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之步步禛曦》尘源幻雪

48、旧友重逢

　　秋去冬来，偌大的皇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晶莹剔透的雪花参杂着水汽，悉悉索索地从天上掉落，落到了地上却不寻不着痕迹。
　　我走到窗前，看着银装下的殿阁楼宇，思绪万千。不觉中，我隔着三百年的时空再次回到这座城池已经一年有余。岁月的浮尘穿过层层宫墙，在紫禁之巅留下或深或浅的烙印。故人西去，旧梦重拾，看着姹紫嫣红开遍，落花断井残垣，如今的我多了一分淡然自若，对生活，也对自己。
　　窗外的落雪渐渐停止，返身取来件月色的锦袍披上，我由着性子踩着吱呀作响的残片，朝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梅林深处，红色的花蕊还未及绽放，低矮的枝桠上都缀着松软洁白的残雪。伸手轻轻将松散的雪花揉成团，用力一掷，雪球滑过天空，留下美丽的弧度。“啊，是谁在那里！”一袭水红色的长裙飘过，戴着白色毡帽的蒙古伊人从梅林后天闪身而出，随手抖落着身上的残雪。我正想道歉，却在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时近乎哽咽。英姿娉婷，美丽依旧，正是敏敏！
　　试着张了张嘴，到嘴边的那两个字却迟迟未出。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故人，她面若桃李，黛眉轻扫，一身蒙古族华服尽显雍容。我清楚地知道，她已不是昔日草原上的点点星火，而是无垠苍穹的万丈金光，那娴静端庄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唯有透过那双灵动的双眸才能隐隐窥得昔日的活泼爽直。

　　“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奇怪，我又没有怪罪于你！”她莞尔一笑，声若银铃。“刚才我并不知道树后有人，一时不慎竟然冒犯了王妃，是我疏失了。”我敛了心神，笑语嫣然。“我随王爷来京面圣，不想却因一时流连雪景，迷失在园中，寻不到归路。你能带我去勤政殿么？”敏敏目光微灼，透着急切。
　　“正巧我刚要前往此处，王妃随我来。”不由自主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敏敏微微一愣，即刻便搭上我的手，一如久别重逢的挚友，看不出生分。

　　因有皇命，高无庸见到我们并肩而来并未阻拦，上来打千行礼之后便侧身将我们迎了进去。大殿之上，胤禛与伊尔根觉罗相谈甚欢，敏敏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直言道：“他们男人的谈话，我没兴趣去听，不如你带我四处走走？”说话间透着熟识的爽朗耿直。我心里一暖，拉着她从角门而出，到偏殿坐下。暖炕之上，我们就着四溢的茶香，打开了话匣。
　　“你是哪宫的娘娘？”她开门见山。“为何是娘娘，万一我只是个卑微的宫女，王妃就不愿与我在儿这促膝茗茶了？”我戏谑道。“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看刚才那总管对你一脸谦恭，想来身份一定尊贵。我敏敏要交的朋友，从来不看贵贱，只问是否兴趣相投。你相信么，许多年前，我就与一位在御前奉茶的宫女情同姐妹，只可惜……”她没有说下去，一脸失落。
　　我身子一僵，未曾想到会在初次相逢之时就提及那段逝去的过往。有那么一瞬，我对着她落寞的眸子险些脱口而出，告诉她我就是若曦。奈何在光阴的碎片中，我已不是曾经的自己，我的故事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过稀奇。‘草原上的儿女认定的朋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既然如此，何不换一种方式与她结识，一如我们的初见。
　　“我到现在还不知怎么称呼你呢？”敏敏的眼中恢复了笑意。“若曦。”我并不想骗她，淡淡道。瞬间的惊愕之后，她的面上升腾出喜色，有些激动地拉着我的手道：“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真不敢相信，今天在这里居然可以再次遇到一位叫‘若曦’的女子。若曦，你会骑马么？”
　　往日种种在眼前飞闪而过，那两个在马上飞驰的少女，都已嫁做人妇，浮生若梦，沧海桑田。我看着她，灿然一笑：“骑马我只懂些皮毛，你们草原上的儿女，骑术才叫真的精湛。”“若曦，那我们可要找机会在马背上好好较量较量。”她笑道。
　　“乐意奉陪！”我迎上她的笑颜，心中暖热。我于她只是初见，她于我却是旧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也许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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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传来脚步声，转身望去，胤禛已掀帘而至。看到我与敏敏熟稔的模样，他先是一愣，继而正色道：“方才朕还同左鹰说起，王妃在京这段日子若是无趣，朕可将贵妃介绍与其认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敏敏起身向胤禛见礼：“多谢皇上美意，敏敏与贵妃娘娘甚是投缘，自是不敢劳烦皇上费心了。时候不早了，敏敏入宫多时，我家王爷怕是急了，唯有先行告退。”我见她要走，以为是对我相瞒身份一事耿耿于怀，紧步追至门外，轻声道：“你该不是怪我没有如实相告吧。”她停下步子，回眸一笑：“草原上的儿女认定的朋友岂是说变就变的？明日我再来找你，到时你别嫌我烦才好。”

