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汉之一梦未央》刘芷

311、八二 封狼居胥

　　当卉紫再次站在荆棘与密林正当中的荒地之时，恍如隔世。

　　两日前高不识等人及先前未归的那名探路鹰隼忽地降临山洞之前，虽迟来许久，但好歹是顺利会和了。正是那名留下绳索、始终未归的鹰隼最先穿越密林走入这中间地域，他沿途留下的特有讯息成功吸引了高不识等人。这百来人重新聚首后先是明确了左贤王藏身之处，本欲一举拿下，最终却按兵未动。鹰隼百人虽合围、碾压无望，可论雷霆突击之力，这千余匈奴残兵可不是对手。但此地情形实在是异样，若对战失利，则再无后路，更无法将所知讯息带出。故他等决定继续入林寻找霍去病，却发现即便鹰隼高人一筹进得来，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兜兜转转，最终无奈退回这中间地域，至少此地气温相对柔和，还有吃食可寻。

　　队伍寻了隐蔽处藏身，边拆了兵甲片缕捉鸟释放讯息，边耐心等候，原本决定若等上五日还无回应，便做好成仁的觉悟直接灭掉左贤王，未成想才两三日，便于夜间见刘陵带兵钻入密林，三个时辰后天将亮时，其携了昏迷的霍去病、随行的卉紫归入了山麓营地。

　　高不识以为这营地便是藏人之所了，便在次日后半夜悄然闯入，可找了个底朝天也未见关押人，困惑之下只得再行查探，方知营地背靠的小山丘有一暗穴、穿越之后别有洞天。他等再次趁夜潜入，恰逢几个醉汉前来欺凌卉紫、霍去病以剑击杀，而后又兀自关闭牢门拒绝逃脱，便知霍去病有想法，于是藏身等候、顺带观了场混战。

　　在霍去病令下，一行百余人仿若从天而降般直接捣入匈奴营地，他们个个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做了就义的准备，自然出手凶狠、动作迅捷，整个战役持续不到一个时辰便以匈奴全军覆没、左贤王被俘为果结束。

　　略微整顿后，霍去病亲自带队走入密林，他按图纸以奇怪的角度弯绕折转、不时后退。两日不到，便寻到了仍等在低洼处的余部并穿越了六七日不得脱身的密林。

　　霍去病所择之路显然是避开了所有的阵眼，可他又是如何得知线路的？卉紫的心早已填满了问号，她知道高不识等人、乃至随霍去病追入姑衍山的余部也一样。然而此时折返大本营报平安最为紧要，便也无人纠结。

　　前面的人在逐个穿过荆棘回到半地下山谷，千余人自然要耗费些时间。卉紫等在中后方，百无聊赖之际，回首看向了那片密林。

　　只见林中瘴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不过少顷便重见天日，连林中休憩的鸟儿也被骤然洒下的日光惊得四散，地上潮湿腐败的枯叶也好似因逐渐干燥而噼啪作响。一股微微的凉风拂过，密林已与夏季的姑衍山融为了一体。

　　雾散了。

　　才由半地下山谷行出，迎面便撞见了以李敢、张军侯、循翁、良平义四人为首的一队人马，他们对着谷口翘首期盼，可当真见有人走出时，又有些不敢置信，面面相觑了一番才转为喜上眉梢、上前相认。

　　前方骑兵迅速掉头报信，闻言霍去病、高不识二人驱马奔至队首。下马后，二人与李敢、张军侯交握着手，再相见满心感慨，高不识更是红了眼眶。

　　“师父！”闻讯后来的卉紫老远便呼唤循翁。

　　声音入耳的一瞬，循翁心中大石落地。他赶忙下马上前迎了两步，卸去了平日的傲娇，闭上眼张开双臂欢迎奔跑而来的卉紫。谁知没等来卉紫的拥抱，却是一记没大没小的拍肩。

　　“老头子，谁要拥抱你！”卉紫嬉笑着，转头看向仍在马上的良平义。

　　“好好好。”良平义识趣地下马，任由卉紫抱个满怀。她一边轻抚回应卉紫，一边道，“循翁，大阵可是破了？”

