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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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桃花含泪，杏雨纷纷，油纸伞下的行人难免受天气影响，心情戚戚。清晖楼门前铺的毛毯已湿漉漉，一群衣衫褴褛的乞儿蜷缩在柱子下哆哆嗦嗦。
谁不知清晖楼主心善，信佛，最看不得人受苦？哼，让我知道是谁散布这样的谣言，定要抓他留在清晖楼砍三天柴。清晖楼一天五百担柴的耗量不是三两个人能忙得过来的。
唉，罢了，到底是穷苦人。“阿彻，”我招来柜面暂时顶替蒲叔的小伙子，“把这些人安排下去吧，像以往一样，能干活的给分些工作，不能干活的给吃顿饱饭，换件结实的衣服，就……送出去吧。”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叹气，“我也帮不了那么多。听天命吧……”
“知道了，楼主。”阿彻转身招来几个壮实的下人把乞儿带下去。
轿夫压低轿子，我提起裙摆钻进去。清明，最煞人心了。
轿子在苍梧山脚停下，我撑起油纸伞，打点了轿夫。轿夫在淫雨中渐渐隐去身影，整座山瞬间便像只剩下我和这长长的阶梯两两相望。
山风刮起，冰凉的细雨打在脸上，慢慢地顺着脸颊滑落。拾级而上，阶梯两旁开满了深蓝浓紫的蕣霜花。重重叠叠的花瓣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贴附在青石上，像碾碎一身的芳华也要涂染这冷清的太清宫。可惜啊，明日朝阳一出，这些花瓣的下场只能是干涸枯黄，慢慢从青石的缝隙中脱落，归于尘土。就如绚烂的锦妃，如今恐怖也只是白骨一副。
用力地叩响宫门，沉重冗长的响声回荡在松涛之间，顷刻有位小童装扮的宫人来给我开门。厚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吱吱作响，就像我是多年来太清宫唯一的客人一样。
“姑娘请进，少宫主在等着您。”待我进入后转身关上宫门，又给我引路，“姑娘请随小奴来。”
我上前两步把油纸伞遮在他头上，“小奴不敢与姑娘同伞而行。”他惶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我，这时我方才看清他的相貌，唇红齿白，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清澈透亮，约摸十二岁。穿着青白色的普通袍子，可能是走得急，一双短靴子上沾了不少泥点。
“我不是什么矜贵的姑娘，不用怕，没人会责怪你的。你不和我一起撑伞我就不走了。”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跟他解释。“淋着雨会生病的。”
“你是少宫主的朋友，小奴不敢。”他咬着嘴唇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真是惹煞人了。这太清宫的人怎么都这样好看啊，连个开门的小童都这般惹人疼爱。
“你是刚来的吧？我也是刚刚晋升你们少宫主的‘朋友’，能从大门进入，往年我连后门都走不得，是爬南苑的狗洞进来的。你不知道南苑有个狗洞吧？”我微微弯下身和他平视，“你不会是看不起我而不肯和我撑一把伞吧？”
“当、当然不是，小奴不敢。”他抢过我的油纸伞，“那由小奴为姑娘撑伞吧。”
“好啊。那谢谢啦。你叫什么名字？”我提着裙摆随他往素院走去。
“小奴叫温浮，姑娘可以叫小奴‘小浮’。”
“小浮你好，我叫秦镜。”
“秦姑娘好。”这孩子脸红了，真是经不起逗。
赵山庭打着伞站在素院的门前等我，远远地我便看见他，哪怕他穿一身素白的袍子隐在一树湿哒哒的甸真花间。
约摸三丈高的甸真花是前年我和他一起种下的，赵山庭说甸真花就像锦妃一样，就算是毫无妆饰也美得惊心动魄。只是他不知，花期三季的甸真花在民间有个说法：倔强的怨魂会依附在上面直至怨念消散，那么一树甸真花在冬季败落后，明年再也开不出花，只剩碧绿的叶子迎接春日。
一年又一年盛放的甸真花，是锦妃等待我找回她儿子的怨念吗？
当年，为了让锦妃安息，我似乎作出来了无法践约的诺言。
“少宫主，秦姑娘来了。”赵山庭微微地点下头示意温浮退下。
“等等。”我唤住温浮，“把伞撑走吧，别淋雨。”说着我迅速躲进赵山庭的伞下。
温浮一脸惊恐地盯着我和赵山庭，“秦姑娘让你撑着便撑着吧，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赵山庭转身带我进入素院。仍能听到温浮小声地回话：“谢少宫主，谢秦姑娘……”
素院和锦妃在世时无异，仍像是笼罩在一股朦胧的让人说不清的迷雾中，让人心醉让人无法自拔。
赵山庭收起油纸伞立在大厅外的柱子旁，拂了拂沾着雨丝的衣袖，“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在耳房。”皱着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怎么如此狼狈，鞋子全湿了，裙摆也脏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年清明天气比较糟糕，我坐轿子来到山下的。只是这几百级阶梯总不能让四个中年大叔抬我上来吧？会折寿的。”我甩甩裙摆企图把泥点甩走，“你看啊，这伞几百年来，毫无改进，还是会弄湿衣裳。”
“少说废话，进屋把衣裳换了，还有鞋子。”
“我没带衣裳来。”
“我知道，我叫你进屋换上姑姑的衣服。”赵山庭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坐在椅子上接着说：“姑姑的衣服我有交代下人定期清洗，干净的。”
你明明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七年了，你终于走出锦妃去世的阴霾了吗？赵山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