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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谁的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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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帐内的宫灯就快燃尽,烛火摇曳释放着最后的光芒。卉紫正趴在一个人的身前,那人正是刘彻。轻微的抖动惊扰了因为承载她的重量而没能睡熟的刘彻,他睁开眼,懒洋洋地迎向卉紫错愕的目光。
这什么情况?卉紫猛地坐起,扫视过自己衣衫之后与床榻的凌乱后,她慌忙退后拉起了被子,惊惧地看着刘彻,“你、你你……”
没有了卉紫的重量,刘彻轻笑着坐起身,捡起一件袍子随意披上,起身下地在案子前翻了翻带来的一卷竹简后,才再次回到榻上轻轻合眼。而全程,卉紫都瞪着惊惶的眼镜看着。
合眼有了一会儿,刘彻睁眼看向仍是瞠目结舌的卉紫,无奈地一笑,撑起身子伸手轻拽了拽卉紫的被角。
“天色还早,多睡些吧。”刘彻看着卉紫,第一次展露如此温柔如水的眸光。
“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干啥?”卉紫惊恐地抢回被子,意欲掩起自己。
“顾姑娘不会是忘记了吧?”刘彻好笑地看着她,“难道要朕帮你回忆一番?”
“不要不要!”卉紫慌忙拒绝,“你睡吧你睡吧!”
“那朕要睡了,稍后还要早朝。”刘彻笑着,安然躺了下来。
卉紫暂时松了口气。就在刘彻合上双眼的那一刻,一些不甚清晰的镜头在记忆中复苏,一点点浮现在脑海。卉紫晃着脑袋默默祈祷着“不可能不可能”,因为刘彻抱着她睡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的不同之处不过是二人都穿得不多而已!仅此而已!
可他若是隐忍地抱着她安分地睡一夜,会造成这样的情境吗?
“为何呆望着朕?”他突然的轻问吓了卉紫一跳,卉紫细看向他,却发现他并没有睁眼。卉紫下意识地别过头,生怕自己视线中夹杂着的思绪再次为刘彻发觉。
闭着眼的刘彻半天不见卉紫答,便又调整了姿势,睁眼看向了她。见卉紫躲闪着目光,他便叹息一声,不得不坐起身,板过她的肩膀,试图让她躺回身边。
卉紫纹丝不动,咬了咬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转头死死地盯住了他。
适才的惊悸不安中,卉紫已回想起一切,昏迷之时的众多异样与醒来后的疑问一同蜂拥而来,已然散尽混沌沉重的脑子理清头绪,瞬间闪过一个无比清晰的词——药!不是酒!只有药,才会让她失了神志、如此身不由己。这样想着,卉紫涨红了脸,羞愤不已。
“朕,”刘彻绕过卉紫颈间在她耳边轻语,“喜欢你婉转的模样!”
他这挑逗的话语,挑错了时机。卉紫移开脖颈,离开了他唇边,慢慢地正视他一脸夹杂着胜利与得逞的笑容。毫无预警地,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脸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不解自刘彻眼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勃然大怒。
“你太放肆了!”颜面扫地的刘彻低吼着捉住了卉紫抽他脸的手,眼中弥漫的怒意与不解逐渐清晰起来。他身子一转将卉紫压倒在身下,毫不客气意欲侵犯。
“卑鄙下流,哼!”卉紫用力挣扎着,满腹委屈涌上心头,泪水突如决堤一般涌出,“我怎么这么倒霉,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穿越吗!!”
看着颗颗泪珠自卉紫脸上滑落,刘彻明显地一怔,他顾不上理会卉紫的疯言疯语,情绪很快被怒火覆盖。“忤逆犯上,你可知你该当何罪!”他盛怒于胸,却依然顾及地控制着音量。
“你就是卑鄙!”卉紫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我本欲前事不计与你和平共处,你却欺骗我!”
