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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四五 江离猜想 ...

  •   待昆提退下换衣衫之后,宴席便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状态。女子饮酒不激烈,却也酣畅淋漓,不时三五成群地吟诗唱曲、划拳猜谜、推杯换盏。李妍虽未参与其中,可在一旁也听得笑意连连。庄京莲亦是独自坐着观看,一心为旁人欢喜。

      酒菜的享用渐近尾声,阿显规矩地跪坐在庄京莲身后,此时无需服侍,她百无聊赖地掰手指头。

      霍光不经意间瞥见,便歪头对着庄京莲细语一番,见庄京莲欣然应允,霍光赶紧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就向外跑。刚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对着阿显道:“你怎么不跟着我呀?”

      “?”阿显一愣,指了指自己,“我?”她看向庄京莲,见庄京莲应允。“可是,”阿显不放心道,“谁来服侍夫人?”她正说着,却见不远处黄子玉的风儿快步走过来。

      “我来服侍夫人。”风儿示意阿显放心。

      “……”阿显一脸莫名其妙地起身。因着对黄子玉特意换菜有点好感,阿显心下稍安,但仍走得一步三回头。

      出了殿门,霍光正在不远处等待,见阿显出现,他不耐烦地勾勾手:“你可快些!”

      “哦。”阿显应声,小跑两步赶到霍光身边,随其一起走。

      可是绕了半天,霍光却陷入迷茫。他站定四顾,无措道:“奇怪,我来过此处,怎地忘了路。”

      阿显更加摸不着头脑:“少郎,你究竟何事找我?夫人一人在那,我不放心。”

      霍光明显是迷了路,却还故作淡定地找台阶:“嗯,果然忠心可表,我很满意……”

      阿显有点不耐烦,一跺脚便要离去。可才一转身,她更加茫然:这是哪?怎么走到这里了?心头燃起一丝燥郁之火,她忽然陷入焦虑。

      她想到了适才的昆提,主仆一场何至于此。但昆提此人浅薄至极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那周遭之人,哪个不是有身份有地位自诩饱受家教的尊贵女子,她们明明看得懂昆提的用意,却故作不知,除了那貌美苍白的李夫人、略显稚嫩的黄婕妤外,竟无一人出手相援。而当她看不下去、接连两次反击之后,那些本来看庄京莲热闹之人,又反笑昆提遭殃。

      庄京莲虽为进贡而来的美□□伶,却还算纯良本分。她一个无名无分之人,如何在那群夫人当中立足?

      “阿显!”霍光见阿显离去,顿时不悦,“我是看你许久未食,怕你饿,才请阿嫂许我带你出来找吃的!”霍光说着,有点委屈,“可是,此地我没来过,我找不到去庖厨的路了……”

      已疾走几步的阿显驻足,原本怄气的心忽地软了下来。她回过头道:“不过就是饿一会儿,别家奴婢都不怕,我怕什么。”她看似气鼓鼓的,其实气早消了一半,想了想,又走了回来,道:“那你说,去哪吃,吃完赶快回去。”

      “你看,还是饿了。”霍光这才找到了台阶,他又抬头看了一圈,决定道,“走!这边。”

      阿显见其如此笃定,便抬脚跟去。可万万没想到片刻之后,霍光抓耳挠腮地又停下来:“诶?这地方,我怎地越来越熟了?”

      阿显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迷路。熟还不好?”

      “迷路是从熟到不熟,可反之亦让人困惑——从不熟走到熟,这分明是两个地界了。”霍光说着,歉疚道,“我误了你用膳,你更饿了吧?”

      阿显确实是一股气堵在胸口,可看霍光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她也发不出脾气,琢磨了半天,泄了口气摇头:“算了。一会儿问问别人吧。”说着拍拍霍光的肩膀安抚,欲拦截一经过的宫人。话还未出口,阿显却被那宫人身后的一处景象吸引——只见一块人高巨石,其上红漆小篆二字——景、云,若按当前习惯,应念做“云景”。

      霍光见其发愣,也随之看去,却是双目一亮、兴奋起来:“江离殿!”

      “江离殿?”阿显不解。

      “江离殿从前所居之人——”霍光只说了半句话,便顿住。他无心再寻吃食,却快步向着巨石而去。须臾抵达后,微微摩挲了片刻,便绕过巨石向其后小竹林而去。

      阿显虽着急离开,但也起了分兴味。她抬头眺望一眼,见那竹林之后有一座倾斜高耸的小山,其上屹立着一方凉亭,顿时来了精神跟了上去。她想试试在高处俯瞰未央是何感觉。

      霍光自然知道,江离殿是刘彻下过令的禁地。但霍光也知道,他想踏入江离殿简直易如反掌。阿显跟随其后自然也沾了光。她随之绕过巨石入了竹林包围之境,方知这是一处院落,一座独立宫殿在载重恰好的庭园植物之后隐现,想来便是那名唤“江离”之处。她四下观望,只觉此处妙哉,那竹林自然成界,在外望不见内,在内却好似身处密林幽境、无限遐想而不觉院落狭小。

