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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一一四 殴打泄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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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月典礼顺利举办,而后刘彻与阖宫姬妾、子女共赴赏月家宴,重得位份的卉紫也得以出席。尽管地位、排场足够,且这几日风波之后,众人暂时对江离殿忌惮与忌讳并存,连那泼辣嚣张的胡婕妤见了卉紫都能勉强恭谨地见礼、而后避之不及。以夫人之名的卉紫就座席间,实在尴尬不已。好在宴席人数众多,年岁尚幼的皇子公主亦是来回奔跑嬉笑,她才可隐没在觥筹与谈笑当中不为人关注。
尽管此中秋祭月与卉紫认知的中秋佳节不甚相同,但赏月、团圆、宴席的要素却是分毫不差。她沉浸在周遭的和乐声中,仰望着头顶那一轮圆月,为那银色光辉所沐。渐渐地,耳边哄闹远去,她沉浸在湛蓝的夜色之中。
她这些年数度望月,早些时候念着“今月曾经照古人”,想着时空交错,心思却是浮于诗句表面,纵使感慨与思念,也是三两句便可说情的心绪。但此时却不同往日,这轮象征着团圆、幸福、且将持续照耀数十亿年的将来的圆月,却让她迸发出数百种难以诉请的情愫,这些情愫好似那个叫做“水宝宝”的透明小球,泡在水里,越发膨大,直至充斥心间。
正在卉紫屏蔽了周遭,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当中时,一阵急躁的喧嚣声起,卉紫回过神来随着众人探去,闻听了消息,不由得一骇——那间她曾读书习字的二层小楼、藏满天下典籍的石渠阁竟然失火了!
未央这头祥和,那头却是火光熊熊。
刘彻当即惊了,顾不上祭月,急令调人灭火,自己则离席速速赶去。卫子夫连忙主持此处大局,令大家稍安就座,不必担忧、更不要添乱。
可是氛围已变,适才的欢乐无法继续。众人有的静坐等待,有的默默用膳,有的则低声议论。
“那石渠阁,听闻收藏了天下知名古籍,夜里从来无人点灯,好端端怎么会失火?”又有人疑惑。
“故而才怀疑是受了冲撞,风水有变、气场失衡……”有人悄声论道。
卉紫才要送入口中的果子一顿,又默默放下了。如此言论一发不可收拾,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边说边瞟向卉紫。浮香看不过却又不便发作,坐在卉紫后侧紧紧搅衣襟。卉紫则无言以对,只得假装听不到,兀自仰头将视线投向空中那轮银盘。
“卉紫,没事。”
卉紫感觉到了手背上的一点冰凉,低头见一只柔弱苍白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视线顺着手臂而去,是李夫人的面容映入眼帘。卉紫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李夫人这才放心。时至今日,也只有李夫人不计嫌隙,如平常一般与卉紫交往。
不出半个时辰,消息传来:石渠阁火势已灭,除却一个区域内的上古史料有些受损,其他都完好。可是火源于何处,实在无从得知。
这边席间众人皆吁了口气,气氛又放松下来。可是释然之后,却是议论更甚。众人皆疑:之前已对瑞云夫人、江离殿驱赶邪祟,皇子们都好了,怎地还会出事?
“怕不是,江离殿玺绶才还,便又出了此事吧?”不知是谁失言,因着周遭安静,席间人几乎都听见了。
话音才落,便见卫子夫脸色一沉道:“卉紫的玺绶是陛下做主归还,你等莫要妄言。对玄而又玄的事如此言之凿凿,干脆去做个方技好了。”
那议论者连忙噤声。可是也不耽误这个想法转瞬在众人心中流淌开。
甚至卉紫自己都怀疑,会否当真是勾陈星不归位、冲撞了未央?
刘彻未再过来,宴席乐趣寥寥,终于在灭火后不久散去。卉紫有些怏怏地回了江离殿,才一进院,便见候在门口的左安右顺迎上来,见卉紫似心情不爽,连忙好言好语哄卉紫开心。昆提却斜倚在门框之上,以帕子打扇子给自己扇风,见卉紫来了,随意俯首,又歪在了门上。
浮香本来就心情郁闷,见昆提如此不庄重,不由得生了分火气,转头呵斥:“昆提,见了主人如此怠慢,哪里学的规矩?”
昆提却觉浮香并不配与她说话,便充耳不闻地翻了个白眼,立定看向他处。
“算了。”卉紫话语有些有气无力,抬手按下浮香的手。
昆提见卉紫退让,不由得意地嗤之以鼻。
“她也算如愿以偿入住江离殿,你且容她自我陶醉几日吧。”卉紫不动声色地慢声损了句,说罢便拉着浮香向寝殿去了。
昆提听懂这句不是好话,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紧攥拳头气哼哼地看着卉紫背影,心道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要你舒坦。这么一想,她来了主意,抄起拂尘便随之而去,藏在门口待浮香离开,她便迈步进去。
寝殿内卉紫才更衣、擦脸后上了床榻堂下,昆提便举着拂尘四下清扫起来。拂过处尘土飞扬,顷刻间满屋为灰尘充斥。卉紫呛得坐起,诧异地看着昆提。
“几点了还打扫卫生?”卉紫不悦道。
“呀!”昆提假意才注意到卉紫,连忙致歉,“我还不甚熟悉,忘了清扫屋子,夫人莫要苛责我,我这便清扫。”
卉紫本就心烦,见昆提如此矫情还惺惺作态,登时急眼,抓起床头的物件丢到了昆提脸上,指着她道:“你这婢子,你是觉得,我不敢管教你?”
