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毒 ...
-
黑色的污血从纪轩颜的嘴角不断地涌出，在她白皙的皮肤下映衬下格外的触目惊心。聂晓攸铁青着脸，一把捏住了少女的下颌，另一手直接伸入她的喉管，同时膝盖干脆利落顶住了她胃部。
“哇！”
纪轩颜大吐起来，开始一口还是黑黑的血，后面接连吐出来的则是早上吃下的饭食，红的白的带着异味的流质喷了聂晓攸满身满手，她却浑不在意，只是厉声朝围拥过来的侍卫仆妇们吩咐道：“让人把我所有的药箱都带过来！马上准备泥浆水、绿豆汤！”
大帐内忙的人仰马翻，这边纪轩颜吐得天昏地暗，只觉得自己从腹部到喉头都火辣辣的疼，眼泪鼻涕齐刷刷地往外涌，整个人又是冷又是疼，只抖得像片树叶。她费力地抓着聂晓攸的手臂，猛吐了好几口，才咬着牙迸出了一个字来：
“茶！”
“茶？你要喝茶？”聂晓攸愣了下，继而又气又笑，“这会儿还不能喝茶，等你吐完了再说！”
谁说要喝茶来着，她的意思是茶里面有毒！纪轩颜翻了个白眼想要说话却一直抽搐吐得再迸不出半个字来，只能奋力地挥着手扒拉着一把抓住了小桌上的茶碗，然后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奶白色的茶渍氤开了一片，聂晓攸微微眯起了眼，几乎是同时青阳大君低低喝了一声：“茶里有毒！”
不待吩咐，大帐内的守卫立刻动了起来。青阳大君沉着脸朝聂晓攸拱了拱手，聂晓攸则点了点头。毋庸多言两者都明了了对方的意思。守卫们分出了一队拱卫着大君飞快地出了内帐，聂晓攸则转头专注于仍在抽搐的纪轩颜。
她扯开衣襟，把自己早已被吐得面目全非的外袍扔在地上，又一把将纪轩颜拽起，猛地撕开了同样被她吐得一塌糊涂的宫裙。这会儿少女已然吐不出什么了，只能不断地干呕着，小脸苍白。
“泥浆水呢？”聂晓攸把不断颤抖的纪轩颜拖到了软榻上，回身问。旁侧捧着铜盆的护卫马上疾步上前。聂晓攸顺手抄起小桌上盛着鲜果的水晶碗将水果扔到一边，舀了一碗浑浊不堪的泥浆水捏着纪轩颜下颌就往她嘴里灌。
“聂先生，这？！”护卫目瞪口呆。
这玩意儿能喝么？！纪轩颜呜呜叫唤着，徒劳地挣扎着想要避开。然而聂晓攸却死死地按着她不容她躲开。力道上她原本就比不过聂晓攸，更别说眼下更是中了毒。眼看着一碗泥浆水凑到了嘴边，纪轩颜又急又气，只能用眼神甩飞刀。然而聂晓攸却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无，直捏着她的下巴把一碗浑汤整个灌了进来！
“呜呜……咳咳……哇！”
猛地咽下了几口泥汤，还没品出什么味儿来，肚腹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纪轩颜猛地推开聂晓攸，伏在榻边再次狂吐起来。
“等她吐完了就按刚才的法子给我接着灌！”聂晓攸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水晶碗扔到水盆里，冲端着盆子的守卫喝道。
“你……你敢！”纪轩颜一边吐一边继续用眼神扔飞刀，只是这次是扔给了端着铜盆的护卫，吓得后者直接一哆嗦跪倒了地上。聂晓攸挑眉，瞪向抖个不停的少女：“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纪轩颜也怒视她。
“想活就赶紧吐完了接着喝，”聂晓攸捞起铜盆里的水晶碗又舀了一碗泥浆水递过去，稍稍放缓了语气，“公主可还信我？”
纪轩颜用力地眨了眨眼，因为催吐她眼圈里全是泪，泪眼迷蒙中仅着中裙的女子静静地看着她，手里脏乎乎的碗递了过来。金色的阳光里，聂晓攸逆光而立，眉眼都融在灿烂的光辉里，什么都看不清。因为急吐和中毒，她本是冷得厉害，但是忽然没来由地，纪轩颜又觉得周身莫名地暖和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强抑住干呕，纪轩颜一把抢过了聂晓攸手里的泥浆水，以壮士断腕的勇气一干而净。
。
。
这绝对是纪轩颜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
