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凤凰于飞》枫叶飘萍

4、第三章：初见曹操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烽火连天，饿殍遍野。然而洛阳城里却是一派歌舞升平。这一天司徒府上更是张灯结彩，因为今天，是我义父王允的六十岁寿诞。
　　所谓寿诞，不过是打着幌子的政治集会。前来赴宴的无一不是汉室旧臣。这些人多出身名门望族，世受皇恩，因此对董卓窜汉，独揽朝政的行为颇为不齿，却又碍于其势力而不赶多言。曾几何时，我这个世界的生身父亲也是其中一员，与王允倒也是志同道合。
　　对于寿诞本身我是极没有兴趣的。可是，这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从这些公卿大臣们的口中可以探听到一些历史发展的进程，说不定还能找到足以弥补我记忆空白的线索。从进入王允府第到如今已经有数年之久，我却仍旧对未来的发展方向一无所知。不由得懊恼自己，如果我能够预测到今天的穿越，我一定将《三国志》从头到尾烂熟于心。
　　我身为女眷，自然不便出席。然而为了探听情报，我选择了悄悄躲在前庭的屏风后面，默默关注宴席上的事态发展。令我失望的是，大臣们之间谈论的无非是贺寿祝福一类的客套话，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探眼窥之，只见这些他们表面谦和礼让，实则各怀心计，眼神闪烁不定，笑容虚伪僵硬。我摇摇头——这群公卿大臣，虽饱读圣贤之书，却手无缚鸡之力。更要命的是，尽管他们号称志同道合，却暗自相互提防，阿谀逢迎，词不达意，言不由衷。原来朝廷重臣，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口口声声忠于汉室，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怕现在，这群重臣们最不在乎的，就是那个金丝笼里的儿皇帝吧！
　　我失望之余，也对这虚情假意的宴会彻底失了兴趣。正待离去，只听管家进庭禀报：
　　“老爷，有一人自称是骁骑校尉曹操，不请自到，在门外叩门，非要入内给您拜寿。”
　　曹操？我心中一凛，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一位可能给我提供线索的关键人物。
　　对于曹操的突然光临，赴宴人的反应似乎超出了我的预料。一时间，席间议论纷纷：
　　“这个曹阿瞒真是太无礼了！简直是厚颜无耻！”
　　“这个曹阿瞒，自董卓进京就拜倒在其门下，简直是丢尽仕子人臣的脸面！”
　　“不请自到，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这曹阿瞒可是董卓的鹰犬，此次前来，莫不是要探听什么虚实？”
　　“确定如此，不如大人赶紧将他撵走为好。”
　　我又复探出头去，只见席间百官的表情，或怀疑，或戒备，但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同身为阉宦之后的曹操相比，他们个个都是无比高贵。
　　我再一次从心底确定了乌合之众的理论。却又同时对我义父如何应对这般场景产生了由衷的好奇。
　　只见王允思付良久，缓缓开口道：
　　“我看未必。曹操此人并非甘于沦为董卓鹰犬之辈。其一向胸怀大志，表面趋奉，暗中韬晦，只怕是心腹之间，别有所图啊！再说，既然他口口声声说是来给我拜寿的，我又岂能将贺客逐于门外？”
　　我不禁暗自佩服起王允来。不愧为三公之首，看人的眼光果然犀利。曹操这个人，最是忠奸难辨，表里不一。他自然是不甘屈于董卓之下，他与董卓，其实是一路人，只不过更为狡猾，心机更深罢了。
　　王允言罢，席间百官自然又是一派奉承，便也不再提将曹操驱逐出府这样的话。于是，王允命管家在门口处置一末席，赐曹操入座。
　　曹操入庭的那一刻，席间所有人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他的厌恶。有人正襟危坐，一脸不屑；有人双眼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充满鄙夷；更有人，做交头接耳状，声音却足以让前庭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内容无非是指责曹操如何身份低贱，如何奴颜卑膝，一句话，无耻之徒。
　　那曹操却对这赤|裸裸的排斥视而不见依旧上前行礼，之后款款入座，落落大方，并且举杯向众人致意。到教一旁闲话的众人自讨没趣。果然是世之枭雄，在凌厉的谩骂中竟能巍然不动。如此气魄，在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待众人落座后，王允清清嗓子，还未开口已是潸然泪下：
