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姜钟）》芳华水恋

3、山河破碎

　　三、山河破碎
　　剑阁相持让钟会心急如焚。实际上姜维又何尝不是？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地方久驻。
　　就在姜维和钟会在剑阁对峙之时，有一支军队已经悄悄地到了绵竹。
　　姜维默默放下手中的战报，面无表情的望着桌前的地面。诸将士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帅看到了什么，一个个都屏声静气。姜维缓缓站起来，声音很低却很清晰的突出两个字：“退兵。”
　　退兵？下站之人面面相觑。死守剑阁这么久，得到的竟然是……退兵？
　　姜维看出了将士们的心思。他拿起战报，道：“谁愿意，可以来看。”说完把战报往桌上一丢，自己走了出去，留下将士们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有一个反应过来的副将走上去，周围的人都很紧张的盯着他。副将看完之后，也沉默了。
　　“是什么？”其他人都上来问。
　　姜维去到外面，忽觉得眼中有泪将落。他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内容，然而那由不得他不信。邓艾奇袭绵竹，诸葛瞻战死。
　　诸葛瞻……丞相之子……
　　现在，就连他都战死了，只剩自己苟活在这世间。下一个，也许就是自己？
　　是就是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姜维突然清醒过来。成都，对，还有成都。那是最后的地方。只要成都还在，蜀汉就还有明天。他熄灭下去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哪里可以退？
　　姜维重新回到帐中，乱成一团的众将士看主帅归来，重又退到一边。他坐上位，目光在地图上扫视了一圈，看到了一个地方。也许，这里可以。

　　“退兵了？”钟会把战报拍到桌面上，站起来。“邓艾，邓士载……这一手很妙啊。”他随手抽开地图。“既然剑阁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意义，那么——”他落笔在剑阁上划下一杠，提笔带出一条线指向涪城。“——我们可以到这里。明日，开拔。”
　　钟会交代完事情，便屏退众人。待到只剩下他一人时，他仿佛又能从地图中看见悬崖峭壁、山谷河流。然而这些山谷河流却又组成了巨大的迷宫，将他困在里面。迷宫的出口是什么？迷宫的出口有什么？钟会不知道。
　　魏，景元四年，十一月。邓艾攻绵竹，大破诸葛瞻。

　　姜维向东行军，一路到了巴城，驻扎下来。钟会便引兵到了之前诸葛瞻撤到绵竹之前所驻扎的地方——涪城。姜维到了此地，依然心存侥幸，希望能守住最后的防线。
　　到了巴城的第一个夜晚，姜维默默地望着星空。丞相，您一生尽力的这个国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难道，您的灵魂不能保佑这个国家么？姜维转而想到了后主，叹了口气。丞相，您……难道就真的不能再一次像当年那样助这个已经走向末日的国家一臂之力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国家不在，那凭此孑然一身，又有何意义？
　　此时，邓艾已经往成都而去。
　　而此刻涪城内，钟会已经派出胡烈等三人追击姜维。自己则在休息。
　　“姜伯约，你终有一天会投降于我的。”
　　不知不觉中，钟会又陷入了睡眠。许是大局已定，钟会终于拥有了一场无梦的睡眠。大概就是从第一次做那个梦起，无梦的睡眠就成为了一种奢望，可遇而不可求。
　　在涪城的夜晚是钟会自征蜀以来最安稳的几个夜晚，但是姜维过的并不安稳。
　　直到某一天。
　　这一天，对姜维，不，是对整个蜀国来说，都是一个黑色的日子。
　　姜维反复看了不下五遍，还是不敢相信。投降了？投降了？
　　寂静无声。
　　众将士能看到姜维的手在颤抖。
　　“都……退下吧。”姜维咬着牙道。有好事的将士出去之后隔着门偷听，只听到很响亮的“咔嚓”一声。
　　姜维定定的看着地上被劈下的桌案一角。怎么会这样……
　　尤其是让他向钟会投降。在剑阁时钟会还曾经给过他一封书信。
　　“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
　　如今还真是让他料到了啊。
　　钟会得知消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场战争总算要结束了。

