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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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一岁那年，赵山庭十七岁。锦妃逝世。柳衣自尽。对于我们来说，整个世界就像重新洗牌，一切重头。感情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它来得不快不慢，却又蹉跎了无数青春年少，蹂躏了一颗颗或柔软或坚硬的心。当人在最脆弱最需要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两两相依的人是最容易产生感情的。
正因为如此，我和赵山庭之间这点少得可怜的情谊，我都觉得是我偷来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我只是恰巧出现。若出现的是旁人，以后的日子里陪他山间赏月、松涛吟哦的还会是我吗？
只是不知，在他心里滋生的究竟是何种感情。
渐渐长大，认识越来越多的人，站得越来越高，才真正慢慢体会到锦妃面对德馨帝时的卑微。不敢问不敢知道答案。就这样吧，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就这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一直这种关系也挺好啊。
不过是，一场年华的蹉跎。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问他。
我像缩头乌龟一样逃避自己的感情，催眠自己只把赵山庭当做普通朋友。事实上，我的确做得不错。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场荒诞的闹剧。
如今，坐在我右侧的晋瑜，我对他不了解，他就像突然闯进我精心布置的保护罩里的巨兽。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我，尖利的爪子捏着我的喉管，却对我言笑晏晏。我根本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故无从下手。
我想我此刻的笑容该用“惨烈”来形容，“小瑜公子是精明的人，我想我欺骗不了你。而我笃信吾佛，所以也不想说谎。你这样……和把我血淋淋地撕开有何区别？这水胆玛瑙我自然是想取回的。可用这样的方式，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松开右手，槐花手帕被我握得皱巴巴的，就像当年那块莲子芙蓉糕一样，见证我的丑态。一滴泪恰恰落在槐花上，米白色的绣线被润泽得格外清亮，幽幽的槐花香似乎弥漫开来。锦妃去世七年，我身边的槐花茶碗、槐花衣裙、槐花发簪、槐花巾帕……连同庭院里已葱茏的槐树，我不知我这样做是怀念锦妃，还是在模仿她。
模仿赵山庭深爱的姑姑。如锦妃模仿小满皇后。
“秦姑娘，”晋瑜起身站在我跟前，我低着头看见他一双黛青色的皂靴。“我以为你是个很坚强的姑娘。”
我拭干泪水抬起头抿嘴一笑，“我当然是个坚强的姑娘。你站着的这座楼就见证了我的坚强，整座城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可你刚才哭了。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哭了。”他拍拍我的头。“不逗你了。我是想和你联手，助我坐稳两湖商行当家的位置。”
我不解地看着他，“你的位置不牢固？”两湖商行是晋家祖业，嫡传。而晋家一直人丁单薄，在晋瑜这辈就只剩这一棵独苗了。
“才子嘛，总归是风流的。我爹年轻时才名远播，你是知道的吧？”晋瑜站到窗前把珠帘拉下，“上个月，有个男子来到晋府，不知道把什么给了我爹看。我爹第二天一早就主动到宗庙跪下了，说这男子是他年轻时一笔糊涂账，这男子的娘亲死了，他来找爹的。”修长的手指沿着珠帘上的乌木珠子划动，“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你是嫡长子。”
晋瑜手指停止动作，回过身来苦笑，“不是。那男子比我大一岁，而且，我爹当时明媒正娶了他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休了他娘，才又娶了我娘，生了我。”
“这是有点麻烦。但是，为什么你会找上我，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理由很简单。你，秦镜，十一岁白手起家，十八岁已是两湖数一数二的大户当家。短短七年，这等产业，不是一般人可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有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手段。但是我相信我看见的。秦镜，你是个传奇。而和传奇合作，你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吗？”晋瑜支着下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至于后两个问题么，答案我昨天已经给你了啊。”
“一颗水胆玛瑙换百世家业。这算盘小瑜公子也打得很响嘛。”
“好说好说。那你可愿意和我合作？”
“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何不直接说明，而要套我话，如此……羞辱我！”瞠目直视晋瑜，此刻我有把他大卸八块的冲动。
晋瑜双掌挡在我们之间，好像我真的要扑过去把他撕碎一样。“我只听说清晖楼秦楼主高价收购水胆玛瑙，我又不知是不是我手上这块，也不知它于你而言的重要性。我当然要一番打听，好增加自己的筹码，这是商人的本性，绝无羞辱秦楼主之心。至于楼主的精彩故事……完全是意外收获。”
幸好，我只说到了我下山，后面的故事……唉，原来把自己的往事用“故事”来概括，当真是种折磨。那么义无反顾地脱离关系，那么洒脱地与我无关。就像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三人成虎，能轻易地放下。
“我接受你的委托。合作关系终止于你正式继任两湖商行当家。可否？”
“成交。”十二骨白玉扇一下下地敲打掌心，“不过，秦楼主未嫁，而在下也尚未娶亲。只怕我常常出入清晖楼直接进入楼主的阁楼，会影响楼主清誉。”不能否认，晋瑜是个集正气和邪气于一身的美男子，他说这话时唇角微微上翘，戏谑的语气让我一时间被他蒙了，像我们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小瑜公子说笑了，我的阁楼在第四层。而且，我也不住在这里。”为了表现对他的不屑，我装作一根一根地欣赏自己的手指，但……唉，到底是没享过几年福的人，一双手粗糙暗黄。抬头见晋瑜也在盯着我的手看，羞得我立马把手藏在背后，却还是要故作镇定，“若小瑜公子觉得清晖楼不妥，可到我城东的院子，那处隐蔽，甚少人烟。”
“自然是好的。”那双眼睛分明含着笑意，“秦楼主……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嗯……无趣。”
我咬着牙，“小瑜公子也并不如外界说的那般正气凛然。颇有几分地痞流氓之风啊。”
“哪里哪里，只不过听说虫二楼的潇潇姑娘偏好这类，为投美人所好，晋瑜稍作改变又有何妨。”晋瑜把白玉扇倏地一声打开，展现出千金难求的毛颜大师真迹，“更何况，或许这才是真的晋瑜呢？”
“与我无关。”
“楼主可比昨日冷淡了许多。”
“昨日，我有求于你，不得不低身下气。今日，你我乃合作的同伴关系，该是平等的。”
“你很自卑，所以一直很强调‘平等’这样的东西。”
“胡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