      阿显自然不知鹰隼奥秘,只道这别致的宫院,竟无一人把守。她随着霍光进了殿内,见霍光这摸上一刻、那看上半天,每一眼都深邃、神往。

      “少郎,这主人,是已不在世了吗?你很思念他?”阿显好奇。

      霍光抬头,莫名其妙道:“在世啊,我……只是想她了……”毕竟已出征上路二十多日了。
      “那你……怎么看起来对这里的感情很不一般……”阿显问。

      霍光想起那年自己高烧不退、彻夜在卉紫怀里由其照料的那一夜,不觉一笑:“怀恋旧事罢了。”

      阿显不甚理解,却也无兴趣追问,但对这房主的好奇却是只增不减。她四下走动、观望起来。厚柱承重、粗木为梁,其上悬下红色绳结、装点着各色碎皮毛。墙角边缘堆砌着除虫的干花草,沿房屋边缘摆着竹篾的、木质的储物箱柜。所有物品沿边缘摆放,堂屋正中很是宽敞,只一张长榻供坐供卧。

      堂屋的南侧摆着一口小火炉和石锅,另一边——阿显的心忽地一笃——她抑制着心中狂跳,快走两步过去,细瞧着地面隐现的绘制方格,上前娴熟地跳跃起来。跳到头发现,角落竟还丢着一把鸡毛毽子。她弯腰去拾,又见箱柜下露出一截木棍。她顺势将木棍抽出,却是一个镶在木头圆盘上的手柄。她甚至不必琢磨,便将鸡毛毽子一抛,手持手柄以圆盘娴熟地击打起来。玩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这一系列发现背后的核心,连忙伸手一掠、抓住了鸡毛毽子,左右看看霍光不在,便向着穿堂之后寻去。

      穿堂不长,一侧有一处紧锁的房门。阿显自门缝探去,见是一处浴室。过了那浴室、掀起叮铃当啷作响的珠帘,便到了后堂寝殿。

      寝殿之内,一如堂屋的风格宽敞明亮。被褥并未叠放的十分整齐,床头地面还随意地落着一盏水碗,不远的妆台上,铜镜眉黛、瓶瓶罐罐亦是歪歪斜斜,一旁的衣撑之上,还挂着多件里外衣衫。一切,竟好似适才还有人在使用。可是——阿显上前去查看,发现水盏早已干涸,碗底粘着几粒盐巴,妆台上的眉黛的磨损也早已陈旧圆润、那些瓶瓶罐罐内膏体的表面也已风干——这又分明是许久无人使用。

      再可是,从适才进入院子起,阿显便也察觉,这院内花木并不是杂乱无章、屋内旧物虽未挪动,却也是一尘不染。这里,一定有专人照料。

      明明无人使用,却不腾空物资,且使人维持原样专门维护,只能说明,陛下心中极为重视这殿内居住之人。这人到底是谁?

      阿显在妆台前坐下,将那瓶瓶罐罐一件件拿起细看,却见其中并非铅华、也非碳粉、更不是简单的朱砂粉。有的罐中是白白糯糯的膏体,细嗅一股奶香;还有个细长如手指的竹管之中,压实了一管粉红色的油膏,嗅之却无猪油的腥膻反而有一股蜜甜之气;更有一盒黑色干涸物,只从其干涸的形状能判断出它从前曾粘稠,其旁配了一柄修剪过得自制的毛刷。

      这,出了那白色膏体阿显不知是何物,其他两样在试着探索后,她猜一个是唇膏,一个是睫毛膏,而且直觉告诉她猜得没错。

      再看旁边衣架上的衣物,除了时下的长短裾深衣、裤管、裙裳外,竟还有荷叶袖喇叭筒的衣裤套装、短及膝盖的百褶裙?

      阿显只觉得心跳加速。这——可能吗?可是,她此时身在此处,不也说明世上无任何不可能之事吗?

      对了,霍光呢?阿显四下看看,前殿到后殿只有一条穿堂,霍光跑去哪了?“少郎?”阿显不敢太大声,只能小心翼翼地呼叫,“少郎你去哪了?”她看了看寝殿无法藏人、别无他路,便边呼着边向外走。

      “少郎?你在哪?”阿显唤了几声,心里有些恼:说是带我来找吃的,结果看见这江离殿就把她忘到脑后了,她轻哼一声,握了握拳头怒念道:“霍光,你死去哪了!我先回去了!”说罢,气鼓鼓地向外走去。

      出了门她径直向外走去,但才走到假山旁,便嗅到一股诱人香气。她四顾一番,却未发现香气来源。转头看看这院中高山,也不犹豫,抬脚就攀上阶梯,不费体力便到了凉亭之中。

      今日天气实为晴朗,但午后起天空便渐渐漫上了一层稀薄烟雾,这青烟袅袅娜娜地流淌,遮得日头迷蒙梦幻。日头渐向西斜,颜色也由明黄转为橘红,这透过薄雾的微红之光映在冬末初春、冷灰色调的未央宫之上,如一幅水墨国画。

      阿显环望着四周,目光由近到远在每一处宫殿顶端来回跳跃。她已察觉,此处是未央宫的制高点,甚至可能是长安城的最高点。虽然没有高到可以俯瞰全城,却也能一眼望到城墙边缘与天相接之处。

      “阿显!”

      一声呼唤将阿显思维拉回,她转头,见霍光在山路口探头探脑,好似寻她许久。还未待霍光追问她去哪、也未先责问霍光为何不见了,阿显的头一句话却是:“这江离殿的主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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