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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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别梦寒（上）
“哥，你说，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好心救下伤重的金英敏，日子会不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天近薄暮，晚云淡收，清秀婉约的男孩极目眺望向远方辨不明原色的朦胧景致，绯色夕阳自他张开的指缝间静静流淌，华彩而迷蒙。
他神色淡然，语气轻的好似自语，听起来却仍催人落泪。
忍不住红了眼眶，金钟云俯低身子，以背后抱的方式将金厉旭紧紧抱住，侧脸贴上他的，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常无异：
“要不了多久，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
“再忍耐三天，三天就好。”
片刻他又补充道。
语气虽笃定，他的心却在颤抖。
“哥啊……”
这一声低唤却更像叹息，金厉旭转动轮椅，与他面面相对，握住他放置在他肩上的小手，
“要我说多少次，就算是难过，也不要让我看到，如果你因我而难过，我会比你更加难过。”
终于还是落下泪来，埋低脑袋迅速蹭掉脸上划过的泪，金钟云绽出一个算得上明媚的笑脸：
“好，今天你生日，寿星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
眼中透出一丝狡黠，金厉旭微微挑了挑眉，“不许反悔。”
点头：
“不反悔。”
金厉旭蓦地便正了神色，眼色里全是认真：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遇见曺圭贤，是不是可以考虑接受我？”
显是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金钟云怔愣了一霎，讶然无语。
只在他一怔一愣之间，金厉旭便低下头自嘲地笑了：
“真不甘心。明明，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啊。”
他又抬起头，几分释然几分失落：
“我不想只做你弟弟，可是好像也只能如此。”
他并没有落泪，可他的笑好像本身就带了泪，凄伤绝决。
“我能要个吻么？”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男孩式的单纯无害，嘟起嘴像是撒娇，
“我刚刚确定了我爱的人给不了我想要的爱情，所以向我爱的人讨要一个吻作为心灵上的安慰，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那一瞬的凄伤与绝决便好似只是一闪而逝的幻觉。
揉乱他毛茸茸的头
发，金钟云笑的宠溺：
“我也爱你，一样爱你。”
“不是，那不一样。”
金厉旭苦着脸，
“我想占有，而你，愿意臣服么？”
揉捏他脸蛋的手忽地一顿。
心下的凄苦早已汇集成了无边苦海，金厉旭只有苦笑：
“所以啊，吻我吧。你答应了今天都听我的。”
他直直望向面前的人，不让他有半分逃离他视线范围的机会，将他眼底的动容与挣扎尽数收纳，直到金钟云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默许了他这个有些任性有些无理的要求，俯身向他靠近。
我们是兄弟，骨肉血亲，不是么？却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谁会知道？谁又能预料？
没有答案。
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每每在我们以为我们可以改变命运的时刻，生活总会抛下又一串难题来嘲笑我们的幼稚。
即将凑近他唇边，金钟云忽然停下，转而去吻他的脸，只轻轻一吻，清风拂面一般柔适，正欲退开去，金厉旭却抬手扣住他脖子，一勾一带，吻上他微带些凉意的唇，在他未及做出反应之前，灵舌探进他口腔，里外侵略了遍。
等他从震惊里找回神智，只觉口中一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推抵入他口里，金厉旭此时放开他，见他一脸懵懂茫然，粲然一笑：
“时候到了，我该回去了。”
话落，不等他回应，转动轮椅背身向他，在同来的人的帮助下坐进早已等候多时的金公馆的私家车。
“小旭！”
明明晚上还要参加他的生日宴，只不过几个钟头，他们就要相见，金钟云却总觉，也许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听他唤他，金厉旭降下车窗，仍是那样粲然明媚的笑着，唇角翕动，无声的话语就此流泻。
车子缓缓启动。
他知道他也知道，那句无声的话是，我爱你。
车子在烟尘里渐渐凝结成浮动的光点，金钟云吐出口中的物什，擦净了端详许久，将之细心收藏好，驱车驶离灰旧颓败的蛮荒城区。
今宵别梦寒（下）
“即便我不说，他也依然会以他以为最好的方式来保他周全。”
那是他熟悉的，属于曺圭贤的声线，透过虚掩的门缝漂荡出来，心底隐约升起不祥的预感，金钟云正欲推门的手停了下来。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可如果不是你和他说的那番话，他也不至于决绝至此！”
“你懂什么！”
清朗的声线有些发颤，
“你知道被当做药人，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被不停注射各类药物的痛苦么？你尝过被药物腐蚀脏腑甚至腐蚀心智的滋味么？——求生不得，求死……”
他像是说不下去，停顿了一会，才又接着道，
“金英敏控制着他的命门。生着绝望，死亦是折磨。”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霎，陌生的声音带了些不忍：
“他的命门……”
“金厉旭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原本不该加诸于他。你还要再质问他为什么只因我一席话就决定与金英敏玉石俱焚么？”
因为……
哥，我爱你啊……
他应该推门进去质问，或者立刻出发追到金公馆去，再或者……
可四肢灌了铅一样沉重，迈不开双脚，甚至抬不起双手，除了呆立原地，金钟云竟是不知究竟应该做何反应，直到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迎面撞上一张陌生的却带着讶异神色的脸，金钟云才似找回神智，疯了一般跑下楼跳进车子，掉转车头疾驰而去。
一路飞奔，漫天烟尘铺漫在身后，赶在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前到达金公馆，却被告知金厉旭以想和金先生单独相处为由甩脱了其他随从，二人驾车向西行去已久，金钟云只觉如坠冰窖，血液霎时凝固冰冻。
所以才会那么执著的告白。
所以才会那么任性的索吻。
所以才会……
原来，原来……
深重且悲哀的情绪很快侵占他的心房心室，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疾追过去，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绝望。
小旭，我不疼，也不难过，真的……
小旭，你不要做傻事，我会试着接受你，我真的会……
小旭，我求你，你回来……
……
上帝关闭了通向人间的天窗，充耳不闻他的祈祷，闭目不视他的绝望，直至夜幕四垂，终于在荒岭发现艰难爬行的金英敏，和他身后不远处残破不堪的车子里露出的一截夜色里苍白的触目惊心的手臂。
天崩地裂。
雷霆万钧。
跳下车子冲到残破的车前，看到那张清秀的脸睡着了一样安祥，金钟云甚至不敢抬手去探他的呼吸。
他好像有些看不清物像了。
他伸手把有些冰冷的身子揽进怀里，擦拭着他额上仿佛怎么都擦不净的鲜血，附到他耳边轻语：
“小旭，我们回家。”
打横抱起人，语不成调，步履维艰，他也还是执著的呢喃，“小旭，我带你回家……”
车身轰然炸裂。
……
“小旭！”
猛然惊醒。
手里紧攥的几根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失神涣散的眸循着手臂的方向，看到手指的主人正以关切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倏地，泪雨潸然。
剜心一般地疼。
曺圭贤试图擦去他脸上的泪，可那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擦不去，擦不断，将人揽进怀里，他便顺势埋首进他怀中，起先还是咬着牙抽噎，渐渐便呜咽出声，几番忍耐压抑不下，终是不由自主，失声痛哭。
几乎窒息。
他决堤了的伤痛，每痛一分，他都要疼痛百倍，他心疼，却无法代他受过，替他体会。
拥抱只是一个苍凉的姿势，然而，却似乎是予他以温暖的唯一方式。
可是，我们明明靠在一起，却为什么，还是那么冷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