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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二三 力保家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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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哭了半天,这才缓口气抽噎道:“丞相,此事定是有人作祟,你所遇的方士,那不是我请的方士!”平阳说着,眼泪又掉下来,“我所选之地,就在陵园外围临界,并未越界啊!我是大汉长公主,岂敢明知故犯,庇荫吉树,陛下知情啊!那日你托人与我说圈定陵园一事,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才知是这样。”
李蔡如遭雷击。若,若当真是绝顶阴谋便也罢了。怎么,居然是自己寻错了人、上当了?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李蔡啊李蔡,你虽说不至于聪明一世,但也不该糊涂一时啊!为何轻信他人,为何不坚持向公主细禀?
平阳公主接过素心递来的帕子拭了拭脸颊,抽泣道:“我今日令人遍寻长安至阳陵,均未寻到可疑之人,此事也太急了些,我实在是来不及排查!”
李蔡仰天长叹,一脸的哭笑不得。他摇摇头、摆摆手:“罢了,罢了。”
平阳费解道:“怎就作罢了?我已将此事说与陛下。此事怨我,若陛下非要认定丞相有罪,那也不过是遇人不识之罪,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啊!”
李蔡喃喃道:“陛下会信吗?”
“当然!擢升你为御史大夫、丞相的皆是陛下,他定是从根上了解你。何况,我是彘儿亲姐姐,他一贯疼我,还会不信我所说!我这便入宫!”平阳公主说着,在李蔡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行了一礼,疾步就向外走去。
“哎——”李蔡向前走了两步,狱卒及时地将牢门合上阻止了他前行。李蔡侧头看着平阳公主离去的方向,心下燃起了一丝希望:公主说的没错,陛下一路提拔我,便是信任我能力为人,我为何不可坦诚将事情前因后果讲清?
昏黄烛火下,韩焉闭目、指尖轻轻揉着眉心,奈何揉不开紧蹙的眉头。他叹了口气睁开眼,将眼前的竹简轻轻收起放好,改为盘膝,视线越过窗棱遥望夜空。
那夜一场雪后,这几日气温迅速升高。雪水融尽后,湿润的土壤之中居然萌生了幼绿的嫩芽。故而此时,韩焉才敢长开着窗子,任早春的芬芳在房内游走。
李蔡圈地一事,正如霍光所猜,平阳公主一早便在刘彻那里备案免责,可她派出的方士,却有两位,一位引自太史令手下侍郎,一位则是邢束假扮。而她在牢中声泪俱下意欲下跪致歉、信誓旦旦要立刻去禀明刘彻一事,待出了牢狱却拖了三日之久才办。
可怜李蔡在牢中,左等陛下不来,右等陛下不来,等来的却是两张罪状,一张是李蔡私占阳陵之罪、主斩刑;另一张则是其妻妾受贿万金又二千一事,主集体弃市腰斩、儿女发配河西走廊建设新郡。他冷冷一笑,已无暇去思量后者量刑是否公正,既然张汤有心以妻儿威胁置他于死地,自然要按最重责罚量刑。他足足思量了一日,才颤抖着在第一张罪状上签下了名字。
而刘彻这头,这些日因苍海郡一事不得脱身,恰张汤多次报李蔡不接受问讯、欲等陛下亲自审讯定,他想着李蔡愚钝、连方士都能认错,便下令让其在牢里反思一下。哪知没多久,便得了张汤递来的认罪状。刘彻心急,令赶紧去牢里看,谁知却见到李蔡以裤带上吊自杀的尸首。
故而,刘彻这几日都惶惶不可终日,深陷自责之中。他也不甚明白,不过就是认错方士错占了地,又没发生实质的占用,李蔡如何就受不住要认罪自杀?
这些都被韩焉看在眼里,但他只是旁观,却未插手。原本李蔡便不在他鹰隼护卫的人员当中,其次他妻妾以丞相之名受贿万金是事实,若他横加干涉保住李蔡,只怕会引发更大的连锁反应。
可走到这步,他胸中却涌动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忽地,他单手握拳在案上一凿,低喝了句:“少君!”
