子，扯着一个老人的衣角仰头叨叨：“爷爷，珠珠怕死呀，珠珠不要死哦！”
老人一把搂住孩子，耸着肩，闷头长叹。
我心头一动，转过身犹豫了下，望向华天倚：“他们说的，可是要给那位王爷唱曲？”
华天倚看看前面的人，略沉吟下道：“看来是！”
我一时没把住冲口而出：“他不是从来不听戏曲的么？什么时候成了大行家了？”
华天倚一愣，收回视线打量起我来，眼里满是疑惑：“莫小兄弟认识摄政王？”
我张张嘴，差点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那么不小心，慌乱之下忙道：“不，哦，是听村里老人说王爷南征北战戎马生涯，倒不曾听说王爷是戏剧大行家呀！”
华天倚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颇有些探究和疑惑，他歪了下头有些自言自语：“奇怪了，莫弈，你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为何老夫总觉得应该和你很熟悉？”
我大惊，退后了几步急切道：“不可能，先生不曾来过西南，我也没有出过西南，你我怎么可能认识？”
见我慌乱不安脸色发白，华天倚反倒笑了下：“你别紧张呀，老夫不吃人，怎么小兄弟老是一副很不待见老夫的样子，是否老夫做过什么令你不快的事，说出来老夫道歉就是！”
他一笑，我轻松下来，低了头道：“先生说笑了，在下哪里有什么意见，只是不太喜欢和官府贵人打交道罢了！”
华天倚脸色一整，正要再说，那一边突然哭声更大了，一个小姑娘失控大声道：“秀秀真是害人精，自管自去逍遥毫无良心，难道戏班里的人待她不好么？她就这么忍心！”
我一皱眉，再次想到问题：“先生，难道王爷真会为了个戏杀人？他，他应该不喜欢看戏吧！”
华天倚叹了口气，目光飘渺语气有点落寂：“老夫也不知道，也许真会吧，这些年他也变得喜怒无常了许多，说不定真会随意就杀人！”
我瞅瞅他，五年不见，怎么人都变了许多，这俩个人有很久不见面了，不过他维护那人的习惯没变，就我所知，那个人从来都是喜怒无常才是，他就没把人命当回事过。
我看看那几个唱戏的，这些人是这个社会里最底层的一群人，凭着一点点技艺活着，却随时都会因为上层人的一时喜怒而失去性命。
活在这个世界十年了，我渐渐明白了这里和原来的世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法治而不是法制，这个世界，上位的人才是法，生杀予夺莫是君威，他们尔虞我诈为了权力，不就是为了可以随便操控人的生死么？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愤怒，愤怒使我一时冲动，迈步走向那群人，开口问道：“老丈敢问，你们今晚是不是缺个唱曲的怕王爷降罪？”
那群人一脸惊恐得看着我和身后跟过来的华天倚，为首的老头站起来有些不安地作个揖道：“小哥可是听到了刚刚的话？哎呀那，请不要告知王爷，老朽定想法子找人来演这一折让王爷满意！”
我扶住老人手臂，和颜悦色道：“老丈莫怕，我是听到你们的话了，如果老丈不弃，在下正好会这一折戏，今晚在下帮你们唱一折如何？”
老人瞪大了眼看着我，那嘴像鱼一样张了半天发不出声来，倒是华天倚一脸惊奇道：“莫小弟，你还会唱戏曲不成？”
我看看他，冷淡一笑：“先生可是看不起这唱戏的？”
华天倚呵呵：“非也非也，老夫只是好奇，莫小弟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老夫不知道的？看来老夫真是认识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呀！”
华天倚平时看着严谨深沉，笑起来却有种风华绝代的味道，肆意铺展来的随性将他的俊逸慷慨挥洒而出，在阳光下豁然开朗的感觉，怪不得京城里对他倾心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少，老了老了风韵更足，要不说男人这种生物是越老越有味道的，我有些呆，这人以前可没这么笑过。
他这么一笑，倒把气氛冲淡缓和了，那个班主反应过来有些疑惑不安的看着我道：“小哥莫开玩笑，您这么个俊俏出色的少年郎可不像是咱这种唱戏的人，今晚不是你们公子哥玩乐的场子，是给咱大殷摄政王唱戏，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笑笑，是不太喜欢到那家伙面前唱戏，不过我又有点想看看，五年不见，这家伙变得怎么不待见人了？难道他真会杀人？那也好，再死在他手里一次我就不信还能重生。
他妈就死个干净得了。
“老丈若是不信，这就给您清唱一段，你看可以我就去，不可以就算了如何？”
班头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我略略退了几步，让自己站在空出来的场地上，清了清嗓子，略发了下呆，五年了，五年我没有再碰这个伴随过我快二十年的行当，然而骨子里已经刻下了那依依呀呀水磨腔的魂魄，它就在灵魂深处憩伏，只要一闭眼，它就在嗓子眼上随时都可以唱出来。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刚开始还有点找不到调门，这个腔还年轻从来没有亮过嗓，不知道高低，可是只几句我就找到了感觉，那慢悠悠缠绵委婉的调子和悱恻哀怨的情愁，小时候拈着指头扭扭捏捏的摆着身子，凄凄切切的压着身段，捞起了笔墨一笔笔练字，读着词嚼字的平仄声律，那是我丢不去的梦啊。
