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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一零七 恢复宫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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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显一早便在云景石旁辗转,她犹豫再三,直到太阳升起老高,也没踏入云景石内一步。门口的侍卫有些看不下去,便上前询问,阿显见拖不过,便长吁口气整理了下衣襟,鼓起勇气迈着忐忑的步子走入院中。
进入殿内时,卉紫已端坐在榻,似早知她来、等待了许久。见阿显入内,卉紫一扬手邀请她入座。阿显惴惴不安地落了座,低下头不敢直视。
“你上次来可不是如此胆怯。”卉紫自然知道阿显揪心于骗了她牌子一事,直言点破道。
阿显微微俯首:“对不住。但情势所迫。”
“那么韩焉活着一事,不是骗我吧?”卉紫道。
阿显点头:“自然。”她说着一顿,继续道,“他应当是在整顿鹰隼队伍……具体我也不知。你可知情?”
卉紫目光始终未离开阿显,她答非所问道:“还想着来套我话。可我一直困在此,如何能知道?”
阿显讪讪一笑:“说的是。”
“你此番来何事?不会是归还牌子吧?”卉紫道。
阿显摇摇手,正色道:“循翁虽然应声,却一直未去家中。”
“你确与他当面提过诊治需求了?”卉紫看着阿显,话毕,见阿显点头,心下不由得一凛,“坏了,那便是循翁无能为力,否则他不会几次三番有人请求都不见去病。”
“无能为力是何意?”阿显有些焦急。
卉紫犹豫了一番,才开口道:“其实京莲怀疑是,蛊。”
“蛊?”阿显显然不信,“如何去了趟大漠,还能让人施蛊?不可能,不可能。”她摇手,“科学点讲,所谓蛊,搞不好就是真菌感染罢了。”
“你我人坐在这,讲科学?”卉紫反驳道。
阿显登时噎住,片刻后才辩道:“科学也在研究时光穿梭……”
卉紫不再争辩,却是就着阿显的思路思索开来:“你若提到菌,我们几人曾停留在一处布了大阵的密林当中,这林中便生了好些致幻菌。”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等我下!”她说罢起身奔回寝殿,不多时捧了个布兜出来,哗啦将物件倒了一地,执起一个布帛包裹的瓶状物给阿显,“若是真菌感染,要不试试这个。”
阿显将那瓶子打开看了眼,见其中满满都是小白粒,惊讶地望着卉紫:“这是——”她赶紧将瓶盖合紧收在怀内,余光扫向地面,见一布包中露出一截干瘪之物,便欲伸手去捡。
“别动。”卉紫拦住阿显,在其诧异地注视下将那布包重新包好收回。
“那是……”阿显对适才半截干瘪的纤维状物有些耿耿于怀。
卉紫才要想法应对,忽地殿外通报黄子玉到。请了数次盼了多日,黄子玉终于现身,卉紫心下难抑惊喜,便不顾一切收好物件起身去迎。不多时,黄子玉携侍婢风儿入内,见阿显坐于此处,未显分毫意外,却是自行拾起蒲团调整了位置,坐在了阿显左侧。
“黄婕妤。”阿显虽未行礼,却也礼貌地打招呼。
黄子玉视线未离阿显左右,一边落座,一边状若不经意地将视线扫过阿显耳畔,而后笑道:“许久不见,阿显这是——”
“她现在服侍霍光。”卉紫介绍道。
黄子玉闻言状似佩服地打量起阿显,赞叹道:“上次春宴即见你不俗,能随霍侍郎左右更是有福之人。”
“婕妤过奖了。”阿显握着那装满药碗的瓶子,俯身道,“既然不便,我就先走了。多谢夫人给药。夫人——可否改日到家中去?”
卉紫自然想应下,可眼下她禁于此实在是说不好。她面露难色,但半晌后她还是重重点头:“我一定去。”
阿显笑着颔首,起身退出殿外。
遣浮香送阿显走远后,卉紫才将视线收回到黄子玉身上:“我盼你多日,你怎才来?不过——我想问之事已有了答案。”
黄子玉眉头皱起:“你有何答案?”
