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四号》药片君

4、第 4 章

　　总有些人喜欢把忠贞不二当□□的证明，然而这却是注定无法成立的命题。爱跟爱多少人完全不同。是的，亲爱的，我爱你。只是我也爱着他。又或许我并不爱他，只是生活太过于无聊，无聊到让人想玩一场火花游戏。-------

　　张辽把最后一袋咖啡豆归位，绕过吧台坐在平常客人们坐的高脚椅上，低头看着桌面。
　　“一杯蓝山，谢谢。”
　　意料之中的沉默，没有人回应。张辽嘴角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在嘲讽落魄的自己。

　　张辽和关羽已经大概有一年没有见面。曾经的另一半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取了个贤惠持家的老婆。他们结婚那天张辽远远地去望过一眼，那个时候两个人已经分手将近一个月，关羽人高马大，穿上定制的礼服显得很有风度。张辽当时也穿着一身正装，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关羽，关羽没有发现他来过。
　　第二天张辽向公司递了辞呈，一个月后自己一个人来到这边的街角开了这家不大不小的咖啡屋。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过后，咖啡屋现在正在慢慢地扭亏为盈。其间也不是没有过新的恋情，只是每一次都像是蜻蜓点水般地滑过，比起交往更不如说是赤裸裸的艳遇。张辽本身并不缺乏魅力，对这点他还是比较自信的。

　　张辽把杯子洗干净后收好，锁上店门，心情并不能说是很好。原因是遇到了关羽。
　　张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关羽上班的公司的不远处，就在他快要掉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关羽从公司里走出来。深蓝色的西装，高大的个子，还是一成不变的稳重的作风，坐上计程车后远走。没有谁注意到关羽的右侧不远处站着一个直盯着他看的男人。
　　张辽并不想来到关羽的公司附近，不想关心已经分手的恋人婚后的幸福生活。张辽知道自己在逃避，但他并不打算为此掩饰什么，每天的咖啡屋应酬工作已经让他对于伪装麻木，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想保留一点人类起码的感情。张辽觉得，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比很多人都要诚实。
　　所以当他转过身离开咖啡屋的时候，并不想掩饰自己不爽的心情，到附近地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回到家就开始喝起来。

　　第一罐。
　　张辽想起他和关羽初次相遇，谈判桌对面站着的身材魁梧的男人，冷峻的眼神扫过房间里所有的人。
　　“张文远，请多指教。”
　　“关云长。”

　　第二罐。
　　张辽在公园里遇到关羽的时候还是暗自吐个了槽，没想过那种四肢发达到不正常水品的人居然也会有这种雅趣。而关羽，他在……在……在喂鸽子。
　　我了个去。
　　不过，蹲下庞大身躯，手里洒满谷物的那个人，看起来却是让人安心的沉稳，很温柔。

　　第三罐。
　　啤酒的苦涩渐渐侵浸胃里。
　　交往后一个月，张辽给了关羽公寓的钥匙。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都有些拘谨。煮好的速食意面散发出阵阵有些廉价的肉香。

　　……

　　第一次上床，和男人。死命地扣紧床单，后来又用力抱住压在身上的人。啤酒泡泡独特的味道唰满口腔，头昏昏沉沉的。
　　很痛。

　　最后一罐。
　　“文远，我们分手吧。大哥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去看了看，还不错，准备和她结婚。”
　　“哦。”

　　猝不及防被呛到，啤酒被打翻在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张辽冲进厕所把刚才喝的全都吐掉，瘪干的肚皮不断收缩，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掏得一干二净。张辽抹了抹嘴，俯上水龙头洗了很久。
　　张辽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2点，头痛欲裂。公寓里没有闹钟，张辽打开手机，员工的短信轰炸而来。
　　“没注意时间，睡过头了，你们先帮忙照看一下。”
　　从没见过店主迟到的小员工怯怯地问了一句，“老板……你还好吧……”
　　张辽想了想关羽的样子。

　　“放心，工资照发，死不了。”

　　挂掉电话，起身看了看熟悉的公寓。还是一样的摆设，冰箱里的速冻饺子还是白菜猪肉味，放杯子的橱下面放的布丁牌子一直没变过，柠檬味的牙膏安静地立在杯子里。一切都很美好。
　　生活好像从来没有前进过，宛如静止。
　　张辽想，要是他活的时代再古老一点，也许这样的经历也能编成童话。到那时候就会除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之外还有一个喝啤酒的张文远的故事。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很凄惨。女孩最后点燃了蜡烛，一根比一根美好，终于跟着妈妈上了天堂。而自己喝下的啤酒，一罐比一罐苦涩，活生生把回忆推向了地狱。想到这里，张辽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正是因为遥不可及，我们才会期许童话，以为那里面的王子和公主最后真的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张辽进到店里的时候，小店员正忙得晕头转向，连店主也认不得了，只管说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张辽暗自笑了笑，正想答话，旁边的男侍放下为客人端的茶点，头也不回地开口，“给他一杯‘孤岛四号’。”
　　“好的，您请稍等……店长！”

