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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本应自小两无猜 ...

  •   奔回客栈一把推开潋华的房门,房内寂静无一丝反应,素商心中一凉,几乎站立不住,勉强镇定一下,奔向床帐,黑暗中跪坐在床边细细地看了一眼,精神一松,才觉自己几乎脱力。

      床上潋华安静地睡着,甚至身上还披着她的斗篷。轻轻吐了口气,她扶着床沿站起来,起身时映着窗外透入的一缕月光,依稀看见潋华手中拈着一枝小小花草,那仿佛是吃晚饭前他顺手从药铺里拿的什么药草,只是那枝上的小花不知落到了哪里去。

      被子散落在一旁,她拾起来给他盖好,把那小草拿过来放到枕边,轻轻出了房间。

      庭院寂静,夜色深浓。她拢剑坐在门前阶上,静听着黑夜中的每一丝动静。

      她不知道来者是谁,也不知他何时会再来,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等。

      她并不是个如何聪明的女子,但她却是个比许多人都固执倔强的女子,若决定要等,便定然会死守下去。

      天色大亮,罗掌柜起床准备开门,推门出来见素商坐在门前,顿时有些诧异。素商自也看见了他,起身道:“劳烦罗掌柜送些早饭过来,把厨房里的药热一热,也拿过来。我有些要事不便走开,麻烦了。”

      罗掌柜连忙答应着去了。素商转身推开房门,潋华犹未醒,她皱眉过去伸手便要推醒他,却忽地顿住了。

      有些不对劲。床上人脸色不似往日,气息也有些不甚均匀,她忽然想起昨夜磕磕绊绊扑到潋华床边的情景,黑夜之中她分明撞到了床沿,床上之人却始终没有惊醒。

      “潋华。”她叫了一声,又连连唤了几声,潋华却一直没有动静。她转身便向外跑,才迈出一步,衣摆便被拉住,一回头,正见潋华笑嘻嘻瞧着她,哪有一点不妥的样子。

      “绿珠你好久不叫我的名字,要听你喊这么多声还真不容易。”

      素商这一夜连惊带忧,被潋华吓了这一回,顿时一股火气便冲了上来,冷冷道:“你不是要捉鬼么?赖在这里装什么死?”

      “鬼都被你吓跑了,我只好回来睡觉,要不,我们今晚再捉?”潋华很是委屈。

      素商回身便走。潋华连忙拉住,道:“不会生气了吧?”

      素商气极反笑,道:“我怎么敢生少主的气?我既然是少主的丫环,就该指东向东指西向西,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哪里敢生气?”

      “绿珠……”

      素商夺了衣袂,举步便走。潋华忙起身来拉她,才站起来,却忽地一手扶了床柱站下,眼看着她走了出去。

      他微微有些苦笑,扶着床柱重又坐回床上。

      早饭只有潋华一个人吃,素商冷冰冰地坐在院子里等着。潋华知道她当真生了气,叹气之余,却也未太过担心。

      只顾着生气也好,免得想起问昨晚的事来。若她知道昨晚那一出换房的戏码是打了她的主意,只怕要更生气。

      留信给霜朝的人自然不是素商,他假托素商之名传信给霜朝,是为知晓流夜的动向,好作应对。

      霜朝传语说,近期阁中无人领命外出。若霜朝所言是真,那昨夜的人又是谁?

      他知道流夜已开始动手。原本他还在好奇流夜如何在不使素商发觉的情况下动手,然而昨日他便已知道了——

      那是……他的药。

      这一招当真高明。若他不治而死,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他告诉素商,以素商对流夜的信任和敬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他也没有任何证据。

      马车已收拾好。潋华慢吞吞地吃完了饭,走出房门,就看见素商正盯着他,一直盯到他走过来。

      他有些诧异地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饭粒?”

      素商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看起来却好像冷静了不少,看着他道:“你这次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事?”

      潋华越发诧异:“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素商却是真诧异了:“什么?”

      潋华叹气道:“不是一早就告诉你,我想去看看我在西湖边种的那几棵桃树么?”

      素商一窒,差点又要动起火来,潋华却似不觉,继续道:“我总觉着再不去看看怕是要看不着了,你不知道,我最近越来越怕死了呢。”

      这话她早已听了无数遍,没有一回当真过,然而这一次却不知怎地听怔了,满肚子气恼忽然就没了,心中早已有的不安似乎忽然变成了害怕,她却不知自己怕的什么。

      怔了半晌,她语声不觉柔和下来,道:“你有什么事,莫瞒我。”

      潋华瞧着她微微笑,道:“不生气了?”

      素商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于是抿抿嘴,转身道:“时候不早,该走了。”

      “绿珠。”潋华忽然拉住她衣袖,轻轻唤了一声。

      她本待挣开,然而回头瞧见潋华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眸,心下一软,便由得他拉住,没有作声。

      潋华望着她,柔声道:“绿珠,你这般生我的气,可是打算再不理我了么?”

      他这话问得蹊跷,神态也不似平日百般扮作可怜兮兮地样子,那眼神静静的,甚是认真。

      她一时有些发怔,相伴这些年,无论潋华怎生扮可爱装可怜她都早已习惯,却实是未见过他这般正经认真的时候,一时不知如何招架,怔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了?”

