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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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炎所辖的王师在离京十四日后开进了洗马湾。
洗马湾地处北怀王封地，在洗马河的冲刷下形成千里平川，但多是盐碱地，放眼望去，植被难存，纵然是春来抽绿的时节，也是满目苍凉。
徐太炎下令扎营，天亮后渡过洗马河。
这次的战事在徐太炎看来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他长期跟随吕青丝驻守边关，边关异族蛮荒善战，加之吕青丝性虽粗狂但心细如发，这些年他不得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如今一旦身居高位，立即生出不受束缚的解脱感来。
“将军，北怀王来犒军了，人在营外。”
“请。”
北怀王五十岁上下，多年来在明帝的积威之下战兢自处，放任秉性沉溺声色犬马，是以看上去竟像个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头，见了统帅王师的徐太炎，堆起一脸谄媚笑意，结结巴巴地讨好着：“将军远道而来，封地贫瘠也无甚拿的出手的东西可以招待，只得带了些牛肉和美酒来，本王真是自惭至极，望将军海涵才是！”
徐太炎轻慢地扶起了一鞠到底的北怀王，敷衍道：“王爷哪里话，王爷有这份心已足够了，本帅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王爷美言几句的，至于这酒嘛，军中禁酒，何况离叛贼封地也不远了，还望王爷体谅。”
“不妨事不妨事——”北怀王忙摆起手，“这离靖王……不对，叛贼封地还远着呢，而且封地交界的地方是一条峡谷，叛军要来，本王是一定会知道的，将士们远道而来，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北怀王不等徐太炎开口推辞便拍了下掌，门外倩影一闪，走进两个美女来，二八年华，面若芙蓉，细腰丰臀，动静之间散发着诱人的妖媚，北怀王小心翼翼地瞧着徐太炎的脸色，见对方似乎不那么反感，于是捋着下巴上稀疏的花白胡子，附耳笑道：“不怕将军笑话，这是本王重金搜得的美女，本王老了不中用了，还没有开、苞呢，将军不日之后就要开赴疆场，本王以这对姐妹花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将军万勿推辞才是——”
徐太炎毕竟是个凡夫俗子，在佳人入帐的那个瞬间他就动了心，心不在焉地将北怀王送走之后，他指派身边的侍卫将其中一位美女送入了楚王的帐中，顺便下令每帐可饮酒一坛。
徐太炎想的简单，好处均沾才不会有人去告发自己。
一时间，猜拳行令之声遍传军营。
仲渊坐在书案前翻着羊皮地图，对面前款款而立的佳人冷言冷语：“你最好不要乱动，头上的烛光要晃了，我会把你的头砍下来的，想必你应该是爱惜自己性命的。”
顶着烛台的佳人面色一白，又惊又惧，几乎要落下泪来。
……
三更，茫茫黑夜中传来擂鼓一样的颤动声，沉且重，像裹挟着万钧之力的巨石从天际坠落，巡营的哨兵机敏非常，毅然决然地敲响了金钟。
徐太炎一跃而起，在黑暗中准确地抓起了卧榻前的长刀，“来人，掌灯，怎么回事？”
只可惜，没有时间了，映入眼帘的是倏然而起的火海。
袭营的人并没有蒙面，执靖王旗帜，盔明甲亮，斗志昂扬，以三人一组合力击杀睡眼朦胧的天启士兵。
毕竟出生入死多年，徐太炎立即明白了自己已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他迅速穿起盔甲，劈手夺过一只战马，扛帅旗举火把，在护卫的环侍下高声大喊，“跟着战旗走，主帅在这里——”士兵瞬间警醒，潮水一般纷纷向徐太炎部聚拢开来。
结成队伍后，乱中有序的溃逃开始了。
徐太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一败涂地，他一边飞马扬鞭一边在心中极快地盘算着，靖王的军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一夜之间渡过洗马河，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自己开进洗马湾之前，他们早就严阵以待了，那么北怀王……徐太炎气极长啸：“老贼误我！”
