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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六十 改向姑衍 ...

  •   天还未亮,大军便拔营启程。但沿余吾河水向北仅行进五里左右、至一处浅滩时,队伍忽然得令向东过河,而后全速前进。将士执行军令是天职,因此也无人对忽然下达的变令持有异议。但随着霍去病身后奔驰的卉紫却是满心不解。直至高速疾行了一日后放缓速度之时,卉紫才打听起缘由来。

      原来,张军侯所派探路斥侯昨日半夜便已回来,得知茏庭虽外观无恙,内里却仅剩百余普通牧民。这些牧民神情麻木似行尸走肉,见了突然闯入的汉军骑士,只是紧张地瑟缩了一番、怯怯然看着,未吐出只言片语,亦不曾做任何反抗。斥侯曾骑马在部落内转了一圈,但见整个茏庭一片死寂,不时遇一处泥水淤积、臭味漫天,细看那泥水呈锈红色犹如被血液浸染一般。斥侯下马蹲身、伸手蘸取了毫厘欲移至面前细嗅一番时,却见旁边一对匈奴母子伸手欲言又止,但最终那妇女什么也没说,只和自己六七岁的儿子紧紧依偎,眸光仿佛生无可恋。时刻在线的警惕心令那斥侯察觉异样,赶忙甩了甩手,掏出帕子擦干净后将帕子丢弃,转身上马向茏庭之外、汉军所在的南向奔去。

      得知情报后,霍去病当即决定疾速向东方姑衍山南麓、弓卢水北岸狂奔。同时派人拦截已至茏庭之西候命的赵破奴等人,令其勿穿茏庭而过,改缘茏庭以西至北、而后向东渡余吾、直面姑衍山东麓。而昨日激战致重伤的百余士兵,则安排五千人马护送返回来向,直至浑善沙地北缘扎营等候。

      卉紫直听得胆战心惊。她最知道那斥侯、霍去病等人想到了什么,因为这是她自河西之战便开始的担忧。如此说来,那漂流而过的腐肉并非真正的威胁。汉军若改向西则偏离左贤王行迹,向东姑衍山距离还甚远,匈奴自然认为,汉军不会舍近求远寻其他水源,只得沿余吾西岸迅速北上以寻未被污染的水域,以误入看似正常的茏庭之地。而第一轮激战的匈奴兵,既有为匈奴向北撤出茏庭的拖延之心,也有引汉军北上追击之意。

      但霍去病偏偏突如其来地下令向姑衍山疾驰。故而,原本不到一个日夜的行程,变为五日的行程。半路上,大军按计划暂停行进,以卸去驮马、筛出精良物资轻装上阵。而后由各军侯亲自整编军队,计划留近万勤务兵、车马、护卫骑士等押后行进,其余近三万将士以雷霆之势向着那片山尖覆着皑皑白雪的连绵峰峦挺近,如此先行部队或将提前两日抵达姑衍山。

      “你在作甚?”良平义牵着马,看着卉紫在驮马附近忙着倒腾。

      “挑点高能食品、御寒粗衣。”卉紫说着,认真整理着物资,一件一件查看之后,筛选出几件皮革外衣、风干牛肉、几张硬的能硌掉牙但已坍缩的非常省空间的面饼。

      “他不会许你跟随。”良平义跟着卉紫身边道。

      “为何。我医术虽不行,却能快速处理伤员。我如今也可骑马疾行,不会拖累军队。”卉紫边说边将昔日韩焉所赠的弩拿出,拭了下各个机关是否转动、数了下还剩多少箭支。

      见卉紫争分夺秒地收整、不时凝眉不断思量嘟哝,良平义思忖了一番,心一横,转头也行向自己的驮马、收整起来。

      “你干啥?”卉紫随口问。

      “你都要去,我必然也去。”良平义应着。

      “你不是本来就要去,何来我去你才去之说?”卉紫说罢紧了紧马缰,照着马屁股拍了一巴掌,“黄焱,关键时刻一定记得带我逃命!”说着,冲着这批矫健的胡马嘻嘻一笑。

      “这胡马如今竟也听从于你了。”良平义笑着,“想来,它也只听从你与霍去病的。”

      “马儿通人性,你对它好它早晚知道。”卉紫说着,骄傲地为黄焱梳理了下鬃毛。

      正说着,霍去病带着一干将领自他处巡视归来,其中张军侯也在,而今他二人也算形影不离。霍去病掠过卉紫身边,忽然想起什么,又退回来叮嘱:“你稍后回去找循翁。”

      “我……”卉紫还未说出口,霍去病等便踏步离去。卉紫急得跺了下脚,暗暗在心下拿定主意:无论如何要跟着。她想着,牵上马向着后面走去。良平义见状赶紧跟上,却见卉紫大摇大摆地混入了随先行军疾驰的方技营。

      选定跟随先锋军的方技在年龄、体力上均强于他人,故而卉紫的娇小身躯混进去后,有点引人注目。

      “喂!”

      卉紫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回头看,见是宋医的医徒。她四下张望一番,见宋医正在不远处交代一些事,便赶紧扭回头求饶道:“你莫要声张。让你师父知道了,我也不会有好果子!”

