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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我以为我失去的是全世界,我以为我会痛不欲生从此萎靡不振,然而我错了。生活仍在进行,一切井然有序,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种种诺言一夜醒来灰飞烟灭,我们都太高估了自己的感情。世界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止运转-------

      甘宁躺在床上,眼睛望着高高的天花板。还是一样尺寸偏小的双人床,当初买的时候凌统一度嫌弃床过小容不下两个大男人,现在躺着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空旷。曾经在这张床上有过的一切恩爱、翻涌历历在目,自己甚至还能够回想起当时两人的呼吸。而现在一切都已经离自己很远。

      胃传来隐隐的阵痛,甘宁记不得这是凌统离开的第几天。

      “重死了。”
      “哼,要我减肥吗。”
      “不用了……啊……”

      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平常到根本不会去想这会是凌统走前跟自己最后一此□□时说的话。
      背上有些疼,甘宁下意识地用手去摸,磨砂一般的皮肤上却没有任何痕迹。肩头的牙印已经消失很久,后背的抓痕也完全好了,但为什么还是会生硬地咯人?
      甘宁看向床头,黑色亚克力闹钟的指针安静地走着,平稳到令人窒息。甘宁没有侧头去看究竟是几点,蓝色的窗帘透露出蒙蒙的雾,现在应该还很早。5点还是4点,这个问题并不重要。甘宁想其实很多问题都没有那么重要,之如今天的早餐与昨天的早餐,吃过就可以了。记事的笔记本封面究竟是蓝色还是咖啡色,只要是用于写字的话,能够写就行了。但事情实际上从来不可能这么简单。昨天吃了一个煎蛋,今天就是不想再吃了,写字用的笔记本一定是封面光滑并且褐色才让人有想写的欲望。
      生活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从记事开始我们便拼命地想要填补内心的空虚,于是我们花大把的时间上学、补习、努力学会参与进别人的话题,尽管自己可能一开始根本就不敢兴趣,但是在人云亦云的推动下,双腿开始不知觉地迈进一个叫做“从众心理”的怪圈。而可笑的是,我们的意识却在这时与身体分离,大脑待在圈外,看到圆圈中心一无所有,而身体却和其他千万个关节一起围城一道坚固的壁垒,保卫着我们称之为“团体”的东西。
      有时也会清醒,像看开了人生一样说着其实这样没意思那样没意思,之后过几天所谓高雅脱俗的生活。然后从第五天开始因为别人买了三个豆沙包,自己吃了两个,给了你同伴一个却没给你而义愤填膺。于是新的战争开始。你要报复,你要发泄,于是一切又如同那个偌大的圆圈,从起点开始。

      甘宁坐在床上,被单盖住下半身,两块胸肌光滑有力,肚子在空荡地回响,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冰箱的影像。红褐色的镜面映着自己的样子,拉开之后在右边可以找得到长方体形状的水罐。甘宁倒了水,连续地喝着,喉结上下起伏,像是在渴望着什么,却又像是满腹的迷茫与无知。
      甘宁试着慢慢回忆凌统的长相,头发是有些淡的黑色,很软,鼻子不算高也不扁,眼神在遇到脑筋急转弯的时候经常会呈现天然呆状态,双臂健硕有力,喜欢运动所以有小小的腹肌,腿很长……

      甘宁突然扔出手里握着的东西,很不甘心地在桌子上捶了一拳。骨节传来生硬的钝痛,却还是清醒不了自己该死的大脑。甘宁发现他全都记得,凌公绩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随便以哪种顺序都能立即回想出来,一清二楚分毫不差。但甘宁发现他没有办法完成拼凑出哪怕凌统的一个表情,一张侧面。
      一切都很熟悉,好像只要稍稍加工,一个鲜活生动的凌公绩就跃于眼前,但每一次只要下定决心认真去回想的时候,影像却又突然变得模糊。甘宁能够看到他压在凌统身上,凌统的嘴唇充满着一种诱惑的颜色,搂上自己的肩冲自己说着什么,但当时说了什么,甘兴霸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甘宁忽然记起了什么。
      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凌统爱自己的原因。

      甘兴霸爱凌公绩,无可置疑。甘宁相信这条论断就算把A和B倒转999次也绝对是个真命题,但问题是,他爱凌统,凌统爱他,但他却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凌统。他给他买礼物,和他一起看电视打游戏,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上床,却从没有关心过凌统的想法。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不是真的喜欢每天一个人待着看电视玩游戏等着总是晚下班的自己,是不是每一次把他压在身底的时候他也确实想要,甘宁从来没有问过。
      甘宁想起很多次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坐在沙发上拼命按着PSP,凌统窝在一旁睡觉,一局过后凌统环住自己的腰问是不是结束了,自己连头也没回丢下一句你先睡吧我再完一局,然后听到凌统“哦”了一声之后倒下继续睡觉。
      甘宁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那个人根本没有在睡。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玩游戏的背影,然后真的睡过去。
      如果给凌统一个机会说出心里的想法,甘宁想,一定会是冷冷地一句“甘兴霸,你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甘宁想,他确实是给凌统甩了。凌统在甩掉他的恋情同时顺便甩了甘宁一记响亮的耳光。甘宁掏出手机,翻出凌统的电话看了很久,拨了一个号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 the number…”
      甘宁丢掉手机,颓废地靠着墙蹲了一会儿,起身换好衣服奔出门去。