“将军，后方有人救援。”
“是什么人？”
“是楚王殿下率散兵来接应的，但人数不多。”
徐太炎这才想起，还有个监军楚王殿下，他拢住马头，思绪纷杂。
出征前，吕青丝曾约他小酌。
席间，吕青丝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了吗？这次派给你的监军是楚王。”
徐太炎身为边将，对朝中大事不甚洞悉，只附和着应了一声，怎料吕青丝忽尔变脸，冷笑道：“徐将军，本帅待你如何？”
徐太炎陡惊，浑身骤寒，即表忠心：“将军待我如若手足——”
吕青丝摆手，“客套话不用再说了，看在你跟随本帅数年的份上，我便直说，这次出征讨逆是一事，除却皇上的心头大患又是一事……”
徐太炎倏然警醒，忖度片刻方道：“将军的意思是对楚王——”话不可说尽，徐太炎在颈子下做了个手势，吕青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只是这样的形势，兵败如山倒不说，此时楚王率援来救，若诛杀他……
“将军，不若与楚王合兵一处杀回去，不然如何能回京面圣——”身边有人提醒着，徐太炎蹙眉，思虑愈重，已是兵败，若再留楚王活口，回去怕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在想到人头落地的一瞬，徐太炎下了决心，他缓缓拨转马头，号令将士：同楚王合军一处，共同突围！
“得令！”
在尸体横陈的莽莽原野，一支靖王叛军所使用羽箭悄无声息地隐藏殊死搏斗的人群中，盯住了仲渊的后心，松指，箭若流矢，掠过殊死搏斗的人群，掠过风中猎猎的残旗，掠过跳跃天地间的赤珠血滴，呼啸着刺透仲渊身上那件染血的软甲，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他的背心。
遽回眸，徐太炎神情自若骑于马上，来不及细想，仲渊便一头栽倒在了烂泥里，徐太炎定睛去看，若水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太炎举起长刀，恨意昭昭，“无耻宵小，暗箭伤楚王殿下于乱军，为楚王殿下复仇！”一时间，士兵战意大涨，悍不畏死，王师的红色软甲如雪崩一般在黑色的叛军阵营中漫溢开来，徐太炎且战且退，抛下三万余具尸体，避入峡谷。
……
似是想起那一年游园，前呼后拥，随行者众却深感孤寂，王者面色不虞，做大臣的自然诚惶诚恐，垂手立于庭外数丈，低眉顺目，宛若木雕群耸。
八角亭中，暖风拂面，兄弟二人对坐饮茶，气氛闲适，无负怡情春、光。
“皇兄在想什么？”
“仲息，你觉得什么是王？”
坐在西位的青年鹅蛋脸，面色苍白，气喘声虽轻微但久久不止。
“臣弟不曾想过，大概如父皇当年所云，为大一统奋斗终生才是王者之道吧。”说着话，青年咳嗽起来，清秀的面上浮现出丝丝难忍的苦笑，“皇兄是不是在笑臣弟浅薄？”
“没有——”抬手，饮茶，沉沉面上毫无表情，“仲息，有件事朕考虑许久，今日也该告诉你了，给朕三年时间，天一的皇帝，你先做好吗？”
“不好——”被拒绝得很决然，“皇兄应当知道我活不久长的，何况这个位子，只能是皇兄的，我不容许其他人来坐，包括我自己。”
“如果朕要你为朕活三年呢？朕从泉君处讨了秘药，可保你三年健康，但三年后你会病发而亡，朕希望在这三年中，你不仅要活得健康，还要以铁腕御下，更要对朕除之而后快，以这种方式代替朕守在这里，你愿意吗？”
“皇兄——”
“愿意吗？”
“皇兄——”
“朕只要你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
银鎏金月仙图元宝盒摆在石桌中，闪闪耀眼，就算是微风频送花香也掩不住一股刺鼻药味，青年额上浮现细细密密的汗珠，咳得愈发厉害，他伸出手将盒子揽入袖管，无一丝犹豫。
“……皇兄，这才是你，冰冷而无情，可是，你究竟是我的兄。”一双新月般的眼弯了弯，笑得爽朗，那是立在心中的咒，唯有自己才听得到：不管多艰难，我会为你守定这把金龙椅，天不可夺我志，地不可夺我命，世人不可夺我权，只为……三年之约。
洗马河畔，乍暖还寒，仲息，失约的，好像是皇兄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