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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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云峥抱着被子，噘着嘴站在门口，头发随意披在肩头，只穿着里衣，宝石般的眼睛不满的瞅着云嵘。
然后跨过门槛，关上门，几步走到云嵘床前，撒矫道：“哥哥，我睡不着，让峥儿跟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没有回答，慢慢地挪动身体，腾出一个位置来，云峥便丢掉被子挤上来，抱着云嵘，满意的勾勾嘴角。
拥着柔软的身体，云嵘的心一点点被填满了。
一直渴望的抱着峥儿入睡。
嗅着独特的体香，不一会儿就入了梦。
早晨是在一片争吵声中睁开眼睛的，云嵘坐起身，云峥已不知去向。
外面断断续续传来吵闹。
揉揉惺忪的睡眼，才起身穿鞋袜。
昨晚出奇睡得香甜，一晚没有做恶梦。
打开门，伴着花香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云嵘满足的笑笑，片刻，笑容僵在脸上。
花香过后，一阵阵脂粉味飘来。
是谁擦了脂粉，他不是吩咐过所有下人，都不准涂抹那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吗？
最讨厌那种味道了。
“你不能进来！”
“为什么？”
“这是我家，我不喜欢你，你就不能进。”
“我不找你，我找你哥哥。”
“我哥哥不会见你的，我哥哥也讨厌你，你走吧！”
云嵘穿过走廊，过了中堂，才看到此时正与人吵得面红耳赤的云峥。
云峥比那人低上大半头，费力的仰着脖子和人争辩，不依不绕的语气，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了所有的毛，警惕的盯着敌人，一刻也不放松。
云嵘失声笑了，峥儿总是这么没有心机，天真，简单，自然，想做什么事便去做，活得自由自在，这才是真正的快乐。
像他这样死气沉沉的有何好？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打点云琼阁是为了这个家，强迫改变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
他没有自己，他不能有自己。
希望峥儿永远不要长大才好，让他一直蔽护着峥儿，永远这么天真可爱，永远这么敢想敢做，没有城府。
“哥哥，哥哥，你快点赶她走。”云峥看到云嵘，立刻冲过来拉着他衣衫摇晃着撒矫。
“峥儿。”嗔怪着将云峥拉到身后，这才看清门口的人，是苏雪柔吗？她来干什么？她又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
想到这儿，云嵘又不禁自嘲了，也对，云琼阁的新主人云嵘，谁又不知道呢。
“一大早便来打扰，多有冒犯，我能进去吗？” 苏雪柔闪着眸子，盈盈笑着。打扰？冒犯？又要端起那个礼仪的架子，说话也是累人的。
看云伯在旁哭笑不得的样子，峥儿与她一定周旋了很久，想必一定都是些“我讨厌你，你走吧！”之类的幼稚话。
这苏雪柔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实属不简单。被话激了这么久，还是面带微笑，平静答话，想来也是心思缜密之人。
“怎么会呢，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要事？”就如同踢蹴鞠一般，你传给我，我踢给你，一来一往，你想玩，我便奉陪。
“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昨日觉得公子气宇不凡，今日想找公子讨教一下。”依然是不温不火的语气。
云嵘隐约感觉苏雪柔和他是一类人。这样磨得圆滑了的人，易相处，却又最不易相处。做何事都要斟酌一二，很难让人看出到底在想什么。如若他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逼疯。
“云大少爷，你快让我家小姐进去吧！在这站了这么久，腿都酸了。”是昨日那个丫鬟，嘟着嘴抱怨。
“小莲，莫要无礼。” 那丫鬟不满的吐吐舌头，实相的站在苏雪柔身后，不再言语。
云嵘多想像云峥一样吼着：“我不喜欢你，你不能进我家。”然后火速的关上门，把一切烦恼拒之门外。
可他不能，从云伯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他能做的只有礼貌的笑着把苏雪柔迎进门，奉为上宾。
德馨坊的大小姐，他惹不起。
怎奈这一次礼貌的招待后，苏雪柔隔三差五的便来云家“作客”，频繁自在的如同踏入她自己家。
可偏偏又每一次都如同第一次来一样，有礼有节，谨慎小心，两人如同演戏一样，一场一场，乐此不疲。
可怜云嵘也要参与戏中，演了一场又一场。
云峥也没闲着，他接下来的日子将工作重心彻底放在了撵走苏家小姐身上。
有时候苏雪柔前脚刚进云宅，裙子就会被门槛上的钉子刮破；有时候苏雪柔和云嵘吟诗作赋，天上就会掉下来不明飞行物；有时候苏雪柔吃着东西会突然吃出虫子来；更有一次，苏雪柔袅袅婷婷地和云嵘散步，裙子无端起了火，吓得苏雪柔花容失色，尖叫着就倒在云嵘怀里。毫无疑问罪魁祸首都是云峥。
云峥讨厌看到苏家小姐，准确的说是讨厌看到苏家小姐矫情的翘着兰花指跟在云嵘身后像撵不走的苍蝇一样。
云嵘好声好气哄过云峥，不准再对苏家小姐动手，可云峥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比如今天，云峥把苏家小姐的丝帕弄坏了一个洞。
于是云嵘怒了。
“我就是讨厌苏家小姐！她放着自家的宅子不呆，好端端的干嘛总来缠你 ！”云峥不服气的顶回去。
“苏家小姐是客人！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你也不能恶作剧！”云嵘义正言辞。
“既然讨厌她你干嘛不撵她走！”
“你再胡闹我就不要你了！”云嵘吼道。
云峥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云嵘猛然惊觉自己的话说重了，可是云峥已经跑走了。
云嵘疲惫地瘫在了椅子里。
这几日着实累坏了他，绣庄方面资金周转不灵，偏偏有个老客户又从他这里取消了订单，本来就闹得头昏脑胀的，积攒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苏家小姐又来做课，还要陪笑脸，还要懂礼貌，他快被逼疯了。
不该跟峥儿发脾气的，不该把这几日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应该要克制住的，可是偏偏不听使唤地一股脑全泻了出来。
云峥总是能调动云嵘情绪的，他的无理取闹成了导火索，使云嵘一下子爆炸了，炸完了就像被掏空一般，没有丝毫力气。
不能对顾客发脾气，不能对苏家小姐发脾气，只能冲峥儿发。
峥儿，对不起。
枯叶从树上打着悬落下，满目凄零，云嵘瘫在椅子里，不停的品着茶水，动作不紧不慢，看似优雅，实则...
