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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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和白锦堂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上，一路上都刻意地保持着沉默。白玉堂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大哥，希望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些想法，可惜白锦堂始终面向前方，轮廓分明的面孔上竟一丝情绪都看不出来。白玉堂失望地把头转向窗外，快速掠过的建筑和车内沉闷得有些压抑的气氛，一动一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心中百味俱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白锦堂的心思他多少能明白，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已经把那个故意被忽略的问题又明朗化了。在调查上的和解，并不意味着其他事情也可以妥协。当自己明确拒绝搬回家住后，电话另一端的白锦堂好似并不意外，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有半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平静的表面下，白玉堂似乎都能听到预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滚滚闷雷。白锦堂再度开口时，语调机械平板，却又让人体会到其中无形的压力：“不回来就算了。但是，有些事情早晚都得解决，你自己考虑吧。”
兄弟之间，很多想法是不需要言传的，可能几个字，就足以心领神会。他相信，大哥对于展昭并没有恶感，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对他们两个的关心宠爱不分轩轾。如果他和展昭之间没有这份禁忌的感情，大哥绝对会把展昭看成自己的另一个亲弟弟，放在手心里呵护备至。可惜生活就是这样不可捉摸，角色的细微变化，得到的结果却是天壤之别。大哥对展昭若即若离，对自己欲言又止，冷淡疏远的态度其实对三个人都是一种折磨。
他以案子为逃避的借口，放任大哥和展昭这样互不见面的情形继续着，潜意识里更希望永远保持这种状态。想想，就在一个月前，自己还千方百计地调动工作，来到城里，处心积虑地给两个人寻找互相认识熟悉的机会，而展昭也在努力地了解“白氏”，想给大哥留下一个好的最初印象。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个人的感情根本不是问题，纠缠不清的责任、义务才是难以跨越的障碍。
汽车慢慢驶进白家的别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开始在花园里悄悄铺散开来，清凉的空气让白玉堂浑浑噩噩的脑子恢复了少许清明，他深深吸了口气，跟着白锦堂走进了大厅，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又能不连累展昭。
白锦堂看了看有些狼狈的白玉堂，对弟弟的疼爱之情又占了上风，他的慢慢舒展开眉头，表情也放松下来，平淡说道：“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我已经让人去请医生了，一会儿再检查一下，今天就在这儿好好休息一天吧，我会帮你向学校请假的。”注意到白玉堂好像有话要说，他轻轻挥了挥手，阻止了弟弟：“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从小积累起来的敬畏此刻起了作用，白玉堂放弃了争辩的念头，随着佣人乖乖地上了楼。白锦堂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暗暗叹息，事情到了晚上就真的能够解决吗？
经过检查，白玉堂除了四肢上的几处皮外伤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其他伤害。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又给他打了一针预防破伤风的药，便出了他的卧室。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过于疲劳，白玉堂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中间白锦堂又悄悄进来查看了两次，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他把白玉堂的手机调到了静音状态，还命人在屋子里面放上了有助睡眠的薰香。
白玉堂一觉醒来，已是落日西沉的时候，夕阳的余晖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他睁开眼睛，望了天花板两秒钟，才想起自己是在大哥的别墅。随手拿起床头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白玉堂便心急火燎地向外跑。一整天都没和展昭联系，他此刻怕也正惦记着自己呢。也不知道偷出来的那些数据到底有没有用，肖浩洋之后有没有再难为他们？
他一阵风似的跑下了楼，却被佣人拦在了大厅，说是白锦堂交代过，要他醒了之后先去吃晚饭，然后到书房去见他。白玉堂有些犹豫，佣人又接着说了一句，白先生晚上就要飞去美国了，可能要一星期之后才回来。白玉堂心中思量，出了这样的事，大哥必然是要在走之前和自己说上两句的，不如一次把话说清楚，挑明自己的态度。正好今天大哥也没有时间和自己争辩，倒能落个耳根清静。至于展昭那边，反正知道在这里，等回去的时候再一起说吧。
想着，他心下坦然，随着佣人去餐厅吃了晚饭后，便直接走到了二楼白锦堂的书房前。敲门进去时，白锦堂正和丁兆兰整理文件，看见他进来，白锦堂吩咐丁兆兰把这些文件都拿到车里，一会儿路上可以继续研究。丁兆兰抱起文件，默默退出书房，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玉堂一眼，便带上了门。
白锦堂背对着窗户，坐在宽大的转椅中，胳膊肘拄在桌子上，静静地望着白玉堂，面容平静，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矛盾、不忍，却又坚决、毫不退让。他并没有开口，好像是在等白玉堂，又好像是在刻意地制造一种压抑的气氛。
白玉堂终于忍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局促地说道：“大哥，关于今天早上的事，其实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只是行动失手，过两天就会没事的。”
“你以为我想像的是什么样？”白锦堂的声音透着几分威严，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今天下午，肖浩洋已经打电话都和我说了。”
