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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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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B.O.D.酒吧,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了。Sarah翌日清晨便走了,留了一张纸片,上面书写的正是我目前所在的地址。她无法回到Mark那里去,暂时会在这里落脚,如果我想见她,随时可以来。隐约从赵晖汉口中听到过这里,我传了短信过去,半个小时后才收到回信。
「B.O.D.是全汉普顿最大的一间亚洲人酒吧,那里消费高得吓人,不过你若进去逛一圈,肯定能遇到熟人,阿晓和Sarah她们经常在那里集会。」
说是亚洲人的酒吧,不如说……
“小姐,请问你来找人吗?”过来的侍者用纯正的普通话问道,他一定旁观了我很久,东张西望半天无果后我开始反思自己冲动的举动。
周围的人几乎全部讲国语,间接地听到几声粤语,即使谈话声很小,也能一耳听出是同国人。
“呃……这里有没有一位叫Sarah的女孩?”
“请问您要找的是Sarah Liu,Sarah Lin,Sarah Su,Sarah Zhou还是Sarah Shen?”
我被他口中冒出来的一大串Sarah击昏了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也不太清楚,呃。”
那侍者看了我半晌,抿了抿唇,一副被戏弄了的样子:“小姐,我们这里是正当场所,不提供人身服务的项目。”
我窘迫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侍者看着我的目光愈发怪异,我正想撒腿落跑,突然传来解救的天籁之音。
“她是来找我的。”
夏知远淡淡一笑,自然地拉我坐到吧台,“想喝点什么?”
我沉浸在意外逢见他的欣喜之中,下意识地,“可乐。”
侍者刚转正常的脸色一下子又青了。
“一杯百利甜,谢谢。”夏知远说,把调好的酒递给我。
我赧然地笑笑,随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心情不好,来喝一杯。”
我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或许他不笑的时候表示心情不好,至少称不上愉悦。
夏知远放下酒杯,“看你的样子,真是来找人?”
我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并不想来找Sarah,只是对她们集会的地方有些好奇。而好奇心这件事,有时候不能与所获得的答案成正比。我看了一下酒名后的价格,暗暗咋舌,心中的比例再次严重失调。
“来找室友的,不过她今天不在。”我回答。
“赵晖汉?”夏知远看我一眼。
我失笑,“如果我只跟赵晖汉是室友,那就叫同居了。”
他也淡淡地笑了。
和夏知远闲闲地聊天,却是没敢再要酒。身边过来一金发男孩,刚坐下又跳起身,发现新大陆一般招手叫道:“Hey,Phoenix!”
男孩跑过去,熟络地交谈起来。
“嘿,你不是应该在中国?”
“早回来了。”
“怎样,追到你的女神没有?”八卦意味十足的口气。
我猛地转过身去看,却来不及看清,金发男孩与Phoenix相继走入单间,男人的脸被挡住一半,只得望见略长的棕色头发及肩,身形修长,略微偏瘦,肤色白得不像亚洲人。气质稍冷,与电话里那个热情似火的声音大相径庭。远远看去,好像翩然出现又忽地消失的神秘吸血鬼伯爵。
“你认识?”夏知远不知何时也随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略一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我摇摇头,不知怎么解释,不认识的话为什么好奇转过去看。
夏知远却说:“B.O.D.的老板,虽然不经常出现,但多来几次总能碰见。”
“夏老师,我还是名学生。”赶功课尚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日日泡酒吧。
“说起来,他和你还是校友。”
“也是HPU的学生?”我讶异,年纪轻轻已是老板,非富二代即官二代。更讶异有这样的人殷切追求,阿晓之前何须在便利店打工。
“今年大概是Master最后一年吧,他以前也修过我的日文课。”
“……所以,你认识?”搞了半天我才是最不知情的那个。
“好像是学建筑设计的,功课修得挺好,在华人留学圈里也颇有名气,可惜学期刚到一半却休了学。”他说,“第一年教书的事,记得比较清楚。”
我不解,“为什么会休学?”
夏知远也不了解细况,有些惋惜,“大概家里有事吧,那之后他就回国了,我也是一年前才发现他又回来了。”
金发男孩从包间里走出来,我想看的人却没有跟着出来,不禁失望。好奇对阿晓说出那种甜言的人长什么样子?金发男孩口中的“女神”会不会就是阿晓?可是一想到阿晓与Mark在一起的画面,心又凉下去,对昨晚怒气冲冲找上门来的Sarah多出几分同情。
“第三次。”耳边响起夏知远悠悠的声音。
“……?”
“今天看到你以来发的第三次呆。”他说,见我面露疑惑耐心解释,“一次刚进门,一次听见Phoenix,一次现在。”
“……夏老师,原来你一直在观察我!”
夏知远仍是一脸云淡风轻,“昨晚没睡好?”