“少爷，这茶已经凉了，喝了对身体不好，让奴婢去沏壶新的吧。” 直到丫鬟出声提醒，他才觉察到茶凉了，怪不得口里心里都是涩涩的。
着实难受。
“不必了，峥儿呢？”
“回少爷，小少爷进了西厢房就一直没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快要入夜了，西厢房许久不曾住人，清冷的很，峥儿去那干什么，难道....
想到云峥独自缩在角落哭泣的画面，云嵘的心像被针在扎一样。
匆忙起身，急匆匆的向西厢房走只觉行走的慢，恨不得长个翅膀飞过去。
“咣”一声，房门大开，凄清透骨的寒意一丝丝钻入皮肤里，像千万只蚂蚁，蛰得人由内而外的难受。
云嵘踏进去，空无一人。
爹爹说娘就是死在这个房子里，而爹也选择了在这里了却生命。所以自从他们走后，这个屋子就空了出来，云嵘虽让人按时打扫，却从未踏进过一步。
这里面确实清冷。
他承认他软弱，受不了这令他窒息的寒。
“峥儿，你在不在。” 回答他的是可怕的寂静。
“峥儿？”向里踱了两步，扫视一圈，没在这里。
正欲转身。云嵘似乎听到了哭声。
他就是在这里“哇哇”大哭着降生，而母亲也在他的哭声中离去。
那年，父亲在这里握着他的手让他照顾好峥儿，那次的哭声依然萦绕在耳畔，渐行渐远。
飘渺的哭声渐渐化为嘤嘤的抽泣。
这次是真实的声音。
从帐内传来。
进入里间，发现声音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峥儿，是你吗？”他问话时声音都是发颤的，没办法，再努力改变自己，胆子还是那么小，他真没用。
颤抖着手打开柜子，映入眼帘的是蜷缩成一团，不停抽搐低泣的云峥。云嵘心中的恐惧一下子化为了心疼。
峥儿，峥儿。
峥儿应该永远开心的啊，他怎么能让峥儿哭。
“峥儿。” 缩成一团的人儿这才抬起头，看到云嵘，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云嵘只觉心底阵阵发涩。
手一下下抚着云峥的背。
那是不是，峥儿乖乖的，哥哥就会陪着峥儿？
嗯，只要峥儿乖乖的......
永远永远不丢下峥儿吗？
嗯，不丢下！
永远不丢下。
他承诺了，却因为一点压力就脱口说不要峥儿了。
怎么可以。
云峥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哭泣，靠着云嵘不算厚实的肩膀，沉声不语。
发觉到了周围的安静后，一丝不安又席卷上心头，轻声试探着：“峥儿。”
“嗯。”闷闷的传来一声回答。
这闷闷的一声令云嵘更加不安起来，思绪就像一缕线一样，纠缠到一起，越理越乱，越乱越理不清楚。
如果云峥再跟他争吵几句，发泄了心中的不快，他倒也好受，可偏偏就害怕这安静的时刻。
“峥儿。”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
怀里的人蹭了蹭，找个舒服位置靠好，许久才说：“我没事，靠一会儿就好。”
峥儿，不像他的峥儿了。
峥儿不是应该边哭边跟他抱怨着他的不是吗？
峥儿不是应该不依不饶地用幼稚的话激他吗？
峥儿不应该说他没事啊。
峥儿，峥儿是不是要长大了，算算年头，今年十二岁了。
他的峥儿终于要长大了。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峥儿长大呢？
峥儿长大了，就要交自己的朋友，不再跟着他甜甜叫着哥哥，不再拽着他衣袖撒矫，甚至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妻子，孩子，有自己的家。
那时候峥儿更不是他自己的。
他在想什么，峥儿怎么可能永远是他自己的呢？
永远在一起吗？
永远，有多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