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孤雪》天涯无居客

91、第37章

　　流云院旁的“观海厅”临窗而建，推窗便能望见南海的粼粼波光。
　　厅内只设了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南海独有的海鲜珍馐——清蒸石斑鱼泛着莹润的汤汁，烤鱿鱼串裹着芝麻香气，还有一碗冬瓜海螺汤，汤色清亮，飘着几片翠绿的香菜叶。
　　叶孤鸿身着月白锦袍，坐在主位，亲自为三人倒上本地酿的椰子酒，酒液清甜，带着淡淡的果香。
　　“三位一路辛苦，尝尝这南海的特色，不比中原的佳肴差。”叶孤鸿举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既有城主的体面，又不失待客的热忱。
　　陆小凤晃着折扇，喝了一口椰子酒，砸了咂嘴：“好酒！这椰子酒清甜爽口，比京城的女儿红多了几分野趣。”
　　他放下酒杯，话锋一转，目光直视叶孤鸿，“二公子，不瞒你说，我们来飞仙岛的路上，听不少江湖人议论，说白云城藏着叶城主的遗物，甚至有传言说，那遗物能掌控南海的航线，是件稀世珍宝。”
　　这话一出，厅内的气氛瞬间沉静下来。椰子酒的清甜似乎也淡了几分，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叶孤鸿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却依旧保持着沉稳：“陆大侠，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他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先兄一生痴迷剑道，身前除了佩剑与几本剑谱，再无其他所谓‘遗物’。所谓‘掌控航线的珍宝’，更是有心人编造的谎言。”
　　郑彦端着酒杯，面具下的目光落在叶孤鸿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叶孤鸿的眼神坦荡，没有明显的闪躲，只是握着桌沿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那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西门吹雪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浅酌着椰子酒，听到这里，才抬眼看向叶孤鸿，声音平淡无波：“江湖传言，不会空穴来风。”
　　叶孤鸿苦笑一声，拿起公筷给三人夹了块石斑鱼：“西门庄主说得是，可这传言的源头，并非白云城。”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先兄在世时，白云城掌控着南海七成的航运，商船往来不绝，不仅富了飞仙岛，也让白云城成了南海的核心势力。可自先兄离世，我接手城主之位后，便有不少势力觊觎这份航运利益——有沿海的海盗余孽，有中原的大家族，甚至还有些隐世的门派，都想从白云城手里分一杯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愈发郑重：“那些传言，就是这些势力故意放出来的。他们想借‘叶城主遗物’的名头，挑起江湖对白云城的觊觎，甚至煽动不明真相的人来挑衅，好趁机夺取航运权。前阵子袭扰商船的势力，恐怕也与此有关——他们打不过白云城的战船，便想借传言搅乱局面，再寻机下手。”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这么说，那些势力是想‘声东击西’，借着遗物的传言分散你们的注意力，实则图谋航运权？”
　　“正是如此。”叶孤鸿点头，“白云城的航运，不仅关乎飞仙岛的生计，更关乎南海的安稳。一旦被那些心术不正的势力掌控，商船会被劫掠，渔民会被欺压，这南海的天，怕是要变浑了。”
　　叶孤鸿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那笑意顺着眼角的纹路蔓延，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他的武功确实不错，寻常江湖好手三五个近不了他的身，可比起先兄叶孤城那种剑仙般的统治力，终究差了太远。
　　叶孤城的剑，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凛冽，是仅凭名号便能让南海海盗闻风丧胆的威慑——而他，空有“白云城城主”的名头，却没有那份让所有势力俯首帖耳的底气。
　　自他接手白云城那日起，周遭的暗流便从未停歇。那些盘踞在周边小岛的势力，从前被叶孤城的剑压得不敢抬头，如今竟开始频频试探，商船航线旁总能看到不明船只的影子；中原那些眼馋南海航运利益的大家族，也借着各种由头派人参合，明里暗里打探白云城的虚实，总想从这块肥肉上撕下一块来。
　　“兵符……”叶孤鸿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喉间溢出一声嗤笑，眼底满是不屑，“编出这种谎言的人，怕不是连叶氏的规矩都不知道。”
　　他抬手将杯中剩余的椰子酒一饮而尽，酒液的清甜压不住心中的荒谬，“我们叶氏在南海立足几百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朝廷的文书都懒得接，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兵符？难不成还想让我们去帮着谁谋反不成？”
　　这话像是说给三人听，又像是在自我嘲讽。
　　他太清楚了，那些人编造这种无稽之谈，不过是想给觊觎白云城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既想煽动江湖人对“兵符”的贪念，又想借此抹黑白云城与朝廷有所勾结，好坐收渔翁之利。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坐在对面的西门吹雪。
　　素白的长衫，清冷的眉眼，哪怕只是静静坐着，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自紫禁之巅那一战后，西门吹雪早已封神，他的剑，他的人，就是江湖中最顶级的威慑。
　　叶孤鸿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西门吹雪能在飞仙岛坐镇一段时间，那些宵小之辈必定会因忌惮而收敛手脚，白云城也能喘口气，好好整顿内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按了下去——西门吹雪是什么人？他是剑神，是只忠于剑的人，怎么可能为了白云城而停留？
　　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终究没能逃过西门吹雪的察觉。
　　剑神抬眼，眸色如寒潭，与叶孤鸿的视线撞个正着。叶孤鸿心中一紧，连忙收回目光，脸上有些发烫，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就在这时，西门吹雪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起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会留在飞仙岛一段时间。”
　　叶孤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听错了一般。他张了张嘴，一时竟忘了言语，方才的自嘲与无奈瞬间被狂喜取代，只是碍于城主的体面，才勉强压住了失态的冲动。
　　陆小凤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大腿：“西门吹雪，你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愿意主动停留？”
　　西门吹雪没有理会陆小凤的调侃，目光转向窗外的海平面，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我想看看，叶孤城留下的地方。”
　　他的话里没有提及任何“帮忙”“坐镇”的字眼，却已点明了来意，为了那份对叶孤城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这飞仙岛的剑仙遗泽，终究让他动了几分停留的念头。叶孤鸿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西门吹雪这一句话，足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安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西门吹雪郑重一揖：“多谢西门庄主。叶孤鸿代白云城上下，谢过您的援手。”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重新拿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郑彦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