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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骠骑未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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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归?”卉紫重复了一遍,心下越发忐忑。
“方技,你每半个时辰问一遍,如此频繁地跑过来,归未归你也看得见。”那守卫有些不耐烦,但他的焦躁更多来源于未归之人。
卉紫悻悻然退却,返身向营内行去。
那守卫见卉紫担忧甚重,便也不忍心苛责,遂又喊道:“你怎不去问问赵将军?”
赵将军?卉紫心里苦笑,心道他比谁都抓瞎呢。但卉紫还是感谢了守卫的好意。
十多日前尚是四月下旬初夏寒凉之际,校尉李敢自弓卢水南岸歼灭匈奴右贤王部落、俘获右贤王归来,当日军队便沿山麓向北疾速行进,入夜时即距左贤王十里处埋伏,静待至后半夜发动高速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左贤王营地南部百里范围吞没,俘获白羊部王及部落重臣若干、剿灭敌众三万余,并在一个日夜之后与赵破奴、路博德顺利会师。
彼时,赵破奴、路博德已将分兵西行起一路的各匈奴部落扫荡一番后,才绕开茏庭、渡河直奔左贤王而去。左贤王正高枕无忧、坐待渔利之际,没想到汉军竟打上了门,便迅速组织边缘的王部防御、应战。经过数日激烈角逐后,赵破奴与路博德部终于突破重围直面左贤王。左贤王见来人不是霍去病,却是不输于虎狼霍军的来势汹汹,一时不虞,才一接火便受了重创,直接损失几员大将、三个众臣、万余部众。无奈之下,左贤王只得迅速退向姑衍山、沿途加固防御。
然而此时形势大变,前有赵破奴的势如破竹,后竟出现了霍去病的火烧屁股,左贤王惊恐万状,其倚重的单于义女、赵信之妻中行说亦被这不测之变激得冷汗岑岑、一时无措。她多看了赵破奴几眼,许久才想起来这是当初跟在霍去病身后的毛头小子,她又怎会想到,这赵破奴竟跟着霍去病染上了一般的习气:不循套路、凶猛果敢,连带头冲锋时的狠绝都如出一辙。若非她扮回汉人、暗中放了个冷箭,只怕仅赵破奴,就能把左贤王部连根拔起。未成想赵破奴亦是身姿敏捷、反应迅速,所以暗箭只伤其大腿。他极力隐忍剧痛,骑在马上竟还能四处奔走,指挥、作战。
但很快,中行说便在乱势之中冷静下来,对左贤王进言。左贤王听之后瞠目结舌。他虽对此举无把握,可此时汉军火力正旺,即便他退至姑衍山后,汉军也定不会善罢甘休。无奈之下,他心一横,点头应允。
于是,左贤王部迅速集结,沿姑衍山北麓、瀚海南岸狼狈撤向东方。如此霍去病岂能答应,他命高不识、李敢与路博德整合两路后,便下令绕山奔袭、穷追猛打、不尽数歼灭绝不还师。而赵破奴则被令率万人军队沿姑衍山西向南折返,携临时营地的勤务兵、方技,一并回归后路赶来驻扎的大本营。其一其腿已被冷箭贯穿,不可简单处置;其二请其带着万人兵马护大营周全。
于是,夜袭之后临时扎营的卉紫等人,便随赵破奴大军向南行进,返回了已驻扎好的大本营。
赵破奴腿伤不轻,战场不便,其只将箭只两端折断、上药包扎。而今返回大本营由方技医治时,已过了三日之久。箭身在体内为血液浸泡腐蚀,因身体排异,伤口已生溃烂。循翁直叹赵破奴初生牛犊愣头青,若再晚些日期怕是此腿要废,还大肆嘲笑了赵破奴取箭时的痛苦哀嚎。朴相媛一边敷药、包扎,一边眼泪鼻涕横流,全无形象可言,倒令赵破奴心疼、怜惜起来。
再三日后,李敢携军、俘虏返回,兴奋地通报了战果;又三日后已是五月,高不识带军、俘虏归营。
赵破奴这些日虽然腿伤不轻,却是开朗性情不减,拄着拐棍每日满营地溜达,逢人便讲他与路博德大哥是如何沿途扩大行军半径以扫荡大漠零散的匈奴部落,又是如何惊险渡过余吾与安侯河水岔口,如何挥军斩敌、俘获匈奴屯头部王与韩部王,如何斩敌三万余,打得左贤王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兴起之处,甚至将拐棍一扔,学起了屯头王走投无路抱头鼠窜的样子。
