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姜钟）》芳华水恋

2、孤影征途

　　二、孤影征途
　　“姜维……”钟会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棋子在桌上轻轻叩击着。这个姜维，究竟是什么人？
　　如今大军已经逼近汉、乐两城，然而钟会并不打算在此处逗留。有荀恺、李辅各率领一万人攻城，凭借蜀国那点可怜的兵力，何恐攻城不下？见魏军攻来就命令不得交战而退守，当时的胆子哪里去了？不过以两国如此巨大的国力差，敢进军到此处也是够了。说到姜维，钟会总觉得自己第一次听说这个人不是在司马昭的口中。
　　是了，钟会想起来姜维究竟是什么人了。记得那还是前几年提到降将、叛将时就说到了这个人。天水……诸葛亮……
　　诸葛亮？
　　原来如此。诸葛亮的徒弟。怪不得有如此胆气。钟会的视线投向了桌角的地图。西进便是阳安口，出了阳安口就到了关城。关城、汉城、乐城三地一旦全部攻下，蜀军在外围的防守便几乎全部崩溃。钟会的目光最终投在了阳安口外的一个地方。
　　诸葛亮墓。
　　钟会的思绪重又转到了别处。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拜祭一下？毕竟诸葛亮的名声是任谁也不能忽视的。不过在拜祭之后，这里也就要成为魏国的属地了。

　　姜维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真的可以攻下魏国。就连属地扩大一分都那么困难，何况……但是他不会忘记丞相三更时分在烛光忙碌军务的身影。不知从哪一天起，姜维的心中扎下了对蜀国一世的忠诚。也许是丞相所不经意间流露对蜀国的拳拳之心，或仅仅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也未可知。
　　沓中得战报，汉城、乐城告急。
　　关城被围。
　　邓艾、诸葛绪的步步紧逼已经让姜维有一种腹背受敌之感。如今三城均处于危急之中……
　　姜维只得无奈的长叹一声。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不，一定会有的。
　　“传令诸军，明日开拔。”

　　钟会在山上望着关城。他回想起几个月前出征的情形。那城比眼前这座城要大得多。只是攻下这座城……呵。
　　既然有这样好的军队，那还等什么？
　　钟会微微一笑。攻下这座城对他并非难事，但是对于姜维，可就不好办了。
　　眼前一闪。钟会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没错，就是那个人！钟会拔腿就追，那人却径直下山往关城的方向去了。
　　钟会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梦，是那个无数次出现的梦。然而却到了这里。
　　他想停下，可是有某种力量在驱使着他奔跑，就连慢下来都没有可能。他无法控制梦中自己的行动。他知道，很快自己的脚下便会出现一个悬崖，自己和那人都将在悬崖下的万丈深渊里粉身碎骨。
　　可是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奔跑、奔跑，向关城的方向而去。那人没有停下，城门大开着，他直接进了关城，钟会也跟着追了进去。那人终于第一次停下了脚步。钟会的手触到了那人的肩。这也是第一次在梦中接触。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钟会看到了……
　　那是什么？
　　钟会在比之前百倍的恐惧中醒来。那张脸……不，那根本就不是一张脸！那只是人皮包裹着的骨骼！没有血肉，一层薄薄的皮肤紧紧地绷在骨架上，仿佛骨骼很快就要撑裂它一般诡异而狰狞。
　　还睡么？
　　钟会索性披衣起身，点上灯，坐下来看起了他所获得的关于姜维的一点资料。看着看着，他竟然生出了想见见这个对手的念头。要是姜维当年没去蜀国，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不自量力……钟会甚至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不过是为一个濒死的国家，何苦这样卖命。
　　姜维决不会这么想。从沓中日夜兼程往阴平赶，他只愿自己与阴平诸军会合感赶到关城时，关城的城楼上没有插上魏国的旗帜。
　　他错了。
　　还没到关城，姜维便得到了关城失守的消息。也在意料之中吧，但是姜维还是有些悲哀。
　　“退守剑阁。”
　　后世有诗云：“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足见其险要。的确，剑阁的地形极其险峻，剑门关壁立千仞，横亘绵延，若天堑城郭一般，早就称为兵家必争之地。守住剑阁，就等于守住了入蜀的屏障。姜维将他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天险之处。但愿，能守住。