我恍恍惚惚唱了一段，终于收了腔，从沉吟中恢复过来，正想问老班主过关没有，就看到那几个唱戏的直愣愣瞪圆了眼看着我一个个定住了不动。
莫名其妙又看向身边的华天倚，他那眼，黑蒙蒙如雾如海，里面突然有种波澜，如同台风前即将风浪波涌的暗流。
我有点不安，错开那眼神问：“老丈，我这还可以么？”
连问了三遍，对方才像是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这，这，小哥，你这是哪个班里来的名角，老朽怎么从没听说过小哥的大名？”
我淡淡笑了下再问：“那老丈以为可以帮你救场么？”
“可，可以，当然可以，这可真是天降甘霖那，老朽代这洪兴班一家老小给您磕头了！”老班主激动的就要来磕头，被我一把拉住了：“哪里哪里，能帮得上就好，您老别客气了，我也是个戏迷罢了，救场如救火，这是应该的！”
正说着，我的手突然被人用力一拉，扯近身，一回头，就对上华天倚的眼，那里面，有一抹晶亮的光芒，分外锐利明亮：“你！”
我愣了愣，使力挣扎：“先生这是干什么？”
“不对，这分明不是一个人，为何我会以为看到麒麟了？麒麟，是你么？是不是！”华天倚眼神恍惚起来，手里的力气却力大无比的钳制住我。
我奋力扭动手臂，却只觉得一阵疼痛：“好痛，先生你放开我！”
华天倚眼神一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松开手：“对不起，只是你刚刚的样子真像我一个朋友，真的很像！”
这时候的华天倚脸上溢满了一种追思的痛苦和希冀，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完全和以往我认识的不同。
他这样子突然令我有种痛快感，一股子邪念猛然冒出来一歪头吊着眉梢看他：“哦，您以为我是谁？”
华天倚看着我这幅样子露出一丝震惊和恐惧来：“你，你！”
我眨眨眼：“我怎么了？”
华天倚疑惑的上下打量着我，好半天那表情才渐渐隐逸而去终于道：“对不起，是老夫眼花了，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他死了，再像，也只是幻觉而已，看来我真的老了，老了！”
他反反复复的念叨着，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态，整个人完全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而是被一种颓废取代。
他这样子倒令我不安起来，好像玩笑开大了，犹豫了下还是劝道：“先生请节哀，死者已去，无论如何既然您说他是你的朋友那么他一定希望您能更好的活着！”
这倒是我的真话，尽管有所怨言，不过这些人是做大事的，做大事需要取舍，我是那个被舍弃的，因为我只有那个价值，但是换来他们理想中的天下靖安总比被小人得志的好，被算计我也只有认了。
华天倚闻言一震，看着我良久才道：“小兄弟真是通达，倒令老夫汗颜，老夫真是与你相见恨晚，不如你我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聊聊？”
我笑着摇摇头：“还是先为这戏班子解决问题吧！”
华天倚眯了眼：“难道你真要去帮着救场？你可知，那摄政王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真会杀人的！”
我冷淡的一笑：“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难不成我真要怕他么？”
这话有点赌气的味道，其实也有点大不敬的味道，也不知道那华天倚听没听出来，不过他没再开口我就继续和戏班子人商量开晚上的戏场，华天倚在一边默然了一会终于插口道：“也罢，小兄弟不怕老夫也舍命陪君子吧！”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却看到他释然一笑，又看了看我，随之露出了一抹看开了的表情：“莫小兄弟你放心，说不定，那小子未必真会拿你如何！”
我一皱眉，他这突然意味深长的样子反倒令我纳闷了，啥意思？那小子，这口吻倒是有些当年天罡子的不羁了，不过，这个称呼不会是说得那位摄政王吧。
我一头雾水看华天倚，对方却终于恢复常态，拿出插在腰间的折扇随手甩开来摇了摇，彰显他一贯随性从容的儒雅风范：“放心，小兄弟，这回，定不会再叫他把人欺负了去！”
这话，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可是被他那么一副风流随性的看着笑，不由心里头漏跳一拍的感觉，天，这人还真是老风骨更耐看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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