营内将士皆因赵破奴这些日奋力地活跃氛围而情绪高涨,本十分担忧赵破奴就此残疾的朴相媛,也被他爽朗乐观的性子逗得破涕为笑。尤其高不识回来之后,众将士更是开始憧憬起归师长安之后受封领赏、为时不短的安定生活,亦有不少志向高远者,立志更加用心练兵、追随霍将军立功封侯。
然而这满怀期冀、洋溢着必胜信心的氛围,却在又等了数日后、霍去病一支仍未归来,而烟消云散、渐渐沉重。
也是由此,李敢、高不识将信息汇集,赵破奴才从中得知:军队绕山穿越姑衍山北、瀚海南岸之间狭长的贫瘠寒凉之地后,便兵分三路,由李敢继续沿姑衍山东麓南行;高不识与李敢一并南进六十里后,转东绕姑衍以西的狼居胥峰;而霍去病则奔向了东方,计划由狼居胥峰东路围追。如此三路,几乎将姑衍山以东可游牧居住之地尽数倾轧、以免生了漏网之鱼。
也就是说,自穿越狭长之地始,霍去病已有近十日杳无音讯。
赵破奴再难有玩心游走,李敢亦是毫无头绪,老将路博德更是忧心忡忡,全军顿时又陷入肃穆、提高了戒备。
至卉紫夜半再次问询守卫之时,赵破奴已连派两支千人轻骑寻人未果。作为次指挥官,赵破奴不得不冷静沉稳、缜密思量,然他亦是难抑制心头的惦念忧虑,霍去病是他的伯乐,更于他如兄长一般,他是性情中人,如兄长遭难,他岂还有心思回长安论功行赏?
卉紫谢过守卫提醒的好意,向营内行去。但想了想,她还是朝着赵破奴的军帐走去。夜里寒凉,卉紫脚步有些抖,耽搁了些时间才到了赵破奴的区域。还未走近,便闻帐内争论激动之声。此时已是后半夜,莫非他们都未睡?卉紫想着,小跑两步过去,却遭帐前守卫拦住。
“将军们正议密事,你是哪个营的方技,胆敢夜半来将领区走动?”其中一个守卫态度有些严厉。
另一个守卫却是认识卉紫的,便伸手打断同伴,对卉紫解释:“方技想必也知骠骑将军未归,将军们正为此商议对策,怕是无人便于接见方技。”
“将军未归,有何可商议?还不如再派人马去寻。”卉紫道。
“方技所言不无道理,军中之事,并非方技所知。还望方技能退去,明日再来。”守卫道。
看来赵破奴确实有交代,可卉紫还想试一下,便道:“确定不可通传一下吗?”
“赵将军交代,不见任何人。”守卫道。
“那——”卉紫想了下,“我要见高不识。”
两个守卫相视一眼,不知卉紫是什么套路。
“你将这个给他,他就算是火上房,也会先来见我才灭火。”卉紫说着,将项上所悬之物摘下,交给守卫,“你给他,他会还给我。”
“这……”守卫面露难色。他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军帐,咬了咬牙,点头。眼前这位方技,从河西之征,便开始在各位要领的帐内出入,似与多位将军相熟,此次行军竟被霍将军点名列在身边行进,想必身份特殊。他若上门,必有要事。这守卫想着,便回身入了帐。
果不其然那守卫才入了营帐不一会儿,高不识便拿着东西出帐,迎着卉紫快步走来。
细聊两句,卉紫得知大家对霍去病的行踪、安危并无把握。只道霍将军虽行事不拘泥于章法,却从未胡作非为,绝不会不告而不归令全军担忧。但其身为骠骑将军、天子钦点,一贯吉人天相,所以大家又实在不愿相信他会遭遇不测。
然而高不识语气轻松,似并无忧思。
“高将军,你不担心吗?”卉紫问着。她并非责怪高不识不记挂霍去病,而是她觉得,高不识之所以如此,必定有原因。说不定高不识知晓什么。
高不识一顿,还是点点头:“怎会不担忧。只是,我对一人有着几乎等同于主公的信任。且结合前序我所知、此一路战役结果,我觉得,我应该知道将军做何事去了。”
“何人?何事?”卉紫追问。
高不识一笑,低声道:“你都未在意,这么些日子,你的好伙伴一直不在身边吗?”他说着又道,“你再看而今,斩敌六万余,俘获谷蠡王一人,亲王三人,相国、都尉等八十又二,除了没有左贤王外,还少了一人。”
“谁?”卉紫不解。
高不识严肃了起来:“单于义女、赵信之妻,中行说。”
卉紫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说谁?中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