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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一零八 迎面狂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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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绶送回的那夜无月、星河璀璨,步云登月亭中,刘彻与卉紫一同观星,齐齐地沉醉在了浩渺宇宙当中、变得心无旁骛。夜里,二人并未同塌而眠,也未相互打扰。
而后,刘彻离宫前往甘泉山、未再现身,加之江离殿解禁,卉紫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这天气温得当,她心情大好地穿衣梳妆,用过早膳后,便欲离开江离殿四下走动一番。这是她解禁后第一次踏离江离,知外面必有一分由她而起的不平静,但未成想扑面而来即狂风。
当她走出云景石一两百步,还未细观未央仲夏美景,胡婕妤与一女子便迎面而来。江离所在之地迂折、去哪都不顺路,这两人显然是闻讯至此刻意与卉紫碰面。果然卉紫还未揣测她二人的不怀好意,胡婕妤便双手叉腰、冷嘲热讽起来,泼辣不减当年。一个唱了红脸,另一个自然要唱白脸。卉紫虽不认识那女子,见她妆容衣着也知是刘彻的姬妾,但见她两头规劝,实则暗中挑唆,便知不是好人。
但这充其量是明枪,无非过过嘴瘾,实在让人懒得理会。卉紫甩开胡婕妤的纠缠不休,却见迎面走来一班手执钵盂、柳枝的宫人。那队宫人一见卉紫,纷纷上前却将其围住,以柳条蘸取钵中液体向她抽来,周遭弥漫着一股不可描述的腥臭味道。
“住手!住手!这是瑞云夫人,你等何人竟如此大胆!你——”浮香话未说完便被误入口中的脏污噎住,她连忙缄口与卉紫抱在一起,左右躲避接应不暇,转瞬便浑身污浊黏腻,妆容也凌乱不堪起来。甚至一旁围观的胡婕妤和那姬妾也看呆了。
“好、好啊你胡婕妤!”卉紫一直紧抿双唇以袖遮挡,得空才恨恨与胡婕妤责问,“你什么情况!”
胡婕妤连忙摇头:“这可非我——”但旋即,她不慌反笑,“这是哪路神仙,来治你这狐媚子!”
卉紫气得牙痒痒,想着索性也是臭了,且施暴者不防护此物明显无毒,便甩开浮香,直接夺过一领头婢女手中的钵盂将那污水哗地泼了出去。婢女被冲撞的脚步踉跄、满面污浊,她连忙令人擦拭一番,怒从心起地大声喝道:“快,快给瑞云夫人好好驱邪!她果然疯了!”
此话一出,剩余婢女非但不忌讳卉紫的反抗,反而攻击更甚,钵盂中的粘稠液体如雨水般向卉紫泼来。
“浮香快跑!”卉紫拉上无措的浮香,突出重围撒腿向江离殿的方向跑去。
江离殿侍卫也没想到才出门不过一刻的主仆二人如此狼狈、臭气熏天地回来了。二人踉跄入院,脱离了穷追猛索后,虚脱一般扑倒在地。才松了口气,二人便觉口中苦涩、恶臭直冲脑门,不约而同呕吐起来。
之后烧水沐浴,费了好一阵工夫才从浴池中出来,可饶是身体泡得都白了,卉紫仍觉嘴唇和手背沾染处发苦。她令人将衣物送来观察,只见那半干不干的污渍显色暗红。她以指尖蘸取细嗅,觉出一股腐鱼之臭,还夹着一丝腥甜。
“驱邪?”卉紫眉头锁紧,“难不成是黑狗血?鸡血?”
浮香在一旁摇头。
“确实不像。”卉紫说罢,见浮香面色苍白、满头虚汗,赶紧关切,“你还有哪不舒服?”
浮香逞强地摇头,却禁不住喉头哽动,她慌忙起身欲离开殿内,却不想半路便呕吐起来。
“你怎如此严重?”卉紫起身到浮香身边照顾。她纯粹因此污物的外观和气味而作呕,可观浮香却像是体内有症。
“我……”浮香亦是不解,忽然她想起什么,咂了下嘴,“我怕是不小心吃进去一点。”
“吃了?该不会有毒吧?”卉紫的心一紧,连忙遣右顺去请太医。但她回想起那被她泼脸的婢女,似毫无丧失生命的紧张感,便猜这污物当无剧毒。那这到底是何液体?她唤来左安,令其出门打探下情况,接着取针,先给浮香灌了大碗水,而后放平施针催吐,直叫浮香胃部翻江倒海、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浮香本就难受,还需人工催吐,可谓痛上加痛。卉紫心生怜惜,便越发在意起这脏物究竟何物来。又有鱼腥气、又苦,难道是鱼胆?可鱼胆汁能驱邪吗?里面的血腥气又是何物?鱼胆混血,驱邪?
