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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一一八 昆提被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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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紫素来觉得昆提蠢,是蠢得坦坦荡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那种蠢。但若此愚蠢之人,当真能利用邢夫人、刘髆害李妍发病,那此间之事定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了。故尽管怀疑昆提,但卉紫未动声色,只安排左安或右顺白日轮番盯着,晚上必定将昆提的门锁紧。
此外,她联合了椒风殿、飞翔殿,开始搜寻凤凰殿以及邢夫人在椒风及凤凰两地往返的一路,欲找到丢失的传信。搜寻几番未果,想起那传信虽为竹帖,却也纤薄轻巧,这几日有风,保不齐被吹远了,便又令人扩大的寻找范围。果不其然,在偏离路径的一处茂盛草丛中,寻到了已被泥土濡湿、生了些苔藓的竹帖。
竹帖正送往江离殿途中,忽地一人横在路中,一把抢走。奉命带队搜寻的是风儿,她才要发作,抬头见是男装的良平义,连忙见礼,并在良平义询问下详细告知了近日一切。但见良平义紧紧握住竹帖,目露狠绝,须臾便拿定了主意。她令风儿带自己一同去江离殿,但半个时辰内莫要对黄子玉、卉紫透露她心中。风儿不知良平义拿了什么主意,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点点头。
二人在云景石分开,风儿持竹帖入院行向殿内。她上交了竹帖后坐在黄子玉身侧,待卉紫不注意时,便附耳黄子玉,将适才偶遇良平义及其嘱托和盘托出。
“嘘——”黄子玉示意风儿噤声。风儿会意,知黄子玉也信良平义必有主意,便不再多言。
这头良平义在江离殿竹墙外绕了一周,利用从前鹰隼之令,随意打通了一处守卫,翻身便入了院子。她故作蹑手蹑脚地在院内搜寻,不多时找到了正在院内花圃偷懒的昆提。良平义换上一副笑脸,轻声吁了一下,成功引起昆提主意。
昆提定睛一看,面露喜色。她将铲子一丢,起身便要飞奔而来。良平义赶忙提示她注意行迹,昆提才低调起来,确认无人留意此处后,才三两步直奔杂草茂盛处的良平义而来。才奔至良平义面前,便柔弱无骨地倒入其怀:“奴想郎君了。你怎不来,说好尝试我手艺的。”
良平义假意安抚道:“公务繁忙,这不才回来便迫不及待寻你,听闻你为江离殿做工,赶紧来看。”
昆提见这郎君竟能在未央随意行走,身份当真不凡,心下越发欢喜,面上委屈道:“昆提被人欺侮,实在委屈,但见了郎君,心下舒服多了。”说着,抬手拭了下眼角。
良平义赶紧柔声宽慰一番,好奇道:“我适才听闻,这邢夫人被人引至椒风殿,害得李夫人病了,这二人是争宠所致?”
昆提哼了一声,不屑道:“听闻邢夫人从前风生水起,怕是争宠太盛,运数折损,才下场凄惨。李夫人一贯得圣恩,怕也将步邢夫人后尘。我日日给陛下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这些事,她们几时做过,凭何享清福。要我看,此乃天意。”
良平义忍住嘴角的抽动,追问道:“如此说来,谁的一石二鸟之际,实在高明。是谁谋划,你可知情?难不成是你?”
昆提对良平义的提问本就殷勤,一听其夸这“一石二鸟”高明,不由得更加雀跃,狂言道:“就算不是我,也是得我真传。”她说着,不由得想到了尹美人。可尹美人那日分明义正言辞,难道她后来改了主意?
“这小皇子病于夜合花,当真属实?”良平义道。
昆提点头:“宫中几乎人人知晓,故花房送花也专门躲避。”
“那这椒风殿布阵一事,也是属实?”良平义道。
“自然!”昆提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缄口。但转念一想,郎君既然问了,便是已经知情,那她又有何好隐瞒的。于是昆提压低声音讳莫如深道:“我可是亲耳听那方士所言,岂能有假。”
良平义扯动唇角,笑得有些难看:“昆提当真聪慧,若得陛下恩宠,怕是前途无量。”
昆提连忙小拳拳捶了良平义一下,故作不悦道:“郎君何出此言,奴满心思念是郎君。”
良平义一把握住昆提的拳头,用力攥紧,倾身望进昆提的眼睛,沉声道:“真的?”