那一点关心我却听了出来,喜滋滋回答道:“是啊,一想到我们大龄剩男夏老师归宿尚无着落,学生也为你担忧呀。”
“唉,为师昨晚也正为此心烦难眠。”夏知远喝下最后一口酒,难得面露愁容,“说吧,怎么给为师解忧。”
老师发话当学生的定然义不容辞,“走,姐带你去人间仙境!”
夏知远开车极爱看GPS,后来我才知道他本人是个路痴,若没有指引,一个小小的汉普顿也绕不出去。他觉得这不是什么缺陷,人文科技本就是为弥补人类身上的种种瑕疵而服务。
夏知远在我的指引下开去了汉普顿最有名的一家麻辣烫,辣气冲天,没一会儿他白皙的脸便红起来,我叫了两瓶冰镇青岛啤酒,在异国他乡吃到家乡风味令人兴致高涨。偶然遇见两个略熟的同学,印象中是情侣,也是夏知远日文班的,大家坐到一起,即便平时摄于夏知远的老师身份,喝了几杯后也放开了,女生抓住时机问:“依凡,你怎么会同夏老师在一起?之前认识啊?”
夏知远同学生的关系不近也不远,多少予人平和却疏离的印象。对我倒是有些不同,我嘻嘻一笑,悄悄地说:“嘿嘿,你不知道了吧,他之前撞过我呢!”所以现在的好可都是用血肉换来的!
“撞?”女生不明所以。
我拿起一瓶酒架势十足要跟她好好说叨一番,这件事除了阿晓还没有人知道。当初很郁闷,现在却有些得意于此。
“少喝点。”夏知远不由分说抢过我手中的酒瓶,“你上午喝过鸡尾酒,再喝啤酒很容易醉。”
“没事儿,反正开车的是你。”你不醉就行了。
而且我自诩是个酒品好的人,即使醉了也不哭不闹,就安静地发呆,不影响别人不制造杂音。当然,这些都是从我至高无上的母上大人口中得知的。她夸我难得有优点,这个倒算其中之一。
后来也不知道喝了几瓶,真的有些茫了,幸好夏知远这个后盾够坚|挺,和同学告别后把处于安静发呆状态的我送回家。都说醉的人也不会完全醉,尚有一丝清醒在人间,我靠着这份仅存的清醒将夏知远专注开车的样子印入眼帘,心里默默地想,“真好看。”他的嘴角牵起来,印出浅浅的酒窝。希望这条路可以开久一点,再久一点。
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初亮,和衣而睡了一夜加上宿醉,此时全身上下无不酸痛。我哀叫了一声,爬起来走向卫生间。来到汉普顿后第一次如此失态,头发呈鸡窝蓬松状,双眼迷蒙无神,上衣领口不知何故掉下两颗扣子。知道的明白我是被灌醉了,不知道的以为我被人给睡了。迅速清洗完毕,看了一眼时钟,还不到早晨八点。昨晚几点回来的记不清了,我拿出手机,思量着该给夏知远道个谢。一条短信发出去却没等来没回音,委实不像夏知远的风格。又发了一条,还是没有回音。
也许他正在忙?
我做了早餐,客厅里空无一人,失神感慨,一个人住很自由,却也很寂寞。少了与我嬉笑怒骂的阿晓,少了一到餐点便出现的赵晖汉,少了偶尔制造声响的Sarah,整栋房子里只有独自一边看港剧一边煮面的骆依凡。
唉,捞干净最后一根面条,我轻叹一声,出门上班。
休息时间接到房东太太的电话,她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我们二楼经常出现惊天巨响,扰得左邻右舍颇有微词。我早在赵晖汉的意见中得知这里房屋的隔音效果有多差,却没想传播得这么远。只得连忙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Sarah好像搬走了?”房东太太在挂机前突然又冒出一句。老太太虽然离得远,消息倒挺灵通。
“没有,她只是去男朋友家暂住一阵子,他们一周年纪念。”我睁着眼瞎扯,“前段时间又一起出去旅行了,所以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不过她的大部分衣物都还在这里。”
“那阿晓怎么回事,她的手机没人接。”
“前段时间回国了,家里突然有事。”这次我说了实话。
房东太太沉默一会儿也没再多说,她只管收房租,人在不在又有何关系,不在还省了水电。
再三确认手机上没有收到其他信息,失望之余拨了夏知远的手机,冰冷的女音却将我转到了语音留言信箱。直到下了班,夏知远的回信也没有传来。
也许他很忙很忙吧?
晚上一直开着手机,难有睡意。打开PPS,电影一个接一个地看,一直熬到天露熹微才倦倦睡去,许久不曾通宵,醒来时已是下午,饥肠辘辘,跑到厨房里拿出昨夜剩余的饭菜,忽听到楼上有声响。Sarah又回来了?我合上冰箱走上去瞧,好奇这次她又带来什么惊天消息。拉开浴室的门,果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依凡啊。”她看我一眼身上的睡衣,轻快地问,“刚刚睡醒啊?放假就开始熬夜了吗?”
脑中残余的瞌睡虫全部清光,使劲眨了下眼睛,“阿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