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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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普音……普音已经有多久未出现了？”我这一整日都待在湖心亭，琉光琴就在手旁，可失了那笛音的引领，怎么弹都觉得干巴巴，索性不去理它，只是托着腮，在亭中发了整日的呆。
“小姐，算起来已有半月了。”墨儿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色，生怕说错什么惹我伤心。
“唉——”我其实并不想叹气，却总是情不能由己。
“小姐，你又来了，再这么叹下去会老得快的！快别叹了，不然小姐要嫁不出去了！”墨儿又开始唠叨了开去，我也没多理她，可她刚才所言，却有词眼击中了我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是啊，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吧！可是，普音，你让我如何是好啊……
“小姐，侯爷让奴才请小姐去书房一趟。”管家老张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声音一响起倒是吓了我一跳。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墨儿，收好我的琴。”收回停留在琉光琴上的贪恋目光，我便随着张管家往书房走去。
“爷爷。”我唤了声，却无人应，推门进去一看，原来爷爷正看着墙上的画出神。
“爷爷，看幅画都这么入神，连云儿都入不了您的眼了吗？”我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屋内紧张的气氛，不想爷爷却未搭理我。
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我也不敢乱说话，只好默默地立在一旁。过了许久，爷爷终于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云儿，最近可有好好练琴？”爷爷示意我坐下，我便乖巧地坐在爷爷身旁，给他沏茶。
“爷爷，云儿每天都有好好练琴，只是普音师父很久都不来了，云儿只觉得，琴艺已至瓶颈，难以再精进了。”我总觉得爷爷能有办法让普音再出现，“爷爷，您从不告诉我，普音是如何与您联系的，云儿也从不多问，可普音既已答应爷爷要教授云儿琴艺，若总像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云儿如何是好？”
“云儿，普音此类世外之人，行踪本就飘乎不定，又不拘于凡世俗礼，这点，爷爷我也没办法。至于我与他联系的方法，我曾与他约定，不透露与任何人。但我相信，你的琴艺，他总会有个交待的。”爷爷无奈地拍了拍我的手，目光却在触及到我脖中所挂玉佩之时，忽地神色严肃起来，“云儿，这么多年，你可思念你早故的父母？”
我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心头瞬间多了几分伤感，可又怕惹得爷爷一同难过，旋即又扯出了一丝笑容，手慢慢抚向心前的鸳鸯双生佩：“云儿有爷爷，还有爹爹留给我的玉佩啊，知足常乐，云儿觉得很在理。”
爷爷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抚着我的头：“云儿，再过十日便是圣上寿辰，圣上素爱音律，而我大安国上下皆知你是乐圣普音弟子，圣上便托我邀你与普音于寿宴上演奏，虽说委托，其实与圣旨无异，因此，你好生准备着吧，普音留了曲谱与你，只嘱咐你务必练至炉火纯青，以免圣前失仪。”
一听到“普音”两个字，我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普音也会去吗？”
爷爷见我这样，也舒展开笑容：“傻丫头，普音若不去，这曲谱从哪来？”
“爷爷放心，云儿一定好好练琴，云儿这就去练琴。”我拿着曲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欢快地跑了出去，满心里只是普音，甚至忽略了爷爷脸上一闪即逝的寒意。
十日很快便过去了，我每日废寝忘食地练琴，只盼着今日与普音相见。普音给的曲谱其实再熟悉不过了，他只是将我所作的《倚云歌》略作编改，但是弹奏出来，竟已是别样的意境，不似之前的儿女情长，庭前看花的浓情蜜意，却更多了几分庄重与华丽，切合了天家的气度。现在我只期待普音的出现，期待他的琴，与他的气息。
“墨儿，这……会不会太浮夸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晃眼。今儿一早爷爷便命人送来了据说是圣上御赐的服制，这可兴奋坏了墨儿，天还没亮就开始忙活，我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任她摆弄。而现在，我倒一时有些怔忡了。镜中的我，艳丽地让我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墨儿给我梳的是百花髻，本就是繁杂的发式，再配上她挑了一早上的四枝金步摇，更显华贵，而御赐的广袖流仙裙却也不是我偏爱的白色，反倒是极其引人注目的朱红，墨儿还一直强调，她给我上的妆容，是现下宫中最时兴的，我定睛一看，又不禁偷笑，果然极显雍容。
可是，这不是我，应该也不会是普音想看到的我。
“墨儿，去翌哥哥那儿，取几枝新鲜的茉莉来吧。”我一边吩咐着，一边动手取下了头上的步摇。
“小姐——”墨儿不情愿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放心吧，就只拆下这步摇，其他的都听你的。”
听我这么说，墨儿倒也不再撅着嘴，应了声就小跑着去了。