卉紫将那书有“山鬼”二字的布帛置于黄子玉面前:“韩焉活着。”
黄子玉面色有些凝重:“大夫活着不假,可我耽于闳儿前往封地一事未来,你如何知晓?”她说着,侧目看了眼阿显离开的方向,“难不成是那小女?”
“没错。”卉紫点头,“她前番说着布帛是她所留。”
黄子玉叹了口气:“你不会信了吧?”
卉紫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当时情绪不稳,确实信了。可她走后我便清醒过来了。”
黄子玉覆住卉紫的手,左右环顾一番后低声道:“我与阿显,不是一路人。”
卉紫回过神来时,天色已黑。自黄子玉走后,她竟如此发了一天的呆。但回想起黄子玉的话,她震惊与迷惘犹在。
黄子玉自言与阿显不是一路人。她后面再说的一番话,则有些隐晦了。但卉紫仍听得明白:黄子玉随韩焉行事,而阿显随霍光行事。若黄子玉与阿显非同道,则韩焉及韩焉所行秘事,怕也与霍光对立。
卉紫还在沉思之时,忽传刘彻驾临。她连忙起身走出穿堂,至殿内迎接。却见紧随刘彻身后是一众宫装仪仗。待刘彻入殿内站定后,那队仪仗随着一戴冠的礼官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所捧之物,轮番有序地置于卉紫面前,接着便鱼贯而出。
“陛下,你要做何事?”卉紫惊道。
“陛下有令,即日起恢复瑞云夫人封号,晋从一品。”那礼官应声宣道,语毕,示好般地躬身对卉紫道,“玺绶印鉴在此,恭喜夫人了!”
卉紫张目结舌,半晌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夫人,夫人!”浮香忍不住戳了卉紫两下。
卉紫这才清醒过来,她快速思量一番,乖顺地叩首谢恩。
刘彻倍感意外,俯首问道:“你怎如此痛快接受?你可知受此封赏,等同于——”他压低声音道,“同意与朕复合如初?”
卉紫伏于地面,答道:“若是韩大夫已逝,我在宫内外又有何分别。不过陛下,”卉紫说着抬头,“若我接受这封号,可否解禁江离殿,给我一定的自由?”
刘彻淡声道:“原来是为了自由走动。不过你倒是坦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以何事交换。也罢,朕的一品夫人,怎能连走动的自由都没有。”说罢,他一挥手,“朕许你这江离殿恢复往来。”
卉紫赶紧谢恩。
刘彻似是高兴了,对着杨得意和那礼官挥挥手,示意他等退下,而后蹲身卉紫身前道:“朕今夜想宿于此,可否?”
卉紫心下一滞,但仍点头:“陛下的未央宫,睡在哪陛下说了算。”
刘彻一笑,抬手抚了抚卉紫的后脑,而后起身:“那便传些吃食来,朕未用晚膳,肚里实在是空空的。”他说罢,在殿内踱起步来、四下观望,最终停在墙根,抬头看着房梁垂下的红色绳结,执起其上缠绕的香草在面前嗅了嗅,唇角勾起一抹笑:“朕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一声若有若无的自语飘进了卉紫耳中。卉紫微微怔住,望向刘彻背影的眸光之中,生出一丝心酸与怅然。
刘彻回过身来时,正对上卉紫这状似怜悯的目光。他虽觉得被这眼神冒犯,但仍隐忍下来。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卉紫的来历、身世,绝不可以告诉他人,而他无论以何种方法讨好、何种手段扣留,就算折损一定的帝王尊严,都要将她留在未央。她是否勾陈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掌握了未来多少讯息。刘彻不会投机将这些为己所用、从而耽于奋战,但他也不想卉紫为他人利用。
他人之中,自然包括韩焉。
这么想着,刘彻溶去了眉间的不悦、芥蒂、困惑,化作舒和地一笑,他移动两步行至卉紫面前坐下,手肘拄在案几之上撑着腮看向卉紫:“星官说今夜天空甚好,过会儿至步云登月亭中去看可好?”
卉紫有一丝迟疑地点了点头,不甚自然地应声:“好……啊。那……我去取个薄斗篷吧,夜里有风。”说罢起身而去。
刘彻望着卉紫的背影,忽地一笑。他冲浮香勾勾手,令浮香至面前后附耳过去低声叮嘱了数句。浮香闻言面色一紧,随即赶紧应声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