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花开两枝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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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厉害些的人物都有他奇怪的地方。梅正青就是个厉害的人物，所以在他身上总有各种奇怪的地方。比如说，他八十高龄白发苍苍却是一脸少年容；再比如说，他这样的年龄竟然能够和所有认识的女人保持混乱不清的关系……
可是这些奇怪的地方对泽夏来说都没什么。
她认为梅正青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他那晚装作不认识她。
梅正青没有找她的麻烦，和她形同陌路。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她觉得这个突变来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一连过去几日，都是平安无事。
清晨走在探望莫石的路上，一路手都不敢离开云水剑。对她来说，有梅正青在，药师谷处处都是危险。
雪山上的凉风拂面而来，仿佛带着肉眼看不到的雪，冰冰凉凉。
空气中弥漫着温柔的桂花香。
林间静谧，远处河水淙淙，桂花细碎而落。
药师谷中安详宁静。
泽夏突然停住。
三年的经历训练能给人培养出一种特异功能。
她猛的回头，急退拔剑护身。
鬼龙山上的人都能看见背后的杀气。
梅正青两指作剑，凌厉逼人。
这招只有杀机并无杀意，点到即止，转又再攻。
白发扬起，剑光影舞。
泽夏下意识的使出云水剑法，竟然和梅正青硬斗了十数回合。
“看来你学得不错。”梅正青侧身轻松避过攻击。他成心试探她的武功，没想到不过几月功夫，她进步这般神速。
泽夏清楚自己不是梅正青的对手。逃是逃不了的了，眼下只有杀了他才能保命。
心意已决，当即咬紧牙关，痛下杀招。
云水剑招招都往要害刺去，毫不留情。
梅正青皱眉，没想到这女子狠得下心来，看来不把她打败，她不会服。
指尖聚力，寒气凝聚，和云水剑来个硬碰硬。
黑白两影飞上跃下，林间游走。
“别打了！”
林间突然有人急叫。
泽夏听出是莫石的声音。想到梅正青或会害他，当即转身朝莫石的方向奔去。
没想到梅正青也是后退两步。
正打得起劲的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弹开。
泽夏落在莫石身边，紧张的举剑挡在他身前。
梅正青两手背在身后，一脸戏谑的朝他们走来。
泽夏屏住呼吸，绝不容他伤莫石。
不想梅正青却神色柔和，“老弟今日身体如何？”
老弟？泽夏懵了。
“很好。谢谢义兄，代我向谷主问好罢。”莫石微笑着朝梅正青抱拳。
义兄？泽夏愣愣的来回看着两人。
梅正青一直视他们为杀弟仇人，莫石的伤又是他给打的。
怎的突然以义兄老弟相称了？
泽夏看着莫石，张大了嘴，却问不出话来。
在药师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莫石若无其事的解释道。
三杯清茶。
泽夏坐在两人之间，刚刚听到的内容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像梅正青这样的人，居然一笑泯了杀弟之仇。
按莫石的说法，梅正青在谷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当日在曲盈亭的蒙面人。是莫石想到自己反正是要死的了，不如向他坦白。没想到梅正青不但没杀他，反而还要和他结拜。
按梅正青的说法，就是把心经从头到尾背一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再计较这些没有用，何况他听了莫石讲了鬼龙山上的事，知道他们确实是有苦衷，身不由己。
从梅正青讲心经的那一段开始，泽夏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断线。这两人有说有笑，叫她觉得很不舒服。
如今梅正青知道她不是音素，知道当时是她亲手杀了解痴，竟然还能原谅她，她觉得更不舒服。泽夏看着梅正青平淡如常的模样，正常的人，不应该是要她偿命的么。
白衣白发的梅正青滔滔不绝，“只可惜你们中的是西苗蛊术，只有下蛊的人才知道解蛊毒的方法，即使是药师女也是爱莫能助。眼下要恢复自由，只有把下蛊的人找出来才行……”
泽夏静静听着，突然觉得世界太微妙。有长老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有像梅正青这样的好人。那她自己呢？她自己算是哪一种？
“你们所说的鬼龙山，江湖上确实没什么人听说过。你对鬼龙山有没有其他的了解？”梅正青看着泽夏。
泽夏感受到他眼神的锐利。
御龙玦，太师椅上的杨涟，李选侍移宫，黑羽盟的计划……
一连串的记忆突然冒出脑海。
“没有。我也不了解。”泽夏看着他的眼睛，镇定的回答。她还不能信任这个人，绝对不想把这些事情透露给他。
“真的么？”
“真的。”泽夏用黑羽的面孔回应他。
梅正青叹了口气，“你长得很像我的义妹。我一度以为你是她的女儿。”
桌上的茶早已经凉了。
泽夏盯着凉了的茶水，喉咙发紧。
梅正青看着她，“他日你若有要我帮助的地方，尽可以告诉我。我必会倾尽全力，助你回复自由身。”
如当日在归隐寺说的一样。
泽夏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梅正青第二次对她这么说。
他的脸是温和诚挚，不容人不信的。
她只是点头，该说的东西，依旧是不说。
泽夏朝杯中茶水苦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果然已经成了鬼龙山上的人。
药师谷的桂花似乎永远都不会凋谢。
她找借口离开，是怕再看见梅正青的脸。
也不知莫石和梅正青现在在说些什么。
