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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一一三 昆提遭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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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祭月之日前夜,刘彻风尘仆仆归来。他先焦急问了太子与皇子们的情况,得知病情已消才松了口气。又知邪祟竟在江离殿,便匆忙奔去,却没想到皇子好了,所谓的“邪祟”却卧床不起。他心一急,连忙关切,卉紫和盘托出,他方知驱邪后又生了“打胎”事端。为表清白,卉紫执意急召谢太医、许太医一同入宫诊断,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证明确未有孕、实乃许太医表达不坚决导致尹美人理解有误,才致使卉紫被强行灌药伤身。
刘彻压根未追究江离殿邪祟一事,却是当即令人将玺绶自德殿请出归还江离殿,转身便去了椒房殿问责卫子夫。
卫子夫为明日拜月一事,已斋戒三日,闻听刘彻前来心下高兴,却是不敢相见,怕生了情义破了斋戒,便说明了情况,与刘彻隔了屏风对话。
“陛下,瑞云夫人一事,实乃我处置不当。”卫子夫伏在地面,歉疚致意。
“子夫你!”刘彻咬着牙,“你向来识大体,怎会如此行事,你弄清楚了么便随意论断!”
卫子夫并不替自己辩解,反而越发地自责,频频点头、伏地不起。
“究竟是何情况,还不快说!”刘彻拍了下地面,催促道。
卫子夫这才张口:“陛下也知卉紫刚归来之时宫中流言,这流言一直未绝,近日更甚……这许太医前来诊治,回到太常必定生成记录,若是有孕一事阖宫皆知,那陛下颜面何存……臣妾查过彤史,陛下并未曾临幸她,怎么算,这腹内骨血,也不会是皇家骨血……我便……”说着,泫然欲泣。
“朕早已携太医诊断,她并未有孕!!”刘彻气得不行,恨恨地拍了下案几,别过头半晌不语。
“子夫知错!我愿受罚!”卫子夫低头道。
见她红着双眼、态度诚恳,且事后当天即向江离殿输送用度、关照有加,全无回避责任的不良做法,何况她如此也是因卉紫与韩焉那传言所致,刘彻便实在是发作不了,攥了攥拳,最终泄了口气:“罢了罢了,”他摇摇手,“后宫纲纪由你做主,日后你拿捏有度即可,切不可再如此鲁莽!”
卫子夫赶忙叩首:“谢陛下!”
“你说传言更甚,是如何个甚法?”刘彻追问。
卫子夫回忆道:“那日,尹美人告知于我卉紫恐怕真的有孕,她说这些日宫中议论鼎沸,传言瑞云夫人是携了韩……”卫子夫说着一顿,赶忙改口,“携了外人的骨血回了宫,意图蒙蔽陛下……怕是有损陛下威仪。那些宫人自然不敢当着我的面讨论,甚至喜珍也打探不出……故我派其他奴跟随尹美人前去,发觉宫内确实有此传闻”
“尹美人?”刘彻道,“她从何处听来?”