待换上茉莉于发间，我才满意地让下人去知会爷爷可以出发了。墨儿这丫头起先还是跟我别扭，只是当她看到我戴着茉莉的模样后，反倒钦佩起我来，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夸我，我只笑着听她唠叨，心里，完完全全是因为即将要见到普音而产生的源源不断的喜悦。
长安侯有先帝特许，宫道也可行车，因而我们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五音阁。
五音阁原是宫中乐伎为外国使臣表演的地方，这次圣上特地将寿宴设在此，也极大程度地体现了他对音律的酷爱。
“长安侯到！”负责通传的太监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原本喧闹的人群眨眼的功夫便静了下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几乎同时朝着我射过来，我低下头，谨慎地跟在爷爷身后，步入了鸦雀无声的会场，每走一步，身旁总要响起大同小异的惊叹声，只是我顾不上这些，我的目光，我的心思，都在偷偷搜索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臣夏元巽携孙女夏柠云，恭祝吾皇万寿无疆！”爷爷领着我走到皇驾前向皇上和太后行礼，我虽心中急不可耐，可是圣驾当前，也不敢放肆，乖乖地行了礼后，便听到了圣上如洪钟般的声音。
“长安侯啊，你这孙女果然风姿不凡啊！”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快请起！让你的孙女去准备吧，联今天倒要认真听听，这乐圣与其弟子，究竟比宫中的乐师强上多少！哈哈！”
“臣万分惶恐！”
我扶着爷爷起来，同时不忘寻找普音，倒是太后娘娘快人快语，一下子问中了在场大部分人心中疑惑。
“长安侯，说了老半天，这乐圣为何还不现身？”
皇后一发问，大家都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我快速地扫视四周，目光很快就锁定到了一个点。
“在假山上面！”太后怀中抱着的一个小公主甜甜地笑了，为她自己率先发现乐圣所在而自得。
我远望着他，心头思绪涌动，难以平复。这便是我思慕了许多的人啊，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只是他为何还要戴着斗笠罩着轻纱？即已决定现身于人前，又何必再遮遮掩掩？普音啊普音，你这样子，我如何能知会你看我的眼神？还是说，在你心里，我还达不到那个可以让你坦诚相待的份量？
掩饰不住心底的小失望，只好转开眼神，不想，却有意外的发现。坐在皇帝右手边的俊逸少年竟带着一丝怜悯的神情注视着我，见我望向他，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我转身取琴时，又感到有一股强烈的目光在冲击着我，一抬头，却对上一双似碧潭一般的绿眸，那双特别的双眸中充斥着仇恨与不甘，我还未来得及深究，那绿眸的主人便已收回视线，与身旁的护卫低语去了。我正纳闷这两人，普音的琴却出其不意地进入了乐章，我便也没心思去琢磨旁的什么人了，只一心一意地合着他的琴。
普音的那把曜碧是稀世珍品，就连我视若瑰宝的琉光也不能与之媲美，只是我从未听过他的琴音，普音虽是乐圣，可自我认识他起，他一直用的是笛，此番听到曜碧琴的仙音，让我这演奏者都有些陶醉了。我现在才算明白普音为何是乐圣了，我自命琴艺已是卓绝，可这首改编后的《倚云歌》我明明已练至纯熟，但与他合作之时却还是倍感压迫，不能有一丝分心，弹奏过程中整个人都处于一个紧崩的状态。一曲结束时，我的后背竟已湿透，但抬头看他，即使看不到表情，仍能感觉得到他是那么得气定神闲。一时间，我只觉万分沮丧。
“好！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皇帝的一声喝彩让早已听呆了的人群缓回了神，于是纷纷应着皇帝一起用力地鼓掌。其间，那少年又瞟了我一眼，眼神仍是复杂，而那绿眸姑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普音，她这一看，竟叫我平白地生出了几许醋意。
“不愧是乐圣，果然名不虚传！长安侯，你这孙女也当真是不同凡响，联要重赏！”皇帝开怀大笑，末了对着普音的方向洪声道：“普音，你想要什么？”
我与众人一起看向他，心底有小小的期许在慢慢膨胀。普音，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回陛下，草民别无他求，只希望陛下您允许我可以在皇宫最高的地方弹上一曲。”普音的声音远远传来依旧字字清晰。
“有意思！联准了！”皇帝对于普音这样的世外之人似乎格外赏识，“联会命人在宫内千佛塔顶专门给你设座，你就放心吧！”这时太后突然在皇帝耳边私语了几句，随即皇帝看了一眼他右手边坐着的那个少年，又笑着对爷爷道：“长安侯，你这孙女联尤是赏识，联会备一份大礼，改日送到你府上，你就安心候着吧！”
“臣谢陛下恩典！”
爷爷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悲，我在磕头谢恩的时候听到人群有骚动，再抬头时，普音已不见了踪影，我听到有人在说普音胆大放肆不懂规矩，还听到皇上大笑着说这样奇人就该有这等心性，可是我心中却只有一片茫然。他走了，没有和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普音——”我不禁放开声音唤了一声，只是我的声音完全被满场的喧嚣湮没了。
当然，失神的却不只我一人。我回座的时候经过那绿眸女子身旁，她却目光挑衅地问了句“你认识他？”只不过问完这句，她又自顾自地喝酒去了。而我，默默回座，却觉得片刻也待不下去，遂与爷爷交待一声，便借着身体不适的名义出了宫先行回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寿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