　　挥别旧友，返身入内，胤禛正翻着奏折，手中握着的正是我刚才用过的杯子。我欲叫人再去取套茶具，他却拦了我，轻轻一笑：“不用再另行准备，就这样挺好。”我只得作罢，在他对面坐下。“藩王入京，王妃随驾，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吧。”我漾起浅笑。“最近朝中多事，我觉分身乏术，多个故人带我来陪着你也是好的。”他温声道。
　　他总是如此事无巨细地为我考虑周详，我心里一暖，挪到他身旁，柔声道：“胤禛，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待我？”“因为你值得！”他敛了笑意，一脸恳然。不由自主地在他脸上轻啄一口，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将我揽紧，轻笑一声，话里满是宠溺：“怎么当了额娘之后，自己反而越发像个孩子了？”
　　我不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中：“今早陪敏敏在园中瞎逛，有些乏了。我靠着你眯一会儿，等你忙完了再叫醒我。”原本只是想着在他批奏折时避嫌，无奈真是累了，竟然就这样歪着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胤禛已经不在。记不清何时被抱上床榻，只依稀忆起昨夜栖身的那个怀抱，心中甜蜜。回到阁中，用过早膳，敏敏如约而至。“若曦，王爷进宫议事，我一人在驿馆呆得发闷，你可否陪我去街市上逛逛？”我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神色，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京中不必塞外，一入宫门深似海，虽然份及高位，却不得向你们那般潇洒自由。无旨不得出园。”“那我们这就去向皇上请旨！”她拉过我的手，作势要走。“可是皇上一早就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我向她摊了摊手，爱莫能助。
　　“你们京中的女子真是可怜，一个小院子就困住了你们一生。”我心里一动，想不到这句我原本对她的劝解如今却成了我生活的写照。“就算没有圣旨，出去也不是全无方法。”不知怎的，想要出去的念头瞬间变得强烈。
　　我取来园中内侍的衣服换上，对着她惊诧的目光，颇有些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我如今只是蒙古王妃身旁的侍从，要混出宫去绝非难事。”“噗嗤——”敏敏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憋不住笑道：“可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的胸前是这般模样！”顺着她的手势低头看去，触到胸前耸起的高峰，面上一热，连忙闪身入内。
　　不多时，再次走到敏敏跟前，她看着我的神情从错愕瞬间转为不止的狂笑。因为一时找不到裹胸的棉布，我只得在里面穿上厚厚的棉服，还在凹下去的腰腹部裹上几层棉布，咋看之下，倒像是个臃肿浑圆的小胖子。

　　一路低头小心地跟在敏敏身后，毕竟她是异族的王妃，身份尊贵，守园的侍卫没有过多的盘问便放行。坐在奔驰的马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宫墙，觉得空气好像也变得格外清新。
　　“你还真是包天的胆子，就当真不怕一旦事情败露皇上怪罪？”敏敏笑睨着我。“他朝事缠身，我们只要早些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况且我阁中皆是心腹之人，那个来福比猴还精，真要出事，他们也能抵挡一阵。”我想起紫瑛他们临危受命时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扬起嘴角。
　　“既然出来了，就暂时将皇宫忘记吧。今日我只是你的小厮，让王妃尽兴而归是我的使命！”掀帘坐到车外，扬起皮鞭重喝一声，车角上铃声叮当，随着不断灌入的凉风，飞往那向往已久的市井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