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汉之一梦未央》刘芷

329、九九 拉拢军权

　　这日刘彻在清凉殿后院随意支了个摊子便开始中朝议政，葱茏碧树之下，东郭咸阳正在述职。
　　当年临时增设的盐铁局而今已正式立署，归属九卿大农丞管理，各地盐、铁专卖署亦有了布局，任职官员掺杂了一半的原盐铁商贾。选官多了个渠道，选拔程序和标准自然也不再统一，整个官制格局便有了异动。

　　张汤对此有些不爽。他出身官宦，自然瞧不上那些毫厘之利也斤斤计较的商人、不屑与此等人为伍。虽此时出身商贾世家的桑弘羊等人与他政见相合，且为他的战略提供了诸多实用战术，但盐铁商业何其重要，若各地盐铁署官员中商贾比例逐渐拉大，桑弘羊等便会借此坐大势力，届时且不说——张汤瞥了一旁侧耳细听的桑弘羊、孔仅——且不说桑弘羊将与他张汤形成割据，亦不利于朝廷管控。毕竟是商人，靠他们赚钱可以，执政如何可行？

　　然则张汤深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尤其是，当下正说到借盐铁官办暗中回收铸币铜矿的事宜。而今全国盐田、矿产均由朝廷管控，连一块铁的去向都要登记造册，铜矿分布如何、产量如何、成色如何，也早在朝廷掌握之中。刘彻为了一系列变革计议良久，许多事看似突发奇想，实则却环环相扣。他张汤自然不会为那夹带着些微一己私利的想法，而在这重要的研讨时刻出来打断。

　　故而他跪坐一旁，亦是默默倾听、琢磨。

　　待此事研究完毕，桑弘羊、杨可、东郭咸阳便退下，而后卫青与霍去病、赵破奴三人准时拜见，就下一步军事策略探讨。这一场张汤依然在场。

　　“臣以为，漠北路途遥远、环境恶劣，汉军行进往往耗费较多心力体力、军饷物资，而匈奴人却可在那寒冷荒芜之地游牧迁徙、自在生活，况漠北之土实在不为汉人所需，若此时欲乘胜穷追，怕是得不偿失。匈奴已无威胁，臣认为可休养生息。”卫青道。

　　刘彻明白卫青并非主和思想、更非惧怕战役，怕是衡量再三后诚心提了个中肯的建议。但刘彻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甘，那逃跑的匈奴单于此时怕已在漠北深处如鱼得水，若一天不斩草除根，便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他要的可不是当政时的安稳，他要的是大汉永久的和平与立于华夏大地的霸主威望。他微微蹙眉，看向一旁沉稳不语的霍去病：“去病呢？”

　　霍去病移出坐位起身上前，只吐出了寥寥数字：“囊中羞涩，待休养后定，有的放矢方能百发百中。”

　　他这一句话更予刘彻的心一记凿击。霍去病之意自然不是麾下军队不够有力，更不是惧怕远征物资匮乏、生活艰苦。但茫茫大漠、目标难寻，此一出征光是搜寻目标便会比往次耗费较多成本。当前国库实力虽有回血却仍属虚弱，商人、手工者、农民百姓因着一系列政策颁布而人心惶惶不得安定。随着民怨加剧，颁发告缗令的最佳时机即将到来，若此时执意强行出征，只怕民怨那根临界的弦就要绷断，盐铁官营、缗法、币改的连贯性将功亏一篑。

　　总之舅甥二人意见统一，皆是休养、不打。但刘彻总觉得，霍去病有一层言外之意，即：苟延残喘打起来没意思，不如养肥了去包抄。刘彻这般一猜，不由得失笑。他正暗笑，见张汤、卫青、霍去病、赵破奴乃至一旁的霍光皆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便连忙轻咳掩饰，借势转向霍光：“小子，接下来如何？”

　　霍光闻言咬起了笔杆下意识地回头，但见身后空空如也，这阿显不知何时溜走了。他眨巴眼看了刘彻一会儿。

　　刘彻故作不悦，责备道：“怎地时时刻刻离不开贴身婢女了？”

　　霍光连忙正襟危坐，郑重道：“臣以为，不若重置边塞郡县、加强军事防御，真正扩大疆土……”他说着指了指案几上的地图，“当前这戍边郡县、要站都连不成线，出出进进如狗啃了一般……”

　　赵破奴噗嗤就笑出声来，身旁的霍去病抬手推了一下他才噤声。

　　而张汤此时亦是盯着霍光不放。这霍光日常所行之事，乃至所坐之位，皆有取代韩焉之势，他虽不知细节但也知韩焉所掌组织神秘莫测，可霍光这孩童不过十岁，取代韩焉又如何可能？