　　循翁微眯着双目向天空看了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何意？”良平义追问。

　　“先前我说过，之所以我无法破阵，皆因此朕乃自然形成。此番虽然临时破解，但经年累月，怕也是要长出新阵的。”循翁拈须道，满目的不可思议。

　　良平义也为这玄妙吸引，不由得沉吟道：“若是新阵，勾陈之属可否破阵？”

　　循翁摇头：“不知。”

　　“破阵？”卉紫推开良平义的胸怀，诧异地看着二人，“是我破阵？”她想起了刘陵的话语：自她入林，大阵便有了异动。可她是如何破阵？怎她自己不知？

　　卉紫将困惑的眼神递给良平义，却见良平义指了指一旁不远在与高不识、李敢部署事宜的霍去病。卉紫颇有些等不及，三两步便跑去那头插嘴询问。那头霍去病耐不住纠缠，拉着卉紫避开众人密语一番，只见卉紫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又恍然大悟，接着小跑回来揭开了谜底。

　　“如何说？”良平义有些迫不及待。

　　卉紫喘着粗气，没说话，将左手递给了良平义，指了指其上的黑色胎记。

　　良平义有些茫然地看了循翁一眼，却见循翁一脸震惊地盯着那胎记。她连忙将卉紫的手捧过细看，良久才了然，瞠目结舌道：“你这、这、这是林中大阵图纸……”这便是，勾陈的最后一个任务吗？未免，太过玄迷而简单了吧？

　　可良平义转念一想又沉寂下来。虽说简单，可这密林也困了他们六七日之久，连循翁此等高人都无法破解，若无这阵眼图，只怕当真交代在里面了。即便匈奴得诛、漠北无忧，恐也难抵大汉痛失一员大将之亏。能保大汉者，必定卫青、霍去病，缺一不可。

　　“那你们，又是如何走出来的？”卉紫反问。

　　良平义看着卉紫：“你和霍去病忽然隐于朦胧之中时，我与张军侯听到了很大的水流声，循流而上，正是那密布的汤泉池。如今想来，许是大阵变动，将我与张军侯送到了汤泉边上。”她说着，摘下左手期尉、捋起左臂衣袖，其上包扎密密麻麻，还渗透着墨绿色的药汁，“因太过焦急，我不甚滑到，单臂入水烫伤。”

　　卉紫拉着良平义包成了粽子的手，有些疼惜地看了她一眼。

　　“已无碍。”良平义宽慰道。

　　“骗人。”卉紫嗔道。

　　正说着，队伍些微骚动，不多时便有人传话：将军命速调人马建祭坛，要在此祭天地、铸汉碑。

　　“代陛下封禅吗？”良平义说着，回身望向了身后那高耸入云的银色雪峰。

　　“封……狼居胥？”卉紫念着，不由得汗毛倒立、再为历史轨迹与现实相撞而震撼。

　　“元狩四年岁壬戌春，骠下汉将霍去病奉陛下之命率军深入幕北、杀敌伐虏，誓要驱逐匈奴、拓充大汉疆土，以求边塞无扰、民生优渥。今丙午月朔日，狼山以南疆域肃清、皆纳入汉土，遂以此祝祷上报天听。愿天佑社稷泰安、汉室兴旺！”

　　黑土搭砌的临时祭坛形似矮山，祭坛之上，霍去病等人迎风而立。他朗声祝诵，而后率众以薄酒厚礼敬祭狼居胥峰。

　　祭坛借姑衍山坡而建，霍去病等人礼毕起身，拂过斗篷旋身眺目，恰借势看见如宝石般翻动着璀璨波光的瀚海。

　　瀚海——荒漠之水，数百年间，它默默哺育着一方疆土、静看山石变迁。它亦回望向那慢坡之上昂首伫立的青年将领，尽管遥远的距离将他压缩成一个墨点，但墨点的浓重却深深铭刻在瀚海的胸膛，任水流汹涌无法散去、任气温寒凉无法冷却。

　　瀚海知道，这位杰出的青年将领，将成为历史长河中独一无二的战神，他的光芒将亘古烁今、无人能敌。

　　“立，碑。”霍去病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身后祭坛之下轰隆声响，他的视线却始终在那瀚海之上，瞳孔中悠悠地浮动着湛蓝水泽。

　　瀚海亦是徐徐翻滚，似此生最后一眼般地百转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