先是被人抠着嗓子，然后是半盆泥浆水，接着是一碗一碗的绿豆汤，之后则是被扒了个干净插了满身的针弄得像是只刺猬，连带着喝了三大碗黑乎乎的药汤。到最后终于折腾完毕安定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顺带也去了纪轩颜的半条命。
“可好些了？”聂晓攸坐到榻边，轻笑着伸手把纪轩颜额前汗湿的头发拨到一旁。面色苍白的少女轻轻哼了两声，虚弱地丢过去一记飞刀眼。只是她眼下实在是太过于虚弱，这一记瞪视既绵软又无力，趁着她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反倒更显娇俏柔弱。
聂晓攸吃吃地笑了，懒懒地靠在软椅上伸了个懒腰，顺手抄起了放在桌案上温热的羊肉羹。忙活了这半日，她也累的腰酸背痛，现在总算能稍稍喘口气吃上一口热饭了。
见她吃的欢实，纪轩颜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下晌她大吐特吐了一番，肚子里早已经剩不下什么了，这会儿更是饿的要死要活。她有些眼巴巴地看向一旁侍奉的苏嬷嬷。但还没等苏嬷嬷端起羊肉汤，就听聂晓攸轻轻咳嗽了一声：
“公主余毒未清，这些肉羹不好克化，还是仅用些米汤吧。”
“……只能喝些米汤么？”纪轩颜简直要哭了，她觉得眼下自己的肠子都是瘪的。
“绿豆汤也成。”聂晓攸挑眉。
“……”纪轩颜的脸垮下来，直接黑成了锅底。在经过泥浆水和绿豆汤的穿肠洗胃之后，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两样物事了。想到今日连番受的罪，纪轩颜恨得差点把一口细米银牙咬碎：“下毒的人抓到了么？”
“嘛，也算是抓到了吧。”
“是谁？”纪轩颜柳眉倒竖。
“你大哥你二哥你三哥你小娘你叔叔你姑姑还有那一大帮不知道什么关系沾亲带故的亲戚，以及端茶的倒水的洒扫的买办的那些人——名字我是肯定叫不全的，你要想知道的更清楚些还是自己去看，”聂晓攸扬起勺子比了比外面，“都在王帐里跪着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公主心里不是很清楚么。”聂晓攸低头哂笑，懒懒地靠在软椅上搅着羊肉羹，心里却是觉得烦厌。她出身世家，又几乎嫁入皇族，行医多年来也多出入高门豪贵，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见的太多，早已见怪不怪了。绝大多数时候聂晓攸都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来冷眼旁观，但这次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疲惫。
真真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蹚到了青阳部的这一摊浑水里。
聂晓攸长叹了一声，抬起头。对面床榻上的少女脸色苍白比方才更甚，整个人仿佛是木雕般直愣愣的呆坐着，神情半是灰败，半是恼怒，眉头急颤，嘴唇咬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聂晓攸明了纪轩颜这是被族内相残打击的不轻，心中不由得怜意顿起。心里暗骂自己刚才实在是嘴贱，她放下碗，温言道：“大汗亲自处理此事，必会给公主狠狠出一回气。公主只管好好调养身体便是。”
“我只是不明白……我只是不明白！”
“那一个大汗的位置就值得这么骨肉相残吗？！先是处心积虑害死了四弟，眼下更是要害父汗。父汗……父汗还能活几年？就连这么两年都等不得了吗？！”
这话几乎是被咆哮怒吼而出，震得聂晓攸的耳朵嗡嗡直响。帐篷内原本随侍左右的仆妇噗通噗通跪了一地，俱都伏得低低的以额头触地。含着泪的少女从榻上跳下来，仅着中衣连鞋子都没有穿，径直冲到一旁的架子上抽出自己的鞭子然后朝帐篷外跑去。
“……”聂晓攸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大晚上的，又是冬天，她刚中了毒，连衣服鞋子都没有穿，这么跑出去到底是要搞哪样？！头痛地看看帐篷里跪了一地半点阻拦追赶意思也无的仆妇们，聂晓攸呻吟了一声，从屏架上扯下一件大氅飞快地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