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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飞来横祸 ...

  •   马车在醉红楼前停下,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鱼龙混杂。无论名流巨贾亦或江湖隐士,只要出得起那百八千的银子,皆被奉为座上之宾。
      “这家酒楼的菜式奇多,名满京城,还请夫人下车,随小的进去尝尝鲜。”我挑起车帘,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敏敏面色一抽,啼笑皆非,刚要开口就被我拦住。倾身上前,我压着嗓子在她耳边道:“做戏要做全套。这天子脚下,处处都是他的探子,若是一不小心漏了马脚,被绑回去事小,要是稍有闪失连累满蒙两族邦交罪名可就大了。一切还是依照方才在路上所言定的才好。”
      敏敏点头默允,故作从容地与我分主仆入内。小二见来者皆穿戴不凡,很有眼色地上前将我们引入雅间。点上几样招牌菜色,并一壶上等的女儿红,我与敏敏举杯共饮,把酒言欢。凭窗远眺,临街叫卖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引来一批又一批的路人驻足。稍远处的戏台之上,是杂耍的戏班子夺人眼球的表演,叫好声此起彼伏。入眼之间满是繁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致。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一声朗笑划过,打破满街祥和。酒楼门口,一贡生模样的青年单手执壶独酌,残留的酒渍顺着下巴流淌下来。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指指点点。“哎呦喂,你怎么又来我这儿闹事啊!快走快走,咱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身着锦衣的掌柜连声呵斥着,唯恐避之不及。“再给我来壶酒!”那青年的身子有些踉跄,不依不饶道“酒?等你什么时候把先头欠下的钱还清了再说!”掌柜说着便命人将那青年架走。
      见得此景,不禁眉头微蹙‘这青年从衣着谈吐皆是文士风范,开口那两句诗也透着一身正气,实在与眼前这副撒泼耍赖的做派搭不上边际。究竟是何际遇,能使衣冠楚楚的才俊何以落魄至此?’门口几名大汉见青年意欲再闯,蜂拥上前对他展了拳脚。
      刚要出言相阻,敏敏已拍案起身,抢了先机:“小二,楼下那秀才究竟所犯何事,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夫人息怒,那厮本是今年从浙江进京赶考的秀才,谁知时运不济,被取缔资格。此后他日日来这里寻衅滋事,今日不想扫了夫人的兴致,小的这就下去让人将他赶走!”小二陪着笑脸,作势要走。
      “慢着,烦劳小哥请那公子上楼一叙。”我心生疑窦,出声拦到。小二先是一愣,待看到递去的银锭子脸上立时乐开了花,连连开口称是。片刻,那闹事的青年被带至。摆手挥退一旁的侍从,我斟上一杯与他,邀他入座。
      “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会甘愿堕落至此,日日来这儿讨酒吃?”敏敏性急,抢先问道。“本以为我连日来此终逢知音,没想到竟也这般世俗不堪。道不同不相为谋。林某在此多谢二位相救,就此拜别!”他冷哼一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身要走。
      “林公子请留步。我家夫人方才只是与公子开个玩笑,并不是有心冒犯。公子刚才在出语不凡,只可惜时运多舛,仕途之路受阻,空有一身傲骨正气却报国无门。于是你便另辟蹊径,日日来这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寻事,只为觅得‘知音’之人,得以赏识,以致你的一身才学不会付诸东流。不知我分析得对与不对?”我朗声说出心中所想。
      他身子一僵,定住了步子。半晌过后,朗笑迭起:“在下林子豪,浙江人士,今在此遇见二位,是林某此生之幸!”
      “我叫艾曦,这是我家夫人萨仁。”虽是用的假名,却是想要诚心与他相交。三人分主宾坐下,相谈间得知,这林子豪家中本是江浙一带的乡绅,从小饱读诗书,无奈家道中落,此次进京正想博得个功名光宗耀祖。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时任江西主考的查嗣庭以一道‘维民所止’的科场试题获罪。因其身系浙江人士,遂这届浙江一带的士人皆被卷进纷争,取消赴京赶考的资格。
      ‘文字狱’!我心中大惊。因为党派争斗,那些吟花弄月的诗文却成了杀人的利器。在这皇权至上的大清,文人行文莫不胆战心惊,科举取士一味奉行‘八股’,却缺少经世致用的人才,所以才会有晚晴的腐败无能,才会迎来洋人的铁蹄践踏……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觉得自己一心想要握住的东西变得那么的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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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许多浙江的贡生对朝廷的旨意难以接受,联名上书奏表,妄图力往狂澜,怎想到朝廷不但视若无睹,还派兵围剿,但凡上表之人皆被镇压入狱。从前途似锦到阶下之囚不过是朝夕之间。”林子豪垂下眼,重重叹息。
      “那你为何能够安然坐在这里,难道竟未曾参与此事?”敏敏直言所惑。
      “说来惭愧,我在来京的路上大病了一场,以致落了脚程。等到了京城,已是败局已定。奈何我林子豪空有一身抱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皇帝昏庸无道,贪官污吏横行,真是天要亡我大清。”他满目颓然,仰天长啸。
      我大惊失色,忙止了他的话,严词厉色道:“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但这毕竟还在天子脚下,谨防隔墙有耳。连坐之法自古有之,为皇帝者不可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难免耳目闭塞,被奸人蛊惑。你刚才的话是大不敬,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定是人头不保。到了那时,那些含冤入狱的贡生谁救,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又该谁去惩罚?”
      他幡然醒悟,面带感激:“艾公子一番话子豪铭记于心。但我林子豪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如若不能救一众同乡贡生于水火,宁可玉石俱焚,死而后已!”
      “现在言死未免言之过早,此事并不是完全没有转机。”敏敏出言相劝,向我递了眼色。“我舅舅的三外甥的表妹的五叔同现任的顺天府尹有些交情,兴许能尽些绵薄之力。”我轻咳一声,掩了尴尬。