昆提没想到卉紫看也不看随手就打,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击,拂尘落地,脸色当即变了。她抚了下额角,发觉疼痛处已肿起了包,指尖还带着一抹血迹,立马如炸弹一般爆发,起身便冲向卉紫、揪住其衣襟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如此美貌,你要毁了我吗?”
卉紫也没想到昆提如此大胆,她错愕了半晌,才意识到反击,连忙蜷过腿于床榻上站起,不太费力便掰开昆提的手,利用床榻的高势俯瞰着昆提,抬手便是一巴掌:“该问你是什么东西,陛下给我骗到这也是要我做夫人,我本就遭了非议,你还来添堵!”说罢,一手揪下昆提惯戴头上的绢花,呸了一口,随手一扔接着跳到地上使劲儿踩。
这下轮到昆提震惊不已,她捂着脸后退两步,眼见卉紫将那朵绢花踩的稀巴烂,大伤颜面,气得胸脯起伏,恶狠狠地看着卉紫道:“我可是长公主亲自送入宫中、服侍陛下,你这在外勾引臣子的女子,怎厚颜无耻地赖在此处!”
万事不要提韩焉,提了卉紫更心塞。今日宴席折腾到夜里还如此令她不快,加之这些日的糟烂事,卉紫的心事不由得发酵起来,愈发需要一个宣泄口。她看着昆提那美艳又可憎的面容,心道豁出去了,环顾一番,见那琴碰不得、又无硬枕,竟一时无战斗工具。唯有地上昆提丢落的拂尘,和插在窗边她自己的鸡毛掸子。至此,卉紫二话不说,先将拂尘捡起顺窗丢出去,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对着昆提就抽打起来。
昆提挨打猝不及防,四下摸索硬物欲反击,但她朝哪伸手卉紫就打哪,她竟一时只能抱头哀嚎谩骂。
闻声而来的浮香和左安右顺,见屋内狼藉大战,皆是瞠目结舌。看了半晌才想起拉架,便由浮香上前环住卉紫后腰,左安右顺则一左一右按住了欲起身的昆提。
“松手!”卉紫回头瞪着浮香。
“夫人,冷静!昆提毕竟是长公主送入宫中服侍过陛下的长御,失宠与否还不得知。”浮香捆着卉紫后腰道。
卉紫扯了扯浮香的手,见其捆得纹丝不动,便直接发力拖着浮香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左安右顺令道:“拉架就拉住了,松手了一起打!”说着,便向已毫无反抗之力的昆提下了手。
只闻江离殿哀嚎遍地,空中回荡着无数听不懂的奇怪语言。
卉紫解了气,便沉沉睡了一夜,直至日上三竿才起。起来时,那原本哭嚎昏迷在寝殿内的昆提已经不见。卉紫起身揉了揉酸疼的两臂,想起昨夜光景,心下为自己的暴力行为一惊,也略为后怕今日会否有人来问责。她定了定神强制自己不多想,起身向外走去。
江离殿阳光遍布,安安静静。浮香自门外走入,见卉紫起榻,笑着问安,而后令左安右顺一个服侍洗漱,一个去传早膳。没办法,前番卉紫已将此处所有的站殿婢女和门外的奴仆全部轰走,此时殿内奴仆算上昆提仅剩四人。
卉紫擦好了脸,接过碗盏漱口后,擦了擦手,随口问:“那婢子呢?”
浮香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我令她扫院子去了。伤得不重,但……”浮香说罢,略带责备道,“身上痕迹太显眼,一看便是夫人下手了,夫人,你要克制自己!”
“你若知道这昆提过去多讨厌,你也不会克制自己。”卉紫不以为然道。
浮香不再多言,默默服侍。
吃过早膳,卉紫故意梳妆打扮一番,穿上身新衣裳,恶趣味地去了院子里转悠,假做不经意路过昆提身边。见昆提额头两处包扎、嘴角淤血结痂、脸上颈项还带着条条青紫淤痕,手执扫把清扫着庭院石台面,卉紫忍不住扑哧一笑,引起了昆提注意。
昆提抬头一看眼前妆容精致、裙裳曳地的女子,她虽非绝世容颜,但胜在才过豆蔻、青春靓丽。昆提反应了良久才认出这便是那日常身着短裾、偶尔着肥裤,即便着了宫装也是将头发随意一绑、从不上妆的卉紫,心下妒恨更加疯狂,握着扫把的手指几乎嵌进把手当中。
“你莫要太得意!我今日一早便听闻,宫内可是又出了一档子事!”昆提说着,讳莫如深地一笑。
卉紫脸上笑意退去,追问:“何事?”
昆提见目的达成,反而刻意一撇头去打扫院子,缄口不言起来。卉紫才要上前细问,便闻听院外脚步声近,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