      “公绩去了哪里?”甘宁闯进办公室以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吕蒙放下电话,转过头来看着甘宁。“不知道。”整洁的西装干净到几乎可以映出人的影子。甘宁盯着吕蒙看了好一会儿,“哦”了一声走向门口。吕蒙目送着甘宁的身影,身影笔直地停在了门边。
      “告诉他玩够了就赶紧回来,我等着他。”
      “……”
      之后凝固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是想要回头,然而很快就离开了。“抱歉,子明。”

      “甘兴霸你他妈人渣!”
      捏成团的纸杯在碰到门后悲壮地倒下。歇斯里地吼完,不顾外面惊诧的员工,吕蒙直接瘫在椅子上。员工有大胆一点的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帮他们的经理把门带上,一声脆响过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像往常一样与世隔绝的安静。
      吕蒙用手扶住额头,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爽的感觉遍布全身,心中的无名火不知往何处发泄,只能努力尝试用理智去浇熄。过了10分钟,吕蒙移开手,给凌统发了一条E-MAIL,没有加已读回执。
      ——玩够了赶紧回去,他在等你。
      几秒钟后电脑显示发送成功。

      吕蒙靠着椅背,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发送成功的状态,忽然感觉一种陈年的苦涩蔓于胸口。
      他记得凌统走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凌统拿着一部PSP反复地按着。那款游戏才出来不久,是那种考反应力的,吕蒙看着凌统全神贯注地盯着长方的屏幕,K.O的字样不时映入眼帘,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公绩,喝点水吧。”
      “……”
      “公绩?”
      “……”
      “公绩?”吕蒙试着提高了嗓门。
      PSP机被有些累地摔在桌子上,凌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不玩了,再怎么玩也过不了。”
      吕蒙望着一脸疲惫的凌统小心地接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是很喜欢玩这种类型的。”
      “懊……是不喜欢,太难了,看久了眼睛受不了。”
      “……那你玩得那么起劲。”
      “没办法,”凌统伸了伸双臂,靠倒在褐色的沙发被上,“那家伙在玩。偶尔也想和他一起做做某些事。”
      吕蒙看着凌统有些疲惫的眼角,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凌统的电话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喂……我和吕子明在一起,干嘛……”
      吕蒙安静地看着凌统打电话,凌统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吕蒙觉得眼前的那个确是他认识的那个凌统,他从小看到大、从小玩到大的凌统,但是又不是那个他想看到的凌统。眼前的凌统虽然就坐在自己对面,感觉却离自己很远。声色、语调、神态都是那么熟悉,但眼前的凌统却是那么陌生。
      吕蒙看着凌统挂掉电话,冲着自己抱怨几句,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客牛排,在自己面前吃得狼吞虎咽。
      “那个混蛋……给我等着……”嘴里塞满了食物碎碎念着,偶然抬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吕蒙你不吃吗?”
      吕蒙看着鼓着腮帮的凌统,说了一声“哦,好”。
      两盘牛排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吕蒙手里握着刀叉,往凌统的方向望了望。凌统埋着头,吃得很香。吕蒙的心里忽然觉得闷得慌。凌统没有发现,仍旧在吃着他的那份牛排,玻璃上印出两个人的影响,看上去是那么美,除了画中从未有过故事的主人公。

      他不是他的。

      甘宁心烦意乱地挂掉电话,施工队那边的杂乱声仿佛还在耳边环绕,黄昏的灯光打在繁忙的马路口,映照出一个个不知道目的地却在疾驰的身影。甘宁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孤岛四号的店门前。
      甘宁忽然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不进来喝一杯吗?”转身的那一刻刚好碰见拎着塑料袋的店主,嘴角若有似无的笑,轻蔑地挑衅着甘宁。

      “不是咖啡屋吗。”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玻璃杯,薄薄的柠檬覆盖在杯口,上面用砂糖堆出一座小小的雪山,小山的下面是琥珀色的饱满液体,色泽如宝石般纯净,隐隐散发出圆润醇厚的酒香。
      “不是说进来喝一杯吗。”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调,不冷不热的表情,头低下在摆弄些什么,连看一眼吧台上的人都嫌麻烦。“要教你怎么喝吗?”
      甘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店主,“你叫什么的名字,告诉我,我就喝掉。”
      店主继续在摆弄些什么,似乎很不屑于这种老套的方式,“那是你的事。”不过还是回答了甘宁的问题。“张辽,张文远。”说完,抬起头,把一盘蛋糕放上吧台,“该你了。”
      甘宁看着店主,很痞地笑着,拿起杯面上的柠檬片放在嘴边,一口气吸光上面的砂糖。柠檬的极酸与砂糖的极甜瞬间碰撞出无数感官的花蕾,别样的味道使甘宁微微皱了皱眉。端起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细细品尝过后,甘宁将目光回转到店主身上,“还不错。”
      店主愣了愣,低下头开始自顾自地吃蛋糕。

      甘宁看着店主,张辽专注吃蛋糕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凌统,凌统吃东西的时候也爱把头埋下去,用他的话说,吃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闪边。甘宁忍不住笑出来。
      莫名觉得那人是在笑自己,有点不爽地抬头,“怎……”
      嘴角边的奶油被人用手指挑走,看着对面的人慢慢靠近,暧昧地在耳边吐气。
      “怕了吗?”
      冷笑一声,别过头,“有多少女人中过这一套?”
      舔下指头的奶油,“没数过,”得到对方预料之中的冷嘲后,甘宁笑得半是轻浮半是认真,“不过,我只对男人有兴趣。”
      身体蓦地一阵,继而很快,几乎看不出痕迹,马上恢复了正常。
      “是吗。”继续低头吃未吃完的蛋糕。
      甘宁看着张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压下一张钞票,走出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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