“说来也怪,传言,可是从陛下之处起的。”卫子夫直言道。
“朕?!”刘彻一脸匪夷所思,“朕、朕会给自己头上戴绿、绿、绿帽子?”刘彻学着卉紫的用词道。
卫子夫连忙叩首:“陛下,怕正因如此,我与尹美人才深信不疑、做出如此欠考量之事。”
“全都叫来。”刘彻一狠心道,他看看殿外漆黑的天色,“莫睡了,朕非弄清此事何处而起。”
“诺!”卫子夫与喜珍应声,接着喜珍便吩咐下去。
不多时,尹美人带着披香殿的主要婢女前来,连宫中做杂役的涉事婢女也被唤来,椒房殿跪了一屋子。刘彻话不多说,直接开口要求对质。尹美人与椒房殿婢女辨认一番,找到了那做杂役的婢女,那婢女吓得直哆嗦,又指认了另外一位,如此一环套一环,殿内人越来越多,最终却唤来了昆提。
昆提候在清凉殿尚未就寝,本心情期待地等候刘彻夜里归来,忽闻刘彻传召,不由得欣喜若狂,迅速整理了仪容便跟随前来。但走到椒房殿门口时,她心生疑惑;入了椒房殿,她更加不解。但见殿内凌乱地跪了一屋子的人,她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心却下意识地突突一跳,赶紧穿过一地人群捡了个靠前的位置,柔柔地跪地见礼。
谁知礼未行完,上座咣地一声震翻了一案的物件。昆提心里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朕许你免礼了?你还敢抬头看朕?”刘彻瞪眼道。
昆提忽然想起宫中规矩,赶紧俯首更深,嗫嚅道:“陛下,陛下……”
“你身后一屋子人,皆指认你谣传瑞云夫人与人有染。你可承认?”刘彻沉声道。
“一屋子?我?”昆提惊呆了,她微微抬头怯怯然回首去看,见一屋子人均敛目含胸,谁也不看她。她连忙呼冤,“陛下,奴,从未说过此话!怎可能是我!”
刘彻见她不服,便将适才的询问原封不动上演了一遍。问到最后,角落里一个从未见过的伙房婢女头也不敢抬,抬起手臂颤抖着指了下昆提,而后迅速瑟缩回身体。
“说,是怎么回事!”刘彻喝道。
那婢女不敢反抗,便颤声道:“奴、奴是听长御所言,长御还叫奴等……多询问他人……”
昆提闻言错愕不已,她赶忙回首去看,却见那角落的小奴埋首在地,完全看不到脸。“她是谁?”昆提赶忙问周围,可此时哪有人理会她。昆提心焦,又转向刘彻:“陛下,奴不曾!不曾!我是见到浮香与谢太医求方子,可我未曾说,此传言便有了!”
“求何方子?”刘彻皱眉。
昆提慌了,不知是否当细讲此事。不讲说不清适才所言,讲了也怕引火烧身。可刘彻询问,她如何敢不答,便道出那日偷见浮香找谢太医要打胎方子的事。
“还说不是你。”尹美人趁机偷偷念了一句。
昆提恨恨地看向尹美人,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讲起。美人位份高于长御,何况此事涉及众多奴仆侍婢,并非尹美人主张,她也没法对尹美人发作。思及此,昆提强咽下口气。
刘彻嫌恶地轻哼一声,不悦道:“明日皇后祭月,今日却将此等低俗之事汇集椒房,亦是朕处事不当。朕一国之君,竟还要纠缠于你们这些鸡毛蒜皮之事。”说罢,他呵斥道,“昆提,撤去你长御身份,你便做个侍婢,去江离殿赎罪吧!”说罢,气呼呼地起身,一挥袖示意大家散去,自己则向外走去。
“陛下!陛下!”昆提拉住刘彻的衣襟,“陛下,昆提不想服侍别人!”
刘彻哼了一声,一把扯出衣襟继续脚步。
“昆提,”杨得意随刘彻其后驻足,柔声安抚,“陛下未重责已然开恩,快谢恩吧。”
“陛下!”昆提依然不服,“江离殿冲撞皇子,瑞云夫人有邪气,她的错,奴不要去那里!”
本脚步匆匆的刘彻闻言驻足,愤而回身走到昆提跟前。
昆提一喜,才要破涕为笑,却不想头顶刘彻暴怒。
“朕今日警告你等,谁再妄言江离殿之事,朕便将谁与邪祟一并灭了!简直不可理喻!
哼!”说罢,他一甩手离开。
留下殿内一众主仆,纷纷面面相觑。虽当朝不设国师,却也重太常寺地位,陛下近年越发关注大典星官、卜者之言,怎地今日一反常态视之荒谬?
屏风之后的卫子夫素来淡然的表情,亦是浮现出惊讶之色。
“难不成,当真有妖术魅惑?”不知是谁道了一句,而后又听身旁唏嘘声起、有人提醒其慎言,一时间殿内又静谧无声。
可这一句,却无声地落入了所有人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