“什么？”白玉堂一个箭步冲到白锦堂面前，双手撑住桌面，紧张地打断了白锦堂的话，“哥，无论那个混蛋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他是故意要离间大家，这个人渣，他就是Bryce真正的老板，是当年的幕后黑手，是……间接害了辉哥的凶手！”白玉堂话到嘴边，却蓦然止住，警醒到现在还不是告诉大哥真相的时候。
“我知道。”白锦堂不紧不慢地答道。
“你知道？肖浩洋怎么会告诉你这些？”白玉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明说。不过他暗示十二年前，他也是一时不慎，误入青龙帮的陷阱，才被他们利用的。”
“你相信他的话？！”
“信或不信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白锦堂的口气越来越冰冷。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白玉堂心中有些恐慌，试探问道。
“他手上握有对你不利的证据，还有一些是关于老“四海”和青龙帮的。”白锦堂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好像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他用这些威胁你？他想干什么？”白玉堂咬牙切齿地问道。
“让我看住你，不要再帮助警方！”
“哥，你不能答应他。肖浩洋这个人，阴险狡诈，他说的话没一句可信。你不要上了他的圈套！”白玉堂焦急地说道。
“恰恰相反，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你在这样胡闹下去了！”白锦堂的语气严厉起来，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弟弟。
“我没有胡闹。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想案子能早点破，为辉哥报仇！”白玉堂不甘示弱地反驳。
“破案是警察的事情，你搀和什么？！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离警察远远的，尤其是展昭！”
白锦堂的话像一声惊雷，炸得白玉堂眼前一黑，身形摇晃，双手用力撑住桌面才没有摔倒。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急速地往下沉，好像没有边际，也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好半天，他才艰难开口：“哥，这些和展昭有什么关系？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愿做的，请你不要怪他！”
白锦堂看到弟弟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知道自己的话过于急切了。可是，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得不说，他不希望自己离开这段日子再出什么差错。他站起身，绕过桌子站到了白玉堂的旁边，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玉堂，我没怪展昭。我也心疼他！可肖浩洋心狠手辣，我怕他对你不利。展昭是警察，好歹有身份护着，肖浩洋不敢怎么样。可你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他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这回就是个例子，我不能放任你去冒险！再说，听肖浩洋的语气，对展昭颇为忌惮，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威胁我看住你。据我判断，肖浩洋已经是穷途末路，展昭一个人对付他也绰绰有余，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哥，”白玉堂一把死死抓住白锦堂的袖子，焦急的语气中竟有一丝恳求的意味，“你不了解肖浩洋。他这么说不过是缓兵之计，这边让你拖住我，那边他就会下手对付展昭。我担心，对你奏效的伎俩，他也同样会用到展昭的身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有危险！”
“那你要怎么办？继续帮他？”白锦堂的语气异常危险，已经是爆发前的先兆。
“我不明白，帮他到底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不想把杀害辉哥的凶手绳之以法吗？”白玉堂满是不解和怒火。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白锦堂终于控制不住，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明确地说，我就是不同意你和展昭在一起！”
白玉堂面如死灰，一直在逃避的问题还是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从小到大，他对大哥都是敬畏有加，虽然他生性桀骜不逊，可从来没有违背过白锦堂一次。如今，却在这关系一生的问题上如此对立，又让他如何面对呢？本是灿若星辰的双眸霎时失去了光彩，满是伤心和难过，双唇颤抖着重复着同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白锦堂心中也是痛苦万分。从小爱若珍宝的弟弟，此刻的悲伤绝望却都是自己造成的。他也很希望玉堂能够幸福快乐，可是，他们都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和负担，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他按耐住心中的不忍，硬是冷下心肠接着说道：“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不会管，至多当看不见好了。可是，既然你自己要承担家族的责任，要挑起“白氏”，我就不能不说！作为一个企业的领航人，不能有半分被人指责的地方，因为你的名誉甚至生命，都是和企业息息相关的。或许你们的感情没有错，可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理解。如果报纸、新闻的娱乐版，整天都是你糜烂的私生活，这对于企业的形象是多大的损害，你知道吗？”
“什么糜烂？我和展昭堂堂正正的相爱，那容得他们诋毁？”白玉堂激动的分辩道。
“哼，嘴长在别人鼻子底下，人家爱怎么说你管得着吗？这个年代，无事都能起风波，何况你自己已经给别人留了这么好的一个话题？到时候，铺天盖地的消息，你去反驳哪一个？就算你反驳了，结果还不是越描越黑？你可以无所谓，反正是公众人物，早就在风头浪尖上混习惯了，那展昭呢？他还要不要工作？还是你干脆把他养起来？”
“别说了！”白玉堂失去理智地大吼了一声，任何对展昭不敬的言语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忍受的。
白锦堂并没有放弃，现在一点怜悯都要不得：“这些都是事实，你心里早就明白，不过一直在逃避。我现在说出来，就是希望你早些面对。有选择就会有失去，你注定逃不掉的。还不如尽早脱身，省得日后更痛苦！”白锦堂的语气冷淡得惊人，那漠然的表情是白玉堂从来都没见过的，他甚至忍不住问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他心目中那个有情有义的大哥吗？
