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花开两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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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河带在桂林中间穿过，雪山的尖尖儿贴近淡蓝色的透彻天空。
风铃在屋檐下摇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长发松挽，绿芽簪随意的插在发中。
女子斜卧榻上，懒懒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只手轻轻撑着下巴，铜镜中的卧蚕随着笑容微微鼓起。
“是一渡禅师送给我的？”女子瞥了一眼檐下的风铃，翻了个身，指尖抚过男子的胸膛。
面容年轻俊秀的男人闭着眼，白发披散在榻上，“不是他送的，是我偷的。”
“啊哟，这真不好。”指尖在他胸口来回划着，语气随意。
“所以你要亲自给禅师送回去么？”梅正青捉住她的手。
“你知道我不喜欢离开药师谷。”女子顺从的把脸贴近他的胸口，“我就是你的医师，你要治病的时候过来，你治好病随时可以离开。”
“我怎么觉得，我的病被你越治越严重了。”
“怎么会？我看你恢复得比以前还好。”女子打趣的说着，白皙的手顽皮的顺着他的肚脐滑下。
“我是说，我得了‘舍不得你’病。”梅正青翻了个身，把女子压在身下，满脸戏谑，“我得了药师谷谷主药师女越治越坏的病。”
一个吻落在鼻尖尖上。
女人嗔笑着，迎接他的吻。
风铃随着风动叮呤当啷。屋外传来小童扫地的哗哗声。
稚嫩的脚步声急促。
小童不识趣的停在纱窗外，拍响了门。
“谷主，有个女人进谷来了。”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在门外叫着。
“就说谷主闭关不见外人。”
门外的小童应了一声，跳下台阶一溜烟的跑远了。
“谷主闭关？”梅正青看着她，一脸戏谑。
女人调皮的朝他吐吐舌头。
绿芽簪落，乌发披散。
泽夏站在桂林中间。报信的小童朝她跑来，手短脚短，看起来滑稽可爱。她牵着栗色马，笑意不自觉的浮在脸上。
小童停在她面前，大口的喘着粗气，“我们谷主说，她在闭关不见外人。”
“那我不见谷主，去看看莫石可以么？”
“啊？”小童瞪大了小眼睛，挠了挠头发，“这个我没问。”
“那……”
“你在这等着，我再去问问。”小童话音未落，转身又跑了回去。
泽夏笑出了声，这小孩也太可爱了。
小童朝桂林深处跑去，背影一点点变小。
脑海深处汹涌的浪潮把沉在海底的记忆推了上了。
“阿虎……”泽夏喃喃，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桂花香弥环，河水绕过礁石发出欢快的水声。
这些孩子能在这里生活真好。泽夏环顾四周，安逸让时间都随之变慢。
她看着脚下的桂花瓣儿发了会呆，直到小童的叫声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谷主说，让我带你去。”小童嘟着嘴，眼含泪水的看着她。脸上红通通的五个手指头印。
啧，刚刚遭打了？泽夏尴尬的点点头，看来这个谷主的脾气不太好。
药师谷内房屋依照奇门遁甲八门“休、生、伤、杜、景、惊、 死”排序，莫石居处，是八门中的“伤”。
“伤”的阁楼在桂林的尽头，碧蓝的河带环住阁楼，蜿蜒的朝下一处盘去。
小童牵着栗色马走远，泽夏穿过桂林，依稀看见了“伤”。
有人坐在窗边。
胡渣覆盖俊秀的脸庞，她差点就认不出他来了。
消瘦单薄的身影，像黏贴不牢的白色窗花，被风吹得隐隐而动。
莫石似乎正专注的做着什么，重重的咳了两下，又继续低头捣鼓。
泽夏在桂花林间仰头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幅画。
她预计好的，自己或许会伤心，会激动，或者会高兴，会心痛，又或者会掉眼泪……
可是……
她看着他，觉得心里波澜微漾。微妙飘渺的感觉，像落下来细碎的桂花，细细碎碎，抓不住。
她没有惊动阁楼上专注的人，推开阁楼的门，走了进去。
脚步声轻轻的，走过窄小的厅堂，走上咯吱响的楼梯。
直到看见他坐在窗边的背影。
桌上是零乱的，堆满了支离破碎的零件。
她静静的走到他身侧，倚着桌子站着。
莫石的手突然顿住了，齿轮卡在两指之间。
远处袅袅炊烟升起，阁楼内静若无人。
“你好。”泽夏低头看着满桌的碎件，连自己都在诧异，为什么对他如此生疏。
莫石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小孩说，你的病情在好转。”泽夏强迫自己对他露出笑容。
