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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暗自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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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儿姐姐既然已出来,就说明夫人并不抵触我!为何不让我进去,说明实情?”卉紫拉住蓉儿的手。
“这——”蓉儿皱眉,“你有何实情要说?”
“我、”卉紫一顿,却发觉原本以为一肚子的话,此时都说不出来了。难道要如实告诉王夫人,自己殿上的苏沁嫌疑最大吗?那苏沁又为何如此?这些,都不是卉紫现下能说清的。
“不如先回去,缓一缓再说。”蓉儿拍拍卉紫的手。
卉紫低头无语。心下思量一番,也只好妥协。她拿出袖袋中隐藏的完好的信简,郑重地递到蓉儿手上:“我本想一早来当面解释,可你也知道,前两个月我一直待诏前殿,不便擅自行动。这信简内,是我当初所下的真实的方子,一字不落全由我自己誊抄。我知道夫人不会再取用,可我必须让她知道这食谱原本的模样。另外的针灸方子,中途未经他人誊抄,背面也有许太医亲笔的封印,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若信不过卉紫,可请许太医安排人下针。”
蓉儿接过信简,叹了口气,点点头。
“无论如何,夫人的病症间接由我加重,是我对不住她。但也请无论如何,仔细考量之后,再决定我是否有过错。”卉紫恳切道。
“你的话我一定带到。”蓉儿说着,将伞递给卉紫与浮香。
蓉儿回殿内,将信简交与王夫人手上。王夫人迟疑一番,展开来看。
“卉紫说,这才是当初她和太医审定后的食谱本来的模样。”蓉儿叹着气说。
“你认为呢?”王夫人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
“这——”蓉儿一时答不出来,她虽然对卉紫心怀不满,但却不是无事生非的人,“蓉儿以为……唯一的可能是与夫人争宠,可她还未成势,也不至于心急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况与其在食谱上花心思把矛头引向自己,还不如悄悄去御厨房动手脚呢!”
王夫人一笑,点点头:“是啊。你不似刚才那般气愤了?”
蓉儿低头:“夫人知道,蓉儿也不过是气话……”
回江离殿的路上,雨雪耗尽。突然,一片阴影在地面划过,好像一只大鸟在头顶滑翔一般,待卉紫抬头时,天空却清明一片,什么也没有。
好不容易搀扶着浮香回到了远在未央的江离殿,浮香一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五儿和琪儿帮湿透的二人换衣服。不多时,苏沁端了姜汤进来。
卉紫走到坐榻上,在案头取了笔和几片竹片,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些字交给琪儿,“琪儿,这是退烧药,这是止咳药。”
待琪儿接了药方离开,卉紫叹了口气,亲自浸湿了洗脸布替浮香擦拭降温。“小安子,小顺子!”卉紫吩咐道,“把浮香的日常用具搬些来,这几天先住我这,也方便值夜的人照顾她。对了,浮香这几日的值班就停了吧。”她说着,叹了口气。
良平义双手抓着干巾,在碧儿的发丝上轻轻揉动。动作无比轻柔,眼神却不含一丝温情。
“小姐,你对着我还苦着脸?”碧儿调侃着,脸上却是和良平义一样的沉寂。
“辛苦你了。”良平义勉强一笑,脸上的肌肉抽动的极为不自然。
“不想笑就不要笑,比哭还难看……”碧儿虽然一嘴埋怨,心里却心疼起她的主人来。不开心,何以能笑得好看。良平义没做声,接过一旁侍婢递上的干衣服交给碧儿,而后将人遣了出去。
“她终于耐不住了。”碧儿室内已无外人,说道。
“她若能逃得出宫,才不会耐不住,早就跑了。”良平义调笑,“她在意的是当事人王姒的看法,也为能安全在此生活下去。你以为,她急于证明自己,是为了让陛下高看吗?僵持近两个月了,咱们也该出手推一把。”
“帮她?未得令,贸然出手好吗?”碧儿不同意。
“不,不是帮她挑明真相,如今,真相对她早已不重要。”良平义摇摇头。
碧儿闻言一笑:“是啊,连临华殿的蓉儿都看得明白。”
“哦?”良平义看向碧儿,“那蓉儿怎么说?”
“蓉儿说,”碧儿回忆着,“卉紫纵然想争,也不会在八字还没一撇时就急着下手。还有,她怎会笨到在食谱上做手脚刻意将矛头指向自己呢。”
“蓉儿都看得明白,王夫人会想不清楚?陛下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良平义哼笑,“我不知陛下到底是何用意,但怕再耽搁下去,陛下忙着忙着,就忘了这档子事,顺带再忘了这个人。”
“那咱们怎么帮?”