“哥，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发现你竟然可以这么冷血！对待感情就好像扔掉一个废物那么简单。难道你心目中除了公司就没有别的了吗？”白玉堂气红了双眼，责问的语气尖锐而讽刺。
“对！只要“白氏”还在，那我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为了它而存在的。只要我还在总裁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要对所有的股东负责，要对千千万万的员工负责。别忘了，你早就下过结论，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不过，将来你也会一样！我们谁都跑不了！”
“当年就是因为你这样想，辉哥才会惨死。说穿了，你也是杀害他的刽子手！”白玉堂已经狂乱的口不择言，只是一心地想发泄自己的不满。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白玉堂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恢复了几分理智。他定睛望去，白锦堂早已气得全身发抖，没有血色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死死咬住嘴唇，愤怒的目光好像要把白玉堂吞吃下去。
白玉堂心中涌起丝丝点点的愧疚，自己实在不应该这样，又血淋淋地撕开了哥哥拿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可他更加不甘，明明没有任何错误也不会造成伤害的感情，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他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哥哥，目光中没有一丝退让：他绝不会放弃！
至亲的兄弟，又怎会不了解对方的性格？可残酷的事实，却不容许任何一个让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的碰撞，仿佛都能听到金属的铮鸣。一个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一个守护着自己的挚爱，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笃笃笃”的敲门声终于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两个人都如蒙大赦一般转过头。白锦堂大声说道“请进”，丁兆兰应声走了进来，丁兆蕙则留在了门口。丁兆兰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兄弟二人，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于是扭头对白锦堂说道：“老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白锦堂点了点头，再没看白玉堂一眼，抬步便往外走。白玉堂赌气地也没说一句话，反倒背过身去不肯看他。白锦堂走到门口，又回身看了看弟弟，终于狠下心来，大声说道：“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回来住。我会让兆蕙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你别想再见展昭一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丁兆兰紧紧跟在白锦堂的身后，只觉得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简直是跑到了车前，一头钻了进去。待丁兆兰也上了车，白锦堂就命令立即开车。汽车快速驶出了别墅的大门，一拐弯便上了公路。车内寂静无声，丁兆兰看着白锦堂阴晴不定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担心地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白锦堂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缓缓抬起右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小家伙真是长大了，打得我的手都生疼！”
丁兆兰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你真的要把小白关起来吗？你也知道，小白他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别伤了他。”
还没等白锦堂回答，丁兆兰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是丁兆蕙的号码，他连忙接通，丁兆蕙略微惶急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喂，哥，是你吗？”
“是。怎么了，有什么事？”
“小白他跑了。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又不敢下狠手，结果被他抢了部车子，逃了。我想问问老大，要不要去追？反正他八成是去展昭那儿了。”
丁兆兰简单地向白锦堂说明了情况，然后把手机递给了他。白锦堂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算了，随他吧。再抓回来还不是一样看不住！等我回来再说吧。你们好好办公司里的事情吧。”说完便挂断了手机。
白锦堂把手机递给丁兆兰，突然问道：“兆兰，你说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老大，你有你的难处，小白会理解的。”丁兆兰看着白锦堂有些颓废的表情，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接着说道：“可是，我有句话想说。”
白锦堂疑惑地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丁兆兰吞了一下，继续道：“如果我要是这样对待月华的话，恐怕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了。其实很多事情看似不可能，或许恰好就在某两个人身上实现了。亲人的爱护应该是鼓励和支持，尤其是对待那些已经成年的而且独立性很强的人。既然爱他们，就应该尊重他们，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束缚他们。也许，对你来说是错的，对他来说正好就是对的呢？”
白锦堂玩味地看着丁兆兰，缓缓说道：“兆兰，你好像从来都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丁兆兰并没有逃避他的目光，笑了笑，回答道：“其实我是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
白锦堂再没说话，把头扭向了另一边，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