　　许是因着觉得霍光是个孩子，张汤的目光便露骨放肆了些，然眉眼间的神态变换却被刘彻尽数收入眼底。刘彻再次轻咳示意，伸手邀张汤道：“卿以为？”

　　张汤回过神来，连忙答曰：“臣以为大将军大司马所言甚是。此外，而今大宛月氏乌桓等依附大汉，皆因惧怕匈奴，若此时便将匈奴连根拔除，怕这些藩属小国忠心尚未培养便急于脱离掌控了。为民族大和，臣亦觉得不当操之过急。”

　　“御史大夫，若汉灭了匈奴，那些小国更要瑟瑟发抖才是，怎还会背离大汉？”霍光直言问。
　　“侍郎，”张汤答，“你可知大夏、大宛、大小月氏等国在何处？汉军奔袭至祁连山下，也未见全，何况戍边郡县根本无法置于居延等遥远境地。”

　　霍光无言以对。看都看不见，根本不知道他们几时叛逃了。

　　既然内外因素皆决定下个年头不该出征，刘彻便也不再纠结，做主散了去。霍去病与卫青告别后，便携赵破奴欲出宫，而卫青则向宫内将军府行去。才迈了两步，便被身后并行的张汤唤住：“大将军大司马果然是心有百姓、不主力战，宅心仁厚啊！”

　　卫青驻足与张汤相互见礼，而后道：“御史大夫有何事宜？”

　　张汤立于卫青身前，满目钦佩赞叹：“正因大将军为人宽厚，当日我才极力主张加官大将军为大司马。”

　　卫青一愣，心下莫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然而……”张汤一脸百思不解，“当时几乎满朝官员皆支持大将军，陛下却力排众议坚决二人并行，如此想来，陛下似是早已私心属意霍将军啊。”

　　卫青没言声，可扶在蚩尤剑柄上的手却紧了紧。

　　张汤长叹一声，似是惋惜：“这大司马之位掌管尚书寺，为陛下直属，陛下若有个三两心事，你这尚书寺当是最先得知。而今两位大司马，不知陛下会先告知何人？”他说着，瞥了卫青一眼，话锋一转道，“大将军，我无他意，只是今日所议之事，我赞同大将军，实在不主张穷追猛打。然而陛下似乎更偏重霍将军所言……汤实在担忧，军政当权者若穷兵黩武，百姓怕是要民不聊生了。故而，还望大将军莫要顾念舅甥之情、能坚持己见，切勿在国库尚未回血之时强行远征了！”

　　卫青此时才听出张汤话外之音，然此挑拨言行实在为他厌恶、不齿。他不好发作，只得强压着心头的恼怒道：“去病与我主张分明一致，且去我二人执政想来秉公无私，御史大夫就不要多虑了。”

　　“可是大将军，”张汤倒是不急，“头先说这尚书寺归属大司马执掌，可实际呢？我看陛下似是有意栽培霍光以继韩焉之位，届时他兄弟二人为陛下心腹共掌中朝，大将军便可不必太过烦忧，也算是两位外甥孝心一片……”

　　卫青哑口无言。他想要反驳，却觉得张汤好像戳中了他心底之事，可不反驳又确实也替忠直的去病叫屈。去病绝无此心，可，架不住陛下有此意……如此张口无言了半晌，卫青改口道：“御史大夫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张汤顿时欣然一笑，退后作揖：“汤岂敢吩咐大将军大司马。汤只想告知大将军，你如此宽和赤诚，汤心下钦佩，必会鼎力支援于你。”

　　卫青未作回应，迟疑了一番，没好气地吐出一句话：“那真是有劳了！”说罢，转身离去。

　　张汤仍旧不急不恼。他看着卫青的背影，深知卫青虽然最后没给好脸色，可适才那番话，怕是也往心里去了。张汤故作歉疚地摇摇头，心道：霍将军，你可莫要怪我。我本欲支持你为独一无二的大司马、联手助陛下打理朝政，可你却故作孤高将我拒之门外，我便只能另寻搭档了。但可笑的是那平阳长公主，竟然利用昆提的美艳妄图威胁他，还真当他着了那昆提的道？他不过是顺势卖个人情罢了，若能利用平阳游说卫青与他联合，那他便可间接了解军政要事与尚书寺了。

　　这头，觉得中朝无聊而从清凉殿溜出来的阿显正四处溜达、沾花惹草，不甚快活。她时不常做出孩童幼稚的模样在一些宫人舍人身边游走探听，宫人对孩童无防备，便也不忌讳口中言论，使阿显听了不少有意思的八卦。但听着听着，却发现了件关心之事。她严肃下来想了想，最终迈步向着江离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