“朕何时卑鄙了?何时欺骗你了?朕许给你的,哪个是办不到的?夜里是你请朕来此,勾引完了又倒打一耙,朕还未曾向你问罪呢!”刘彻断然反驳。
“谁叫你来了!你说过你不逼我的,结果你串通你的嫔妃给我下了药!”卉紫话音刚落,便被刘彻反捂住嘴巴。他原本听不大明白,但是一听到药字,神色陡然一变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药?”刘彻心下猜到是什么,但还是确认道,“是何药?”
卉紫咬了咬嘴巴,半天才委屈地吐出一个字:“春!”
“春……药?何人会对你下手?这是宫闱大忌!”刘彻的目光和语气都充满了惊讶。
“我不知道……”卉紫呜咽着,揪紧了他的衣襟,“你去问问你的夫人们!问问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吃个饭而已,原来是鸿门宴,呜呜呜呜……”
刘彻静静地抿了抿唇,不多时,他一手握住了卉紫绞着他衣襟的双手,另一手拭干过她脸上的泪水,苍凉地一笑:“唉,原来如此。”他原本很享受昨夜的癫狂,可细想,那确实不是他认识的卉紫。
卉紫愣住了,停止了哭闹抽泣,茫然地看着他奇怪的表情。
刘彻再次擦掉了卉紫脸上的泪水,翻身坐了起来替她盖好了被子,转过身去轻语着:“朕还当你甘愿,空欢喜一场。”
他的声音,气急的颤抖之下,还有点怅然。
眼见刘彻起身欲走出幔帐,卉紫禁不住坐起身子唤住了他:“陛下!”
刘彻驻足,回头看向卉紫。
“陛下,这事儿……”卉紫犹疑着,终于说道,“就算了,我可以不追究,你当没发生过。条件是请陛下放我出宫。”
刘彻皱眉看向了卉紫:“你眼泪散的倒快!姑娘家的名节,你都不计较?”
卉紫听了,挂着泪水的脸没好气地冷笑:“对方是大名鼎鼎的陛下,我想我该感到荣幸吧!”
刘彻气得哑口无言。片刻后,他气哼哼地撂下一句“休想出宫”,便掀开幔帐走了出去。
刘彻提早起了床去了宣室备早朝。天亮后,后宫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卉紫发生了什么,因为掖庭那边的彤史,再不是刘彻开玩笑乱说,而是真真正正地记上了一档——江离殿刘氏卉紫伴上就寝。
一切真的这样发生了,突然的让卉紫措手不及。
常宁殿内,一夜未安睡的窦文玲早早起了身。昨夜香芷宫小聚,自卉紫走后,良美人为首的小拨人将她灌醉。她原本与良平义无太深交情,但盛情难却又恐过于抗拒会给众人留下突兀的印象,索性便尽兴喝醉。头晕脑胀之中,隐约记得还有大事要办,结果使得自己一夜睡得浑浑噩噩,早起精神不爽。
揉着闷疼的额头,她清醒过来。猛然想起昨夜之事,匆匆地滑下床披了褂子向厅室奔去。
“良人!”巧芳迎上。
“昨夜的软轿可曾回来?”窦文玲不觉抓紧了巧芳的手。
“这——”巧芳揉着后脑,似乎也有些神情不清。
“你——”窦文玲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巧芳,半信半疑地问,“昨夜醉了?”
“良人恕罪!”巧芳噗通跪倒在地,“各位也不知怎地卯足了劲儿,巧芳、巧芳也不敢拒绝……”
窦文玲闻言轻哼,甩开巧芳的手呼喊来人。不多时,侍婢奔入复命。
“昨夜我的软轿可曾回殿?”窦文玲追问。
“良人!”门外,几个常宁殿的轿夫应声而入跪倒在地。
窦文玲见他们一个个懵懵懂懂精神不济,不由得大惊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良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左右看看,怯怯地道,“昨夜刚行至伊春湖,突然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他说到这,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什么?”窦文玲表面惊讶,却难掩眼中的得逞的快感,“继续说!”
