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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二九 中朝夺权 ...

  •   张汤为相?庄青翟闻上座天子这般一问,不由得一怔,连忙俯身做惶恐状:“臣已不入前朝多时,适才妄议军政已是罪过。这前朝任免之事,臣就更无见地了!”

      刘彻看了他一会儿,便挥手令他退下了。

      “历来太子的老师多为朝臣兼任,专职出任太子少傅,庄青翟也是头一人了。”韩焉看着庄青翟离开的背影道。

      “他任御史大夫期间,尊崇仁义、手段不严,时不常地给我义气用事,若非张汤严控廷尉署、根本不听庄青翟指挥,他这个御史大夫岂不是要替朕将那些叛乱的宗室、腐败的官员全都施了恩。”刘彻道,“据儿亦是生性质朴,朕若不替他立法建制、震慑天下,他不是早晚要被人拿捏住。但是——”刘彻哀叹,“为君不仁更会伤国本,你若要那张汤去教据儿,朕反倒不放心了。”

      这又岂能怪庄青翟手段不严。武将多为粗人,打仗实缴人头数与口头报数不一致实在情有可原,但张汤却以此为由将那武将落罪下狱,此等苛责程度也是无人能敌了。韩焉这么想着,不由得正身跪地一礼:“陛下英明。”若要张汤去教刘据,岂不是会人仰马翻一塌糊涂!

      刘彻摇头苦笑。

      “焉若没猜错,陛下还是属意霍将军为大司马,或者至少——属意霍将军共卫将军一同加封大司马。”韩焉道。

      “朕去太尉,明着是收归军权、巩固丞相之位,其实我意在分化丞相势力。这太尉多少年无人出任,去与不去,有何分别?”刘彻说着一笑,“太尉一职本就无调兵遣将的权力,但军事统筹、人员管控、顾问职责始终要有人代劳、不可能朕事事躬亲。故而多归集到丞相手上,突然往回要如何使得?朕此番直接将这太尉一编删了,此职责自然也就随着收回来了。”刘彻说着皱起了眉,“但是,朕仍然不可能事必躬亲。那如何是好呢?”

      “恐怕这大司马虽为加号,实则将是武将名正言顺行军政要务的依据了吧?”韩焉说着,心下幸灾乐祸地哀叹:张汤啊张汤,忙活了一通,只怕要为别人做嫁衣裳了。

      如今文士近臣除汲黯、颜异等寥寥无几明着与张汤作对外,其他多已向张汤靠拢,即便如桑弘羊等不表明立场之人,亦是以无言当做默许,坐大张汤之势。御史大夫本就是备相之职,加之张汤也是众望所归,若是军政权力继续归集丞相,这张汤岂不是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庄青翟的话来说,原本平静的水面若只有某处积蓄了力量,势必风暴骤起、引发大乱。

      但若以加号的名义,将军政大权交予卫青或霍去病中任一人,则不光分化了丞相势力,军权兵权也收回陛下囊中,同时又可使信任的之人代行太尉之职却无太尉印绶,有实无名,便不可成势。

      里外里这账,全让刘彻算明白了。

      韩焉正感叹时,刘彻又补了句令他震惊的话——“大司马职责之一便是领宫中尚书、侍官之事。”刘彻说着,看向韩焉,“卫青或去病替朕代理日常政务,朕一百个放心。”刘彻说着,舒心地向后一仰,悠哉地闭起眼睛。

      韩焉弯了弯唇角,会意地一笑。

      几朝几代下来,虽说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然而政治之事,却多由三公受理、分析、议论、决策,而后递送至皇帝处取得最终审批。说起来,如果决策的过程都在于三公,则真正的朝政其实是把控在臣子手里,皇帝只有个说“是”或“否”的权力罢了,即便能行一票否决权,但若三公执意行事,皇帝或许也无可奈何。

      如此行事,刘彻的性子如何答应?所以几年前,他就以朝后小会的形式议政,渐渐将前朝的部分事务挪至小会上,亲自参与讨论、议定,这便是而今“中朝”的雏形。但是,即便“中朝”队伍皆为刘彻倚重的重臣近臣,但臣子仍是朝堂的臣子,三公依然是朝堂的三公,他如当真想将政务决策的大权收回到皇室,就必须削弱朝堂、三公的决定权,建立自己的队伍。

      而刘彻选定的,其一是皇后娘家亲戚、同时也是他一手提拔的卫青、霍去病;其二便是替自己处置日常行政事务的中宫尚书。而心腹韩焉多年来以郎中令寺上大夫之职履行的,便是尚书的职责。

      韩焉自然明白中宫尚书于刘彻处置政务的重要性,但履行类似职责的还有一同候令内宫的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令等中宫官员,其直属上级便是御史大夫,所以刘彻在宫内有何动向,御史大夫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便是张汤能准确揣摩圣意、平步青云的原因之一,也是李蔡凡事只能随张汤落实而无法始发议论的原因。

      可尚书的级别之低,几乎无法与御史大夫的副手抗衡。故而,“大司马领尚书事”的意义也就更加明了。级别低,那就给尚书们安排个级别高到位比三公的统领。如此,原本只处置日常事务与文书工作的尚书队伍,便不再是普通的尚书了。