　　微微颔首算是对小店员的回答，张辽转向莫名多出的一位帮手。“这位先生，我可不记得最近张贴过招聘广告。”
　　闻言拖下身上的黑色外套，露出白色的衬衣，自顾自走到吧台坐下，找小店员要了一杯摩卡，“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没什么。”侧过身，不想再答话。
　　甘宁看了看张辽，伸手碰了碰他，“怎么了？”
　　打掉脸颊边的手，张辽回头，刚要开口，陌生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
　　“那位店员，对，就是长得高的那个……就是你，对，麻烦过来一下。”
　　“小姐，不好意思，他不是……”话没说完，甘宁已经站到了女客人的身边，热情地跟她问话。堵在喉里的话语生硬地消了音。

　　“一份双球冰淇林。”得意地回来，对着小店员抛出订单，然后靠在吧台上，转向店长，“怎么样，不错吧。”麦色的皮肤勾勒出硬朗的曲线，英俊迷人。
　　安静地喝一口小店员给的孤岛四号，却并不抬头看那个人，“小本经营，负担不起两位店员的薪水，实在抱歉。”不经意间，连自己也没发现，嘴角有些微微地上扬。
　　有那么一瞬间，甘宁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儿，继而转过头安静地喝咖啡。

　　是的，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运转。世界在走，整座城市在走，身边的人在走，停下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以为我失去的不过是一段感情，我以为我能重新振作起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潇洒地生活。然而我错了。你走出了禁锢的圈子，我却还活在有你的世界。当记忆中的场景与现实重叠的那一刹那，我才发现，胸口是真的在痛。

　　“喂，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张辽看了甘宁一眼。
　　甘宁急忙摆手，“小店，我懂，我请客。”

　　“为什么？”张辽看着杯子的边缘问道。
　　“不为什么。”耸耸肩，别过头望着屋顶，“就是出去吃顿饭而已。”
　　“你女朋友呢？”
　　“单身，谢谢。”
　　“男朋友呢？”
　　“……不去算了。”甘宁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着店门走去。“我先走了。”

　　张辽听见店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没有抬头去看，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关羽的影子不时在脑海中闪现。
　　“一起吃个晚饭，如何？”
　　说是晚饭，其实只是两份外卖罢了。但不知为何，张辽对这个场景却记得很清楚。他记得那天他们两人都点了牛肉拉面，不顾形象地坐在放货的仓库里吃着。仓库很大，里面的货物塞得满满当当，他和关羽把统计做完的时候已经很晚，关羽突然提出一起叫外卖。
　　“好吃吗？”
　　“……嗯……”
　　“喜欢拉面吗？”
　　“……唔……”
　　等张辽清醒过来，正准备为自己刚才的失礼道歉的时候，他看到关羽轻轻地笑了。
　　关羽笑了。
　　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嘴角，细微到几乎看不出，但是他笑了，很轻微、很轻微的笑。张辽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之前在公园里看到关羽喂鸽子的情节，当时关羽的表情也是一样，很温柔。

　　张辽看着眼前的拉面，宽大的面碗冒着阵阵热气，鲜美的汤汁撮合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张辽动了动筷子，味道还是一样的好吃，但吃的人却没有了饿的感觉。曾经有过的那种满足再不复返。
　　张辽想，也许正是因为他还记得当初和关羽一起吃面的场景，现在反而丧失了那种感觉。因为整个世界的齿轮在转，生活的步伐在往前踏，而他却在那个固定的点上停了下来。于是自己的世界与周遭开始出现裂痕，开始只是小小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扩张，以一种自己察觉不到的速度，等到回过神来的那刻，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汇成一片海洋，而自己的堡垒坐落成一片荒无人烟的孤岛。
　　因为一直记得那个场景，一直留恋那份感觉，所以一直在追求，所以一直得不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当我们忘记当初追寻的是什么。

　　甘宁来到半装修好的房间，仔细地看着他给出的布局。房间的构造与家具的摆设都按照计划书上那样呈现，甘宁觉得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过一个月，一切都将完工，到时买下房子的人将正式握有开启门把的钥匙，这里的一切都将被贴上姓名的标签。而甘宁，房屋真正的设计师，却将被禁止随意进入，默默离开他一手创造的乐园。
　　甘宁坐在还没粉刷完的墙边，拉开一罐啤酒，却并不急着喝。脑中不断想起凌统的样子。甘宁这个时候才发现，少了凌公绩的存在对自己来说真的不是没什么。凌统的镜头像黑白幻灯片一样地在播放，总是在具体的地方闪一下屏幕，然后又回到正常。甘宁喝了一口酒，索性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脑海中槠出现的画面终于变成了彩色的影像。甘宁看到张辽坐在吧台上，手里捧着被他称作店名的冰糖水，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甘宁甩甩头，拿起啤酒猛灌一阵。喝过之后掏出手机，翻到凌统的电话，按下绿色的拨号按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默默地关掉手机，甘宁把手中剩下的啤酒喝完，丢进垃圾袋，提好后走出高耸的28层楼。
　　侧身的落地窗映照着夕阳的美景，酒红色的圆点高高立在所有建筑物顶端，金黄色的霞光覆盖住忙碌的城市。在云的下面，一群人正疾驰着赶向下一场约会，笑着相信自己并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