　　“钟将军，敌将姜维来降。”
　　钟会起身走下位，正见军士们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着的姜维进来。钟会伸手阻止了军士，自己走到姜维身边，俯下身来。姜维不知道钟会要做什么，心头生出一丝寒意。然而钟会只是解开了绑缚他的绳索。姜维惊诧的看着钟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维，字伯约。”钟会起身走回座位，“你起来吧，不用这样。”
　　姜维有些迟疑，但当他看见钟会嘴角的一丝笑意时，他便站起身来。看到钟会的面容，姜维竟觉得有一点熟悉的感觉。然而自己并未这么近的看到过他，这是为何？
　　是了，那封书信。正所谓字如其人，眼前的钟会眉目间正如字中所透出来的一般，在锋芒中又藏着一点忧愁，还略有些憔悴。
　　“你，还记得我给你的信么。”钟会道。
　　姜维正在想着那封书信，却听钟会已经脱口而出。
　　“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
　　说完，看了姜维一眼。
　　姜维彻底愣住了。

　　姜维的士兵焦急万分。主帅去见敌方的主帅，这么长的时间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铛”，金属和石头相碰撞的声音。有一名士兵拔出佩刀就往边上的石头砍了下去。众人惊，有人为他为什么如此做。
　　“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士兵呆呆的看着手中已经卷刃的刀。
　　此话一出，姜维所带的军士们中立即传出了几声低低的抽泣。悲伤的情绪立即扩散蔓延开来。国破，家亡……
　　“你原来是天水人么？”钟会问。
　　“是的。”姜维仍旧不愿意面对曾经魏国的记忆。看姜维略有不悦之色，钟会笑笑，道：“罢了，不提了。”他走出去，对姜维道：“跟我来。”
　　将士们看着姜维跟着钟会出来都有点紧张。钟会却只是把姜维领到了为他准备好的住处。
　　“临时没有办法安排好，就暂时在这里休息吧。你的东西我一会叫人给你送来。”钟会道。随即转身出门。在他走出门的一瞬间，姜维似乎听到了一句话。
　　“我终于等到你了。”
　　刘禅投降，从此蜀汉不复存在。

　　那是姜维，是姜维！钟会的心中狂喜。难怪会这么眼熟，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但是在梦里已经见过了无数次。在梦中追逐了他这么久，终于在今天的现实中见到了他。自那时出征起，到现在有近五个月了。钟会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司马昭的影子。他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欣喜若狂，一定会。
　　姜维坐在榻上，风将灯吹得忽明忽暗。自己原从魏而来，如今又将归于魏么？不，不是这样。将士思乡，自己……没有故乡。天水早已远去，而在蜀国又何来故乡？姜维正深感自己的漂泊时，忽想到今天钟会的表现。联系到书信的内容来说，倒真的令人迷惑了。他钟会一介魏将，为什么会如此对待自己？这令姜维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见钟会如此举动，一个不成形的想法从姜维的脑海深处渐渐浮了上来……
　　钟会桌上的灯同样忽明忽暗，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敢于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面对自己，面对自己时不时来袭的梦。姜维真的就是自己梦中一直追逐的人……么？
　　突然间刮起的大风吹灭了灯，钟会索性躺了下来。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期待无梦的睡眠，今日一见姜维，梦的阴影就自然的远去。
　　要是说前些天的安稳还带有一种侥幸的成分，那么这一夜的睡眠，则是彻彻底底的安宁。

　　司马昭得知刘禅投降的消息时，嘴角只是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很好。
　　那么，现在就剩下都东南方的吴国了。不急，吴国从地图上消失是早晚的事。自己离这天下，又近了一步。
　　当初伐蜀只有钟会一个人支持，而现今成功了，其余诸将怕是会有些异心吧。钟会聪明，的确很聪明，自己没有看错人。
　　然而他似乎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