“简单,就帮她见陛下一面即可。”良平义说着,步向条案端坐,提笔轻带,一封简易的邀请函在竹片上落成。“给,你亲自去送,张扬些,不然只怕引不来。”
碧儿长出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唱诺。
良美人抬眼道:“怎么,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哪有!”碧儿有些凄凉地应道,“只是碧儿帮来帮去,没有一事是为了小姐。”
“不,”良美人一笑,比碧儿更无奈,“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我,不是吗?”
碧儿无言以对,还未来得及休息,便又出了门。
天色渐晚,忙碌了一天的宫廷渐渐安静下来。每一房每一宫,都在聊着不同的话题,有人大声说笑,有人窃窃私语。
常宁殿内,一声声得意又娇媚的笑声传来。那美丽又不失清高气质的窦文玲此时以袖掩面,只一双狭长的双眼透着阴冷的光。笑不多时,她缓缓开口:“去临华殿找王夫人,就有用了么?那女人虽不犯他人,却是个绝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的人,怎会轻易让江离殿的再近身。”
“这回您该放心了,不光是韩大夫,就连陛下,也个把月没去江离殿了。”巧芳附和道。
“横不能男人都让她霸着,也不怕折煞了自己。”窦文玲起身,理了理袖子。陛下虽已不再流连常宁殿,但常宁殿的俸禄和供给都没短缺过。外头进贡了什么好物件,常宁殿也一样都没落下。此时的窦文玲,从里到外,依然光鲜可人。不过她也不是日日如此装扮,只是韩焉递了话,说今晚来小坐。
侍婢自外跑进来,在巧芳耳边低声道了声“韩大夫到了”,巧芳连忙告之窦文玲。
窦文玲闻言,原本得意的表情换做一脸干净的笑容:“迎。”说罢,她端坐在条案前。几天前,她从宫人那里学来了些茶道,正巧今日给韩焉看看。正想着,韩焉已进门,依旧是规矩地行了臣子之礼。
窦文玲并不拒绝韩焉的拜礼,伸手邀请着:“快坐。”
韩焉坐下,看着窦文玲按顺序摆弄着桌上的杯壶。手腕翻转,指尖灵动,一道道程序井井有条,不多时,雾气袅袅,茶香弥漫。看着迷蒙白气后那张专注又美的脸颊,韩焉不由得浅笑。
“怎么?”窦文玲抬头,递过一杯茶水。
“出尘仙子。”韩焉接过茶杯,轻念。
“谢上大夫不曾嫌弃。”窦文玲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女为悦己者容,同样也是因“悦己者”,活的更有念头。
“嫌弃?良人不嫌弃韩焉,就感激不尽了。”韩焉说着一笑,却不见一点自卑颜色。但即便是客套话,也足以博得窦文玲一笑。
“近日——”窦文玲眼波微转,终于问出口,“陛下在忙何事?”
韩焉挑眉看向对面:“怎么?还挂着陛下?”
“非也。”窦文玲摇头,“早些日,我就听说了江离殿的事。只是好奇,陛下如此爱护王夫人,为何不还她个公道。”
“公道?”韩焉重复着,端正一坐看着窦文玲,“若真要还以公道,只怕牵扯的人,可不是江离殿那姑娘。”
窦文玲闻言,下意识地别开眼神去理桌上的茶具,生怕韩焉看到她眼底涌起的一丝忐忑,稳稳声线道:“这怎么说?”
“疑犯只有三方:卉紫、许太医、江离殿侍婢。若前两者都排除,那么那一夜,草拟的方子由苏沁传递给琪儿之间发生了何事,便是关键之处。”韩焉说着一顿,深深地看了窦文玲一眼,“这江离殿虽没有严密到滴水不漏,但若非高手,也休想避开守卫贸然闯入篡改食谱。”
“那——便是有高手潜入?”窦文玲道,见韩焉并不作答,便又再次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为何要排除前两者?”
韩焉一笑,保持沉默。
“那么,发生了什么,查查不就是了?”窦文玲追问。
“如何查?”韩焉反问,忽又叹了口气,“也怪我,一直不曾在江离殿周围安插人手,不然,总该有一个或两个人,看到谁进去过,或者——谁出来过……”
窦文玲抬头,正对上韩焉的双眼。略略上弯饱含笑意的唇角,却衬着幽深如水的眸子,让人怎么也看不懂他的心意。窦文玲轻轻一咳,掩饰住自己心虚之色,再转脸已绽开一抹微笑。
“我们下棋吧!”她说着,起身去端来了棋盘放置在自己与韩焉之间,低头殷勤地整理,不待商量率先置下第一枚子。
一盏茶的功夫而已,韩焉抬头悠然道:“良人输了。”说着,他拾尽了包围中的白子。
“怎么又是你赢……”窦文玲突然一笑,长出了口气。输了,反而释然,仿佛身子里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可是说到底,她刚才为何如此紧张?
“下棋又称博弈,博弈即是决策。良人心神不宁,何以做出好的决策。”韩焉淡淡笑着。
窦文玲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一笑:“哪里是心神不宁,是我技不如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