　　“今日非吾生日，只因想与诸位一叙，又恐董卓生疑，顾托言如此。当今天下，纲常崩坏，董卓欺主弄权，社稷旦夕难保。想高皇诛秦灭楚，方得天下，谁想传至今日，却丧于董卓之手！呜呼哀哉，痛不能已。”
　　王允的一席话，虽声音不大，却极富煽动性。一时间众人无不掩面大哭。或痛斥董卓欺君枉上，或控诉董卓□□宫闱，或怒斥董卓残害忠良。字字血，声声泪，恨不得立刻冲到相府将董卓碎尸万段。
　　在这一片的哭声中，那一声朗笑显得格外刺耳。却是曹操：
　　“可叹满朝文武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难道能把董卓哭死吗？”傲视群雄，精光四射的眼里满是轻蔑。
　　王允见有人嘲笑自己的煽情成果，勃然大怒：“曹操，你祖上世食汉禄，今不思报国，反而大笑，是何道理？”
　　曹操一改方才的谦卑，傲视王允：“我不笑别的，就笑众位竟吾一计刺杀董卓！曹某不才，愿即刻取董卓首级，悬于城门，以谢天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王允更是勃然大怒：“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叉下去，驱逐出府！”
　　于是，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狂笑不止曹操被两个强壮的家丁强行架出。然后，席间的话题自然又回到了曹操的狂妄，只是这次，众人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幸灾乐祸。
　　我在屏风后面已是满脸黑线。什么文武百官，什么忠臣良相，分明是一群草包！我突然对被软禁在宫里的汉献帝生出无限同情。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智囊团正在哭天抹泪，借酒消愁，心里又做何感想呢？
　　充满期待的宴席因为曹操的中途退场而变的索然无味。我索性移步至书房，打算以此打发剩下的时间。
　　随手摸起一券竹简展开，竟是荆轲刺秦的故事。电光火石之间，尘封的记忆仿佛被挖掘出了冰山一角。
　　王允宴席后将会和曹操讨论刺杀董卓的计划，并借其祖传的七宝刀相助。曹操刺董不成，变异献刀为借口脱身，从此亡命天涯，招兵买马，举义讨董。
　　这，便是三国演义里的故事。
　　紧闭的书房门被骤然打开了，门口是刚刚被驱逐出府的曹操。
　　曹操此人，身材在武将中不算高大，却孔武有力。络腮胡子遮住了整个下巴。相貌虽然平凡，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暗藏心机却又要人捉摸不透。
　　既然打了照面，我必然要有所表示，于是我福身一礼：“见过曹大人。”
　　他先是一愣，继而回礼：“在下曹孟德，惊扰了小姐，请小姐恕罪。”
　　沉默，沉默的让人压抑。曹操虽然形态谦卑，周围却散发这一种肃杀之气，令我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幸好王允及时到来，我如释重负般行礼告退。经过曹操身边时，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稍纵即逝，以至于我以为只是一时眼花。
　　仲夏之夜并不寒冷，可我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那日夜里，我辗转反侧。曹操的行动注定要以失败收场。那么王允又当如何？以董卓的心思，断不会放过七宝刀这一重要线索，然后呢？依稀记得王允死在董卓之后，那么，这中间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转机呢？
　　心如乱麻，毫无睡意。好不容易搜寻到的线索戛然而止。那种阻滞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仍旧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件被我遗忘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一轮新月更衬的深夜静谧。即使是知道历史的发展又能如何？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扪心自问。我这个从异界闯入的灵魂，犹如堕入凡间的小小尘埃，微不足道。即使历史朝着对我不利的方向发展，我又有何力回天？不过是在宿命来临之前平添几分恐惧，如此而已。心事重重，眼前的月影似乎变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