      潋华说:“我怕你生我一辈子的气。”

      素商皱眉,道:“若你不做出叫我生一辈子气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她拉回衣袖,“走了。”

      潋华看着她的背影。他很少不笑,从他在离谷中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从他知道从此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命在旦夕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这一生要笑着活,也要笑着死。

      他从不想跟苍天争什么。可是此刻,他想要争一次。他今日要赌一次命运,倘若这一次他赢了,那么——他便要——一争到底。

      今日是暖风天气。马车辘辘走在路上,素商闷声赶车,潋华在车内也是默不作声,气氛有些诡异的压抑。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两人在一起,潋华向来是说说笑笑没有一刻安静的,素商虽总是被他气得半死,却也没有哪一次冷淡相对。

      因为每一次都是潋华主动哄得她回心转意。她早已习惯,于是一旦潋华沉默,她竟不知怎么办好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闷得不舒服。

      最近这段日子,素商一直隐隐地有些烦躁不安。林氏之事,始终疑点未清,昨夜那神秘来客也不知所为何来,她知道有些事情师父没有告诉她,从来师父不讲的事情她也不会问,也不会再想,可这一次,却不行了。

      春风花草香。这条小路少有人行,只有他们这辆马车在缓缓而行。素商心中有事,昨夜一夜未睡,神思亦有些恍惚,陡然惊觉时,眼前已是银光暴起——正是有人偷袭。

      “叮”一声清响,素商抬手来挡,左袖中短剑与之相撞挡下一剑,右手剑出逼退来人,勒停马车。

      那人偷袭不成疾退三尺立住,却原来是位妙龄女子,一身雪白素衣,发簪白花,竟是穿了一身孝。

      素商扫了一眼便即明白,冷冷道:“林氏余孽?”

      “余孽?”女子冷笑,“你便是明珠阁的素商?”

      “不错。”素商道,且看她有何话说。

      “好,”女子道,“我来问你,对我林氏一门动手,所为何事?”

      素商道:“林氏阴谋颠覆我明珠阁,暗怀险心。”

      “阴谋颠覆?”女子仿佛听到什么极可笑的事情,冷笑两声,道:“这般理由,如何服我?我林氏一门向来不与武林中人相争,依托明珠阁,安分守己,子弟多行商,无意江湖中事;这也罢了,我只问你,说我林氏暗怀险心,可有证据?可有同党?”

      见素商不语,她继续道:“既无证据,何以不由分说下此毒手?既无同党,我林氏上下不过十几口,习武者寥寥数人,何以颠覆明珠阁?”

      素商冷冷道:“你不过一面之词,狡辩亦无益。”

      “是么?”她盯着素商死瞧了一眼,道:“素闻明珠阁第一杀手出手无情,从不拖泥带水,今日却为何任由我这个林氏余孽说了这许多话?”她尖锐地道:“怕是你自己也是心中存疑罢?”

      素商沉默一时,略生硬地道:“长老之命,素商决无疑虑。”

      “长老之命?”女子哼了一声,道:“我竟不知如今明珠阁竟是只知长老之命,不知阁主之命了!”

      素商微微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

      女子道:“明珠阁中第一人是流夜的弟子,离境红罗握阁中大权,亦皆与流夜亲近,这明珠阁如今只怕早已不知阁主为何物了。我林氏遭此灭门惨祸,又有何言,只怪我们不识时务罢了!”

      她说罢作势欲去,素商岂容她如此不明不白离去,清喝一声“站住”,她当真站住了,回身冷笑道:“怎么,你还要杀人灭口么?”

      素商已跳下车来,此时二人相距不远,若要动手,素商自信不会令其逃脱。她却没有动手,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知我是谁?”女子鄙夷地道:“动手前难道不做些功课?”

      素商冷静不语。林氏共一十七口人,除此之外,听闻林夫人曾生有一女,生禀奇症,未满周岁即远送湘楚之地,从此音信全无。

      “你是林家小姐?”

      “林非若。”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素商,“你可要杀我?”

      两个女子冷然相对,林非若竟是半分不惧。半晌,素商道:“你走罢。”

      林非若看着她,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极奇异的微笑。

      素商没有注意,甚至在说出“你走罢”这三个字后,她便没有再看林非若一眼。她心中烦乱,怕是连林非若都已看出来了。

      荒野中寂无人声,只有风动鸟鸣。林非若走了,素商一个人静立在路边,马车静静停在身旁,马儿温驯,车中人亦无声。

      此刻那位明珠阁少主,与她相隔不过一尺。林非若言下之意,她已然明白了。林氏臣服于明珠阁之时,尚是老阁主在时,自然与老阁主一脉亲厚。

      而今阁中流夜掌权,潋华身体每况愈下,剿灭林氏之事如此匆忙疑点颇多……她有些乱了。

      要她怀疑师父流夜,她是万万不能。林非若不过一面之词,她根本没理由相信。不错,林非若这般处心积虑花言巧语,不过欲为林氏报仇而已,她怎可因此自乱。

      略定下心来,她上车准备继续赶路。车子缓缓走起来,她闷了一会儿,终是开口说道:“前面到玉竹镇,我们可要歇歇?”

      车内没有动静。她抿嘴,潋华这般不理自己,是从未有过的。默默走着路,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时疑因自己不理潋华,潋华与自己置气;一时忽又想起方才之事,莫非潋华也疑流夜,连带疑她?

      这般反复想来,竟是彼此相疑,无话可说。想到此处她只觉一股气堵上心口,再忍不住,猛地拉马停住车,掀了帘子便道:“你若疑我,便直说出来,何必如此!”

      这句话说完她方看清车内情形,顿时一怔。

      这马车狭长,可供人躺卧,潋华便静静躺在车上,闭着眼睛,状似睡去,脸色却极差。

      素商一怔之后忙上车,半跪下来扶起潋华。怀中之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俨然已是昏迷不醒。

      她的心蓦地一沉。潋华近来身体越发不好,她是知道的,却未料竟至如此地步。现在却该如何是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本应自小两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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