      小医徒赶紧噤声,低语道:“你们可真行!果然都是循翁的徒弟!”

      “你什么意思?”卉紫眉头蹙起。

      小医徒不再说话,却是拉着卉紫向身后不远处的角落看去。只见前方人声鼎沸之处,鬼鬼祟祟、遮头遮脑地缩在地面的,不是朴相媛是谁?

      卉紫当即便焦急道:“这怎么行!”说着便要迈步去找朴相媛。

      “哎!”小医徒拉住她,“都是偷着去,怎地你行她不行?不过你们的身子板都弱,确实不适合出征……”

      “他可是郡国的人!”卉紫气极,才要一把推开小医徒,却见宋医交代完事情,捋着唇边胡须向此处走来。卉紫登时慌了,也顾不上朴相媛,自己先找了个隐蔽处埋头藏起来了。直至宋医从身旁过去,她才长出口气,转身要去找朴相媛算账。

      然还未动,军队便集结、势要出发。卉紫不敢再妄自行动,赶紧混入队伍。

      队伍行进起来步履纷杂、喧嚣吵嚷,多一两个人其实很难发觉。但朴相媛还是很快败露了行迹,原因是其跟不上疾行速度。好在大军行出不远,便安排两个骑兵将其护送回后方。

      队伍恢复了向前的行进,而朴相媛却是反向而行。她一路闷闷不乐,但因自己违纪在先、羞愧难当,便也不敢求饶或辩解。然折返时,不经意瞥见卉紫在队伍中远远看着自己,不由得惊讶万分,她气鼓鼓地看着卉紫,满心羡慕嫉妒恨。可须臾便泄了气,冲着卉紫比划起了口语。

      卉紫不用猜便也知道,朴相媛惦记赵破奴,便比了个ok手势。

      “圆的?”朴相媛懵了,“三?三天?”

      卉紫一脸黑线,赶紧重重点头。

      朴相媛这才放下心来,悻悻然地转回头。

      三万先锋军将从姑衍山南沿西麓向北扫荡匈奴,赵破奴一支则自西向东直击匈奴,最终两军合力围杀;而后方辎重部队会至姑衍山南、弓卢北岸扎大本营,故而最快七八日后,或许就可见到自战场返回的汉军,见到赵破奴。这么想着,朴相媛安心了少许,认命地返回后方军队中。

      随着步入初夏,尽管此地纬度、海拔都高,但体感温度未再持续走低,加之快马行进过程中心弦紧绷,亦算是高强度运动,所以白日经常也是汗涔涔的。

      姑衍山与汉境内山峦不同,与其说是山,不若说是砂石尘土日积月累在此堆积之后形成的土包,远远眺望,流线圆润绵长十数里。然虽说是土包,却也是异常广大高耸,许是土包与地面过渡衔接良好,以至此山一眼看不到头。

      东西向的弓卢之水较南北向的余吾湍急了些许,好在此行直接奔至弓卢北岸、无需耗费精力渡河。

      张军侯抬头四顾一番,又拿出地图细细钻研了片刻,便对霍去病道:“将军,再有不到半日,就到姑衍山了。”

      “好,暂时歇息少顷。传令下去,随时备战。左贤王部定盯着西向,咱们从南边打个措手不及。”霍去病说着,想起什么,“阿奴也该到了吧?”

      “按时间算,应该早于咱们抵达。按计划,他抵达即进攻、以牵扯匈奴王部注意力。”张军侯道。

      “稍后全速挺近,预计行至姑衍山西南部便是傍晚了。届时整顿休憩一番,天一黑,直接打。”霍去病道。

      “说起来,”良平义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发声,“将军你如何笃定,匈奴撤出茏庭后,便在姑衍山东?”

      “确切说,应是姑衍山西北、瀚海南岸。”张军侯接话道,说着,驱马走到良平义身边,拿出地图道,“瀚海出口水流分三支,分别是郅居、安侯、余吾。郅居与安侯东西向,余吾南北向,茏庭便在安侯与余吾之间的三角地带,可谓水草丰美。”张军侯说着,又指向余吾东岸,“余吾是条小河,横渡并不费力,且又可有效阻隔对岸茏庭的疫情。待汉军沾染了疫病之后,实力必将大减,届时等候在余吾以东、姑衍山西麓的左贤王部,可直接坐收渔利。”

      “那为何不会向北?漠北地域广袤,如何确定匈奴向东了?”良平义不解。

      “郅居、安侯可不是余吾这种小河,瀚海深邃冰寒就更加难渡了。匈奴的目标是与汉军对垒,怎会费尽力气渡了河?到时候渡不回来,谁来攻打汉人?至于向西,则可能将汉军引向单于王庭,给左贤王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所以,他只能东渡余吾,在瀚海南岸、姑衍山西北扎营,最多是沿瀚海与姑衍山之间的狭长之地逃向东边,或直接一头扎入姑衍山。”

      良平义这才算了解了地图地貌,点头认可。

      “你现在清楚了,我可是糊涂了。”说话的是霍去病,“你怎地,又跟在本将军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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