      这,才是刘彻想要的“中朝”,真正直接听命于刘彻的心腹机构。

      韩焉舒了口气。刘彻的愿望达成,他便松了口气。他倒是没去细想关乎自己未来的事。刘彻的决定对于那些臣子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而于韩焉却有些暧昧不清。一方面,刘彻要将尚书纳入参谋议事队伍、予以名分提高地位,韩焉自然也在其中;另一方面,又使大司马来统领尚书,韩焉自然要被统领;可是从鹰隼的角度讲,韩焉又是终身独立于机构的。

      韩焉只能腹黑地认为,刘彻利用他韩焉留了分回旋的余地。一面以此行为制约韩焉,另一面又使韩焉监督大司马;若此决策顺利运转,则大司马与韩焉皆在其中;若此决策出了纰漏,他也随时可令韩焉抽身以鹰隼之力剪除病灶机构。

      韩焉正在神游遐想之时,刘彻看着宣室殿的天窗,适时地来了句:

      “庄青翟天天守着据儿治学,脑子愈发的清楚了。他有个理说到朕的心坎里了——制衡啊。朕连日来想得便是这件事。”

      韩焉强压下几乎憋不住的笑意:看来张汤官拜丞相一事,妥妥地落空了。

      二人正聊着,门外通传平阳公主已至偏殿等候。刘彻想了想,直接令人宣皇姐来宣室殿。韩焉见状,识趣地起身欲告退,却被刘彻留住。刘彻指了指后面内室,韩焉会意,也不推脱,直接去了。

      平阳公主由内侍引领而入。她一进门,四下打量一番,惊喜道:“臣妾有十数载未入这宣室殿了,这里竟也未曾变样。”

      刘彻起身去迎,笑道:“看来是朕的错了,早该邀请皇姐来看看。”

      “虽是内宫,却是政殿,皇姐一介女流,确也不该踏入这殿门。今日承蒙陛下恩宠,不由得想起儿时之事,甚是感怀呀!”平阳说着,感慨万千。

      刘彻接过平阳的手,扶着其引领入座。不经意地瞥了其身旁一眼,随口问道:“这小奴是何人?怎地素心不在?”

      平阳看了身旁昆提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答道:“素心有恙,我允其休息几日。这是来自南国的优伶昆提,本做婢女,我觉得屈才了,便请来家中。她通晓异族音律,正巧这些日应皇后所求,携其入宫来给椒房殿教授琴曲。”

      平阳话毕,昆提便俯身在地深深叩首,问安的声音也是轻柔软糯。

      “子夫最近在习新曲?”刘彻回想了下,发觉已久未至椒房,竟不知卫子夫最近在忙何事,不由得一阵愧疚和心虚,掩饰道,“且去,且去!回头朕去验收一番。”

      “这有何验收的。陛下若对南国的琴曲歌舞感兴趣,我叫昆提随时表演一番便是了。”平阳挑了挑眉。

      刘彻歪头看了昆提一眼,见其丰胸厚臀、身材高挑,生得浓眉大眼,虽长相不甚精细,但目光流转之间极尽娇柔、尖尖的下巴更显妩媚,一双嫩唇不知涂了什么显出橘粉色,衬得略黑的肤色恰到好处。她牵动唇角敛目一笑,唇形微弯好似一艘小船,竟又多了分甜美。刘彻不觉看得出了神,直到平阳公主见昆提羞涩扭头时忍不住戳了刘彻一下,刘彻才回过神来,眉毛一挑,也无一丝赧然,反倒是饶有兴味地一笑。

      但是,正事说完之后,因着刘彻言谈间多看了自己几眼、而以为平阳公主会顺水推舟就此将自己留在未央宫的昆提,却失望地随平阳告退、踏出宣室殿。

      昆提一路闷闷不乐,想着平阳公主明明可以顺应圣意却没有,心下不由得气怨。尽管面上她不敢造次,但随侍、应答时的消极反应,已然在平阳面前暴露了一切。

      “昆提,你放心,不日后,陛下便会登门来探望我。”平阳睨了昆提一眼道,“那天若来了,你要记得诚恳的推辞一番,而后再答应。如此入宫才是长久之计。”她说罢,压低了声音,“但你可莫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昆提闻言,心头一喜,赶紧俯身应声:“昆提遵命!”

      平阳离开时已至傍晚,天色渐暗。韩焉自后室出来时边打呵欠边忍不住揉眼睛,竟是兀自睡了一觉才起来。

      “这么说,适才皇姐所言之事,你没听见了?”刘彻看着韩焉,轻声哼笑。

      “也不需听。”韩焉实话实讲,“公主的心思,左不过在卫将军身上。”

      刘彻无奈一笑:“是了。”他说着看向韩焉,“循姓方技的医徒,便是卉紫把?”

      事到如今,韩焉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正襟坐好,向刘彻点了下头。

      “循翁被去病强召入营一事,你也知情吧?”刘彻继续问,见韩焉点头,道,“适才皇姐请勾陈随卫青的西路军出征。”

      “不可吧。”韩焉当即否认。

      “朕已任你为卫青副将,令卉紫随你出行,你不愿吗?”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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