　　“剑阁？”钟会抽出地图。对于剑阁之险他早有耳闻。依托天时地利，不得不说姜维的确占据了一个有利的地势。钟会想到，若是姜维为魏国所用，那恐怕蜀国早就灭亡了。
　　“钟将军。”诸葛绪来到帐内。
　　“这次打剑阁，决不会象之前那样简单。不管是甘松、沓中，还是武街、桥头，甚至是关城都不会比这次难度大。要做好久攻不下的准备。”看到诸葛绪的表情，钟会又补了一句，“若是能速战速决，那是最好。”
　　“为何会是这样？”诸葛绪略有不解。
　　钟会心里恨不得把诸葛绪扔出帐外。竟然连剑阁如此险要的位置和地形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把地图展开，指着剑阁说：“剑阁是入蜀中要道，地势险要，是天造屏障。现今姜维守于此处，全是凭此天险来拒我魏军。不过……哼，最多也就是让蜀国晚一点灭亡罢了。”
　　待诸葛绪走后，钟会考虑要不要去休息。每次就寝前都要和对噩梦的恐惧斗争许久才能入眠。
　　所幸这次没有噩梦。实际上噩梦出现的并不频繁，但是每一次出现都会加深钟会的恐惧。在军士面前，他是将军，是统帅。然而当黑夜降临，独自面对自己的内心，才会抛弃白天的一切外壳，去品尝内心最深处不得不品尝的孤独，以及噩梦所带来无端的恐惧。
　　这次只是梦到了剑阁。
　　然而，在剑阁嶙峋的山上，却站着一个人。“娘……”钟会不用看清那人的长相，就知道那是谁。一霎那，儿时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那些几乎已经被遗忘的话语、歌谣从尘封的记忆中跳出来，清晰的回荡在钟会的耳边。
　　似乎回到了幼年一般。
　　可是母亲的身影只出现了很短的时间便消逝了。钟会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母亲出现又消失的地方。不觉间，泪落黄土，瞬间就被脚下的大地所吸收，不留一点痕迹。

　　果不其然，进攻剑阁失利。剑阁的险峻令大军根本无法展开，魏军引以为傲的人数优势完全凸显不出来，反而造成了机动不便等一系列状况。反倒是人数上占劣势的蜀军并没有花太多的气力就击退了魏军。姜维庆幸自己及时退守到了剑阁，否则此处一旦被魏军占领，后果不堪设想。
　　在击退魏军之后，姜维很自然的开始想下一步怎么办。硬守此处不是办法，可是不守更是万万不能。姜维嗅到了一丝绝望的气息。
　　钟会早在正式攻打剑阁之前就把诸葛绪“送”回了魏国。倒不是别的，自从白水会师，他就一直觉得诸葛绪有些碍手碍脚，他不喜欢边上有人参与他的决策还与他共握兵权。这难道就是为什么自己注定孤独吗？那，就孤独吧。这是骨子里带来的东西，永远都无法改变。
　　攻剑阁不下，钟会退军驻扎。魏蜀两军成了对峙之势。姜维不敢松懈，一旦此地失守，蜀国的腹地就会面临严重的危机。钟会则在蛰伏待机。待到时机成熟，攻进蜀中，何愁蜀国不灭？或许是出于对姜维为蜀效命的忠诚的敬佩或是其他什么，他不太愿意看到姜维这样毫无希望的死守。
　　又到夜深时，钟会思来想去，决定提笔修书一封：
　　“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
　　姜维收到钟会的书信，并未感到奇怪。敌军将领投书，大多是劝降或者挑战。姜维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抽出了信件。才看了一句，眉头就皱了起来。等到看完，更是疑惑。虽然是劝降，可是这口气……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故意的也说不定。恍惚间诸葛亮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姜维摇摇头，“刺”一声，手中的纸被一撕两半。生不为蜀人，死当为蜀鬼，留此何用？钟会的书信在姜维的手中一点点变成了碎片。

　　钟会没太指望姜维会给他回信，但是他在信中的确说的是实话。至于姜维怎么认为，他无从掌控。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是意料之中的，钟会表面上没什么，可是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却隐隐生出了一丝沮丧。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在等待姜维的回信，哪怕是拒绝、辱骂也好。钟会感到了恐慌。自己竟然会期待地方将领的回信？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那一丝沮丧在心中盘桓，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我会说当当时我满脑子蜀道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