“恩。”莫石苦笑，站起身来，“你要喝茶么，给你倒一杯。”
泽夏本能的想答他“不必了。”，登时又发觉这样的回绝不妥。顿了顿，看着他从自己身前走过，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打不上来了。
两杯热茶冒着气。
屋内尴尬得让她如坐针毡。
泽夏突然莫名的想到，相比起现在这种尴尬，她宁愿回长老那里呆着。
“你现在过得怎样？”莫石抿了口茶。
“恩，还好。”泽夏无聊的转动着茶杯，“还不都是遵照命令做事……不过，长老教了我一些云水剑法。我想也算是有点进步吧。”
“那挺好的。”莫石笑得和哭一样。
双目对接，都感觉到对方眼里的苦涩。
血痨是不能完全治好的。即使是药师谷，也只能暂缓病情，延长寿命。他已经形色枯槁，眼窝深陷，瘦得沧桑老气。
泽夏看着他的模样，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莫石的影子。
也许连泽夏都不知道，以前，她总是拼命追赶着他的脚步，抬头仰视。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走得离他太远太远。回头去看，可能已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你现在呢？在药师谷都在做什么？”泽夏逼自己笑着问他。
“我在研究一些东西。”一线光突然从他的眼中转过，“铁算盘的武器确实厉害，我在想给那个算盘升级，说不定能搞出什么厉害的新玩意。”
莫石激动的站起来，“到那个时候，我就能保护她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泽夏赶紧去扶，心里觉得万分凄凉。
他果然还是在想她。
她把莫石扶到座上，给他添了些茶。努力像从前一样对他开开玩笑。可是他只能艰难的喘着粗气，在灰白的脸上看不见笑意。
“柔苒现在怎么样？” 气刚顺下来，莫石就发问。
叹香楼内，坐在阁楼上被万众簇拥的梦柔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恩，她很好。”她低下头。心里有一万分的为他不值。
“她知道我在这么？”莫石迫不及待的追问。
“我来之前，让千枫告诉她来药师谷的方法了。再过几天，她肯定会来的。”泽夏看着他，心虚的觉得这个“肯定”，说得太不肯定了。
莫石似乎突然晃了神，愣愣的点了点头，僵直着身子，朝一桌的零件走去。
泽夏看着手中喝干了茶的杯，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也干了。
他的背影被落魄的日暮消解相溶，也许她来见他，是为了更好的离开。
夜幕降临，小童到“伤”来通报，让泽夏去“死”与谷主见面。
谷主住在“死”，这个名字真不吉利。小童的解释是，谷主要他们学会生死就在一息间，行医者不能怕死这件事，所以谷主和小童们，都住在赴死楼。
还未进楼，奏乐声已然飘入耳中。
曲声慵懒散漫。
楼内灯火通明，唱曲的两个少女坐在帘幕后面，风卷帘起，露出少女漂亮的脸。
炭火盆在房中间烧得通红。
“进来啊。”戴着绿芽簪的女人在榻上向泽夏朝手，“这里冬夜里冷，进来烤烤火。”
自己是客，谷主的要求拒绝不得，泽夏点点头，随引路的小童入座。
她终于看清谷主的模样了。药师女倒不是样貌特别漂亮，就是眉眼间有种慵懒妩媚，逍遥自得，似乎能把人的眼球吸住了。闻名江湖的药师女，原来长这个模样。
药师女闭目侧躺，指尖有节奏的在腿上轻扣。
“在听曲儿么？”白衣白发的梅正青掀起帘子兀自走了进来。
泽夏下意识的抬头。
撞个正着。
银白面具外的半边脸诧异非常。
泽夏怔怔的看着意外出现的梅正青，呼吸在瞬间静止。为什么梅正青会在这？
梅正青的脸微微一变，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药师女轻轻招手，示意梅正青坐到她的身边去。
梅正青不动声色的朝药师女走去，没有再朝泽夏看一眼。
像陌生人一样。
泽夏下意识的握住云水剑，她不能不再警惕一点。
曲声婉婉，调儿幽幽。
药师女仿佛沉迷在曲中的世界，对身边一切都不知道。
梅正青对药师女目不斜视，泽夏的手在云水剑上不敢移开。
星辰渐变。
药师谷内，各样的秘密在暗暗发酵。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蒹葭古道，小红马朝药师谷的方向飞快奔驰。
马上粉衣狐裘的女子甩动马鞭，冷风刺得脸颊生疼，她要小红马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花开两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