昆提还当良平义与自己调情,由着被抓握也不将手抽回,面色一红别过头去,微微颔首。
昆提回到殿中时,卉紫还举着竹帖在研究。黄子玉目光落于昆提身上,许久未移开。
昆提适才本欲与良平义亲昵一番,奈何良平义虽然暧昧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和底线,昆提只当中原传统使其不敢逾越,便惋惜作罢。但回到殿内时脸上红潮未退,又被黄子玉紧紧盯着,不由得又羞赧又欲炫耀,赶紧捂住双颊旋身而出。
黄子玉目送昆提出了殿,忽地一笑,引得卉紫和风儿侧目。
“咋了?”卉紫好奇道。
黄子玉赶紧憋住笑,转移话题道:“竹帖呢,可看出端倪?”
卉紫摇摇头:“普通帖子,普通竹子,普通墨水,纵然曾有香味,也禁不住在草地被露水浸泡、泥土浸染、”
黄子玉也无奈叹息:“那便得想别的办法了。”
“刚才昆提见到我手上之物如何反应?”卉紫问道。
黄子玉回忆一番道:“倒是没有特别反应。”她说着一顿,道,“良姬回来了,适才与风儿在院门口分开。”
“啊?”卉紫张望一番,不解道,“怎不进来?”她说着便要起身去寻。
黄子玉按住卉紫道:“我猜她是冲昆提而来。她与李夫人何等关系,昆提怕是有好果子吃了。你——”黄子玉打量着正要起身的卉紫,“怕这也是她适才不许风儿告诉你我她归来的原因。”
卉紫低头打量自己一番,了然道:“怕我贸然出去找她?”说着坐回原处。李夫人是李延年最爱的妹妹,良平义如何能放过使坏的人。可卉紫却不知怎地,心下惴惴不安起来。这昆提若亲自下手害了人,却能在看到那竹帖时视若无睹面不改色,要么是平日扮蠢实则隐藏极深,要么就是——此事当真非她所为。
卉紫绝不相信是前者。这昆提比胡婕妤还要胸大无脑得多。那若是后者的话——卉紫心下一颤——她并不在意昆提的后果,就算此次与昆提无关,也不代表她清白无垢。但不是昆提的话,就会是另一个人,若贸然处置了昆提,岂不是帮助了真正的凶手?
卉紫再次举起那帖子,细细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悔儿摔伤,速至椒风。她忽地来了主意,令人备好笔墨,速叫昆提进来,核对笔迹。
昆提颤颤巍巍地按要求写了这八个字,如坐针毡地看着对面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卉紫与黄子玉。
“一样的。”卉紫道。
黄子玉却有些迟疑:“一样是一样,可却有些奇怪,我也说不明白。”
卉紫又将两相对比,仍不明黄子玉所言何意。
“你看,”黄子玉指着那字道,“如‘椒’字,横平竖直,暂且不论。可若论这‘儿’及‘风’,拐角处实在是——”
卉紫探头一瞧,确实略发生硬。就如同她小时候写不对走之偏旁、乙字弯一样。可昆提本就不擅长书写,如此也无可厚非。
二人研究的有些投入,昆提跪伏在地惴惴不安,不时抬眸偷看二人。直至暮色降临、黄子玉离开、昆提被关入穿堂,也没研究个所以然来。
卉紫躺在床榻夜不能寐,仍对小黄所说之事耿耿于怀。这个时代又没有笔迹鉴定专家,若是纯心仿照字体,亦不是没可能,韩焉也曾高仿过他人字迹。何况昆提写字跟蚯蚓一般,倒也容易照着画。
可照着画,也得昆提先写了,才能有参照物吧?
卉紫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早上自然起的晚了些。可没想到就晚了这一会儿,宫中便将大事办了。她醒来时已近晌午,睁眼便听浮香道,陛下派人带走了昆提、关入暴室了。
卉紫一脸蒙圈地看着浮香,半晌才想起来追问原因:“是因为李夫人?”
浮香压低了声音:“李夫人之事次之,听闻——”她说着,望望左右。
“别看了!”卉紫打断她,“屋里都没人了。”
浮香赶忙道:“听闻,陛下昨天半夜宿于椒风,早上赶去宣室的路上,拾到了几张布帕子,其上尽是密语。”
“昆提写的?”卉紫直接猜到,不然怎会带走她。
浮香点头:“因字迹笨拙、修改之处过多,当即便被杨得意认出乃昆提所书。”她说着一顿,“不知那信上写的何事,我与杨老打探,杨老讳莫如深,令我不要多问。”
“若是后宫八卦,杨得意也没必要是此态度。可若上升到国事层面,”卉紫说着一顿,异族么,很容易扯到通敌卖国事宜,她边想边说,“若是国事,怎地李夫人的事都送去廷尉,当年我的事也是廷尉出面控诉,昆提却只塞到暴室?”
浮想闻言,亦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