韩少君似是一直候在门外,闻声幽幽入门。
“务必保住李蔡父母妻儿。”韩焉沉声道。
“可他妻妾受贿之罪属实。”韩少君道。
“把钱还了,把办了的事销了,不就可以了?”韩焉似乎不满韩少君的规劝,抬眸阴阴地瞟了韩少君一眼,“你且放心,这一家子此时活命要紧,谁还管那区区万金。”
韩少君虽被冷眼对待,却丝毫不往心里去。他暗暗一笑,甚至带着一丝兴高采烈:他就爱韩焉的不按套路办事。“听你的。”韩少君说罢,回身便出门。才出门,又探回身来:“那张汤呢?”
韩焉摇摇头:“你不了解陛下,陛下不会任如此酷吏为相。但陛下也不会责罚他,还是那个词——制衡。你要煽动的是群臣舆论,若群臣皆以为或支持张汤继任,那陛下的本意便与众人相悖,他行事会受阻!”
韩少君了然,合门退出。
可平阳如此行事目的是什么?莫不是图张汤继相后,卫青这边能多一个筹码?
长安官驿内,朴相媛已闭门不出数日,赌气不吃不喝,任谁劝都无用,只吵着要见赵破奴。其父担忧女儿身子骨,但更担心的是女儿执意抗旨不尊、不同意婚配韩焉而引发祸患。当年他破釜沉舟、冒死背叛朝鲜右渠王,才得以带真番一干子民投奔汉朝、置身苍海郡。本想着将女儿嫁给汉室权贵以缔结更为深厚的关系,可奈何他自小宠溺女儿,养成了女儿善于自作主张的叛逆个性,以至今日的无措局面。
“相媛啊,那韩焉,虽仅位列上大夫,可自小便伴陛下长大、深受宠信,父王听闻,他可是以大夫之位得三公之首待遇的头一人,你若嫁给他,必定一生无忧。”朴真印规劝的苦口婆心。
“我不!!”朴相媛喊了一声,捂住了耳朵闭紧双目,不想再听到一句劝解,“我就相中赵破奴!他长得好看,会捕鱼,会抓兔子,喜欢看鸟,会打仗,一点也不沉闷!”
“相媛!”劝了多日的朴真印有些不耐烦,“你怎一点不懂事,你是我真番唯一的公主,理当优先考虑国民之利!”
“父王,”朴相媛委屈极了,“只要我考虑天下,天下便不管我了吗?”
朴真印无奈道:“也非此意……只是……相媛,你莫要忘记为父是如何带数万人马过江至汉地,多少百姓在渡江时遇暗流生死不明?你那时哭得撕心裂肺,不是曾发誓,定要为真番呕心沥血吗?”
他说罢,见房内朴相媛似乎沉默了,便觉得有希望,赶紧趁热打铁劝道,“陛下待真番尚算诚挚,只要我附属小国不存异心,大汉会护我百年安稳。若你能嫁入大汉,将对巩固这层关系起到举足轻重之用。牺牲一人换百姓安乐,相媛啊,这才是我王室该有的归宿。”朴真印说着话锋一转,“何况,嫁给韩大夫衣食无忧自不必说,你这一世都可安然生活在腹地长安,这并不是牺牲啊!”
室内依然无声。可朴真印能猜到,女儿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朴相媛顶着一双红肿如核桃的眼睛开了门,却并不与父亲说话。
朴真印知女儿心中不爽,便也不计较,主动凑上前宽慰:“好女儿,真番臣民定牢记你恩情。”
朴相媛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她抹了一把眼泪,张口道:“但我有个条件。”
“女儿说。”朴真印爽快道。
“我要见赵破奴一面,我已赠了他信物,我要拿回来才行。”朴相媛道。
“不可!”朴真印断然拒绝,“赠了便赠了,若是什么稀罕物件,父王再寻了给你便是。话我去传达,人你就不要见了。”
朴相媛瞪着父亲,鼓着腮半天不说话。
朴真印最怕女儿生气了,先是顾左右而言他,但见根本行不通,便无奈道:“那好,仅此一面。我替你请他来驿馆。”
“不!”朴相媛忽地起身,“我要出去!”
“这怎么行?”朴真印也站起来。
“你若不放心,你叫那韩大夫也来,陪我一起出去。”朴相媛道。
朴真印想了想,此番女儿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派人随行的,何况韩焉算是女儿未婚夫婿,有他作陪既保证安全、又免于口舌是非,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便点头同意。
朴真印才令人将信送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韩焉便上门了。朴真印见韩焉入门,惊得自座位上弹起,连忙见礼、道:“大夫凑巧路过?怎如此快?”
韩焉一笑:“路过。”说罢,向里看了一眼,“令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