卉紫正在诧异,出去打探消息的左安先回来了,他气喘吁吁扑到殿内,上气不接下气道:“坏了,说是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两日前先后风寒或腹泻,最严重的四皇子,得了失魂症,似是被邪物冲撞。”
卉紫亦是震惊:“全病了?难道不该查查是不是集体中毒吗?哪来的邪物冲撞!”
左安喘口气接着道:“说了,若是中毒,何故姬妾、公主、宫人舍人都是丝毫无恙。太医出诊,说这既非胃肠湿热也非寒湿阻滞,实在不知病源病因,拖了几日不得已便令卜者与方士入后宫,皆言勾陈星不归位、有违天命。故邪气肆虐,冲撞了皇子。”
卉紫愕然:“这是——”赖上她了?
“陛下呢?”浮香有些虚弱,却仍挣扎着坐起,“玺绶可是陛下亲自来送的,他可知道?那卜者会否是……受人蛊惑、刻意构陷?”
“据说,”左安神色惶恐,“阖宫已人心惶惶,陛下在甘泉山传令:务必灭了邪物。椒房殿令方士拟方子驱邪气,便有了适才之事……刚才说,才驱了邪,皇子们便大好了……”
才说着,右顺携太医归来。卉紫一边起身让位,一边瞥向迎面行来的中年男子,不由得脱口道:“怎看着您面熟?”
那太医闻言,赶忙叩拜卉紫:“臣许进。”
“许太医?”卉紫仍有些茫然。她才欲追问,便见殿外又来了三两人,正是尹美人与她的婢女。卉紫心下不由得烦躁,可她也无暇纠结,赶紧邀请许太医诊治浮香。
许太医一番诊断后,确认是误食少量污物所致,开些解毒的药便可。
“那到底是什么液体?”卉紫问。
许太医顿了片刻答道:“应当是雄鸡血混了些鱼血、鱼胆。”
“这东西驱邪??”卉紫诧异,“你说放朱砂我还信。”
许太医不知如何作答,连忙收拾起家什掩盖面色的尴尬。
正在此时,一旁矗立许久的尹美人开口道:“鸡血集自九只雄鸡,鱼胆取自蓬莱东海黑鲛,至阳与至灵结合,当然是驱邪利器。”
卉紫未理会尹美人,却对许太医道:“胆汁的话,吃那么多,不怕肝肾出问题?”
“此物鸡血更多,不过咽下一滴,不怕,且方子内已含养肝药物。”许太医答道。
卉紫还未反应,尹美人却作出一副松口气的样子,而后新起担忧:“许太医,这婢子没大碍了,可瑞云夫人新才复位,可别误伤,也当诊治。”
“无需,我无大碍。”卉紫拒绝道。
“怎地,不便太医查看?”尹美人状似无意问。
卉紫心里又咯噔一下,心下闪过许多可能性。近日宫内有流言她怀有刘彻子嗣才被接回未央,这尹美人怕不是疑心此事,来验证的?若是这事倒也不怕,这么想着卉紫便伸出手去。
许太医将丝帛覆在卉紫腕上,而后轻轻搭触。才诊没一会儿,便见其眉头紧锁,接着闭上眼睛,似乎想屏蔽其他感官的干扰。过了好一会儿,他请卉紫换一侧诊脉,又是一番拿捏和苦苦思索,之后问了月事如何、日常体征,看了眼睑舌苔,才舒展眉头叩首道:“夫人,近日要好好进补,怕是怀孕月余。”
卉紫哗地抽回手,不悦道:“许太医,你莫要妄言,我上哪怀孕去?”
许太医一愣,歉意道:“不过月余,怕也有误诊可能。如不介意,容臣再诊一次,或携同僚会诊。”
卉紫气道:“前不久谢太医可是看过了,我并未有孕。现在宫内流言不断,你如此误诊,可知会带来多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