      街市上又传来一阵喧嚣,一队身负兵甲的官兵正逮着沿街的百姓盘查。“小二,出什么事了?”我扬声唤道。“听说是在搜寻朝廷钦犯,这些天京城真是不太平。”小二擦着额角的汗,有些慌乱。
      定睛向下望去,那为首的将士竟是策凌。我暗叫不好,若待会儿与他撞见,恐怕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眼见那些兵士正往这儿过来,悄悄朝敏敏使了个眼色,便匆匆付账朝偏门走去。身后林子豪疾声道:“今后该去何处寻二位?”“潇湘居。”我丢下话,拉着敏敏疾步而出。

      七拐八绕,草木皆兵。待确定周围再嗅不到半点兵甲的气息,我们才停下来,扶墙喘气。“若曦,这亡命天涯也就我们这样了吧。”敏敏极力平复着喘息,逗趣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那个领兵的将军见过我。若是皇妃偷溜出宫的消息传了出去,那群食古不化的老夫子不定给我扣上什么帽子。再加上有心之人煽风造势,会给我们甚至皇上都带来很大的麻烦。”我喘着粗气,开口解释。“这可如何是好。马车还在醉红楼外,现在全城戒严,要想悄无声息地回到园中恐怕有些麻烦。”敏敏有些焦急。
      “先避其锋芒,等事情稍息再从长计议。你一身蒙古装束容易惹人起疑,不如现行回去。若宫里出了什么事也好替我先担着。”话音未落,一队官兵由远及近。我与敏敏匆匆做别后便闪身避进胡同。

      尽头之处‘潇湘馆’三字映入眼帘。轻叩门环,一粗使的丫头扫了我一眼:“这里是后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若是想听曲儿还请到正门去。”“还请仙女姐姐行个方便,这潇湘居的绿芜姑娘是我的老相好,烦劳姐姐去叫她出来一见,如若有假,姐姐再下逐客令也不迟。”我陪着笑,塞与她一张银票。那丫头瞬间喜笑颜开,揣了银票闪身入内,不多时便将绿芜带了出来。
      再别重逢,激动万分。我顾不得形象,扑上去直唤姐姐。绿芜身子一僵,推开我上下打量,惊疑过后,是难掩的喜悦。
      将我迎入屋内,绿芜眼中带泪,拉着我的手道:“原本以为我们姐妹情谊已尽,此生恐不能再见,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重逢。”我腻着她,打趣道:“咦?听承欢说有一位‘漂亮姐姐’常常出入怡亲王府邸,我想着该是姐姐无疑。那我们的十三爷就没将我的近况透露给姐姐,真是不像话。”她听我说完,破涕为笑。
      “呦,官爷这是做什么,我们潇湘居是为朝廷效力的地方,怎么会窝藏钦犯呢!这里是姑娘们的寝房,您这样闯进去恐怕不合适吧?”张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面色一沉,入耳之处,刀剑摩挲着铠甲乒乓作响。握紧拳头,自知避无可避,正要出门去迎。身子忽然被带入内堂,绿芜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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