“后来奴仆几个,不知怎地就晕了,醒来时只见身边一台空轿椅,卉紫姑娘已不知所踪。”他低头恭声道。
“不知所踪?”窦文玲拍案而起,嘴角却不由得上弯。
“奴仆们一时心悸,急忙想禀告良人寻人,却见江离殿的琪儿赶来,告之卉紫姑娘安然无恙,还给了赏银……”说到这,他悄悄抹了抹袖袋中的金粒子。宫里当差这么久,他几个是第一次拿到这样多的赏赐。
“什么?!无恙?!”窦文玲略微一顿,转而做出放心的样子假笑:“既然无恙就好。”她说着转过身,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那些黑衣人最终如何处置?”
“这……”那奴仆连忙叩头,“我不知……”
失手了?!窦文玲的指节捏的咯咯作响。“罢了,下去吧,没事就好。”背对众人的窦文玲声音平和,但眼中却溢出一丝狠辣决绝。几个轿夫应声告退,一边吁了口气一边暗自高兴度过一劫,却没想到生命即将在此终结。窦文玲见众人退下,唤来巧芳,低声嘱咐灭口事宜。巧芳神色一惊,复又平静下来,唱诺退下。
一日平静。窦文玲整日竖起耳朵细听,都不见有什么异动,心里却不知是高兴还是忧愁。没异动便是没露出端倪,可是过分的平静又让人心不安。
傍晚,韩焉的到访让窦文玲有些意外。韩焉是唯一能随意出入内宫的外男。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整日在后宫肆意走动,也绝不会刻意隐瞒刘彻。刘彻许他与常宁殿来往,他也只个把月来一次当视探故友,且谨慎到每次到来势必会提前通知,没理由这次不通知就来了。
已忐忑一天的窦文玲傍晚显得有些憔悴,衣妆也未作刻意修饰,闻听韩焉突然到访,匆忙唤了侍婢来更衣补妆。正当她满心欢喜等待韩焉时,却见来人一脸冷然。
这不像他。窦文玲心里诧异。韩焉这个人就算是天塌下来、就算他临死,脸上也绝对会是一片平和,永远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怎地今日突然冷了面孔?
韩焉进入,不问安,不待窦文玲允许便落了座,兀自地饮了口茶。窦文玲一见架势不对,转头使了个颜色,巧芳便带人退出殿内。
“私带外男入未央宫,你可知罪当致死?”韩焉摩挲着杯上所印画的花纹,缓缓说道。
“外男?”窦文玲心下一紧,面上却故作镇定一笑,“我可不知大夫所言何意。”
“你不知?”韩焉挑眉看向窦文玲,原本人前一向温和的他,双目却透着丝丝寒意。窦文玲忙低头啜饮,掉转视线。“你不承认也罢,那便再不要承认。”韩焉说着放下茶杯,端坐着看向窦文玲,“既已死无对证,索性就推个干净。”
“死无对证?”窦文玲吸了口气,看着韩焉,明白是韩焉帮忙处死了黑衣人。微愣一愣,她低福身子道:“文玲谢大夫出手相助。”
“你若糊涂,纵是韩焉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你。”韩焉盯着窦文玲,幽幽道。
这眼神,让窦文玲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同时心下一股难言的痛开始蔓延。他待她,从来都是温润笑意,怎会如此淡漠。难道,是为了那个卉紫?是因为自己要伤害卉紫?窦文玲不觉中抬头迎上韩焉的目光,想要从中看出端倪。可那眸子如一潭黑水,幽深不见波澜。
“是你,救了她是吗?”窦文玲问。
韩焉冷笑一声,并未作答,只是兀自起身:“此行是韩焉临时起意,不宜久留。”说着他拱手一拜,“改日,韩焉再来探望。”说罢他抬头看了窦文玲一眼,转身离去。
转身前的那张脸,又变得笑意盈盈,温润儒雅。窦文玲糟透的心情却并未因这笑容得到些许安慰,反而更加没了方寸。
她匆匆地赶了两步,意欲追上韩焉,可韩焉步子太快,转瞬就走到了院子门口。窦文玲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今日可才是你的……”可说着,韩焉已然没了影子,窦文玲的声音也怅然若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