泽夏独自在谷中徘徊。
她正在变得越来越像鬼龙山上的人。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变化。
其实，谁都在变吧。
三年过去了，柔苒冷血无情，润二成了太监，还有在叹香楼内一面之缘的maria似乎成了老鸨……
所有人都变了，只有莫石始终是莫石。
桂花细细碎碎的落下，她伸手，接住了一朵鹅黄桂花。
玲珑的花儿，纯粹透彻。
很美。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的白瓣，变成了黑色长羽。
谷中空无一人，满树桂花兀自的开，透蓝的玉带河兀自流淌，遥远的峰顶积雪崩落滚下，声音传来，如同一阵咆哮。
终有一天，她会彻底变成黑羽的。
像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样。
回头，“伤”的阁楼远远站着，淹没在鹅黄的桂林间。
她离莫石已经很远了。要离开组织，要变得更加强大，她就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对方。
手一抖，桂花落下。
满地黄花，拾到不了哪一朵才是属于她的。
黄花扬起，马蹄踏落。
小白马嘶叫着，在林间飞窜。粉衣狐裘的女子在马上惊慌失措。
她已经在这桂花林里转了好几个时辰，可是到处都是桂花，到处都有河流，一个人也没有。汗水滑过脸庞，满目桂黄，心惊肉跳。
迷路了。
“救命啊！我迷路了！”柔苒向空荡荡的桂林求救。
求救声被诡异的桂树吸收，传不出去。
柔苒急得都快哭了，坐在马上悔不当初。要不是千枫故意说泽夏来了药师谷，她才不会赌气前来。现在就是再后悔也没用了，她会死在这桂花林里面的。
林中空无一人，谁也救不了她。
“救命啊！救救我！”柔苒大声叫着，这片桂林实在太诡异了。
小白马在林间乱窜，沿着蜿蜒的河道莫名的跑了一圈又一圈的圆。
又跑到那颗三道树疤的桂树下了。
柔苒策马转身，她已经不知这是第几次转到这棵树下了。
她不想死在这里。
小白马嘚嘚的小跑，马上的人脸色惨白。
似乎一个黑影突然从林间飞过。
柔苒吓得低低尖叫。
这桂花林鬼魅至极，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轻摇马绳，促小白马快跑。
可刚一回头，空荡荡的林间突然冒出一人。
黑衣裹身，半边脸被银白的面具遮盖。
“你来了？”泽夏看着马上惊魂未定的柔苒，心里多少觉得不可置信。原来莫石在柔苒心里，还是有一席地的。
柔苒抿紧嘴唇，把呼救和惊慌强压下去。侧身下了小白马。
面具外的半边脸，和芜庄下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莫石呢？”柔苒一开口就不客气。
“跟我来。” 泽夏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的脸。
一前一后一匹小白马。
满地桂瓣松软，留不下谁的脚印。
泽夏低头默默走着，心里积压的念头越来越多。柔苒是她找来的，她不忍让莫石一直想着柔苒。可是柔苒真的来了，她又突然的觉得失落。柔苒是个危险的女人，她自己也不清楚，把她留在莫石身边，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她看着泽夏的背影，嘴角轻蔑的勾起。她在芜庄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认定了，在长老眼里泽夏只是那疯女人的替代品。所以泽夏很可怜，比她还可怜。
“伤”的阁楼就在桂林尽头，莫石离她们已经不远了。
泽夏突然停住。
她下定决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柔苒。
桂花香和柔苒身上的气息参糅，结合成新的异香。柔苒瞪大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完美的脸庞让女人也跟着心动。
“你真心爱他么？”泽夏把手背在身后，触向剑柄。她若答不是，就杀了她。她若答是，那么她就……
“我爱他。”妩媚的杏眼直勾勾的看着泽夏，没有半分犹疑。
泽夏看着她，其实谁也辨不清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其实她也不需要去辨别了吧。她朝柔苒一步步走去，其实这几天她早已经下了最后决定。
他们相爱，她何苦插手。
从柔苒手里抽走马绳，泽夏径自骑上小白马。
两个女人对视，谁也猜不透对方心底想的是什么。
雪山上凉风送下。
赴死楼上风铃叮呤当啷。
“他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银白面具外的眼睛微红。
用力一拉马绳，小白马痛得嘶叫，转身飞快的朝桂花深处跑去。
柔苒站在“伤”的阁楼下，眼看着白马上的黑衣女人，一点点消失在鹅黄的桂花间。
“伤”阁楼上憔悴的男人，看着白马渐渐化成桂花中的一个点，终于不见。
男人重重咳了两下，把满口血腥咽下。
白衣白发的梅正青坐在桌旁，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了被热茶，“噬心丸的蛊毒解不开，但是移情蛊，药师女是帮你解开了的。你知道这一点。”
楼下粉衣狐裘的女子抬头朝他一笑，朝他的方向走来。
莫石用微笑回应她，却不知为何面带苦涩。
“我没有中移情蛊。”莫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低头继续摆弄着桌上的零件。
他不经意的抬眼，远处雪山飘渺，桂花怒放。
林间如此静谧，仿佛谁也不曾来过，谁也不曾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花开两枝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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