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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六章 心动心伤 ...

  •   那日,我的床头莫名多出了一封书信,短短四字“家人,东国”,我是一惊,师父秋水妖姬的字迹,细看也没找出模仿的痕迹。秋水苑向来车水马龙,来往之人鱼龙混杂,师父能探些我父亲的消息不足为怪。可我父亲怎与东国扯上关系?
      神羽族东国据异神界以东,虽紧邻南国,但因各种原因,两国王室甚少来往。如今的东国女王不仅善妒,还是个野心勃勃之君,与神龙族西国疆土利益之争以来持久,南国断不会轻易卷入其中。父亲更不会与其有任何交葛,除非……除非被持。
      我心下忐忑不已,东国为何挟持父亲?难道也知悉那号令六大家族的锦书在我安家?据我所知,如今知“锦书“者寥寥无几,无外乎北侯父子与南国王室。北侯父子为争南国江山,南国王室为保其江山,两派虽明争暗斗,但断不可能把“锦书”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六大家族之力,可夺江山,也可毁江山。
      但六大家族之力却有可统异神界四国之威,有心之人拿它做些文章,也在情理。若东国为“锦书”挟持父亲,父亲暂时的安危无虞。但若东国因其它原因挟持父亲,那倒不好说。
      我是坐立不安,即刻送出一封书信到“最好茶楼”。史书钟家庄如今的家主钟宿宿虽与安家纠葛甚深,但对父亲毕竟不同,想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伸出援手。
      几日后,等来回信,却也是短短四字“东国使臣”。
      我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逍遥宫一众,瞒不过太子殿下。思亲救亲,人之大伦,我也没想藏着掖着。
      不想,太子却要利用此事毁其与东国的联姻。即想毁得干净,又想脱身脱得漂亮,就势必要与我“势不两立”,还需把这“势不两立”闹得天下皆知。我便这般尝尽了逍遥宫的酷刑,尝尽太子殿下的怒火。
      冷眼瞧着他摔东摔西,瞧着他大发雷霆,瞧着他厉目而视……罚了,吓了,跪了,关了,骂了,打了……
      我甚是心知肚明,虽对这人如此利用我生了许多不甘,甚至很有些委屈伤心。
      只是那夜我跪在他的书房外,看着那盏亮了一夜的莹豆灯火,与那莹豆灯火下坐了一夜一动不动的身影很有些混乱的想法。
      映衬在窗花之上的一抹如花淡影,风过,裙带飞舞;映衬在窗花之上的一抹如花淡影,风过,影影绰绰。只是,一个在窗花的里面,一个在窗花的外面,虽窗花纸薄薄,却也是进不去,出不来,如同宿命。想我与姐姐,若他先遇见的是我,今日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又想,宿命便是宿命,更改不得。
      遇见他的种种,历历在目。
      想起一年来的相思之苦,可又如何都近不得。
      当低头认了命运,可命运偏偏又把我推在他的面前,却又是喜不得,悲不得。
      不悲不喜,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却不知,那夜终是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哪里不知就算有其它法子,甚至有比这更好的法子,我大概也会选这种法子,直接毁了他与东国的联姻,毁了他的姻缘。也不知是他利用我,还是我利用他?
      我终是生了贪婪之心!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二十廷杖即便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也要半死不活,何况我一个小女子。
      太医是逍遥宫最好的太医,活骨生肌的伤药也是最好的,听说还用了太子府一颗宝贝的千年老参。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东国使臣如期而至,听说欢迎五公主凤娇娇的流水宴足足摆了十五日。这十五日我伏在榻上一动不动,外头的情形自有太子的侍女巨细无比的向我报来。只是没想到随东国五公主出使的使臣有于显的独子于蒙。
      当侍女念那名册时,我惊问:“谁?于蒙?哪一个于蒙?”
      “执掌顺风镖局的于家总镖头于显的独子于蒙。”那侍女回得明明白白,当然,她的话自然是太子的话。
      阿蒙?他怎会到了东国?还随五公主出使南国?
      这事我是彻底糊涂了。
      “安书史何不当面询问?”那侍女道。
      “我伤得这般重,有力气当面去问吗?”我故意驳斥道。
      那侍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道:“当日杖责安书史的侍卫得太子殿下令,只使了一分力,安书史虽伤也不至于伤到筋骨,况太子殿下吩咐请的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伤药也是南国王室最好的伤药,太子府内那颗千年老参陈舒公子求了好几次都没求到,太子殿下好不疼惜地给安书史用了,安书史的伤理应好的七七八八才对。”她道,“太子殿下让奴转告安书史,若安书史脾气闹够了,也该上场了。”
      这个混球,打了人还卖乖,恩威并施,帝王之术学得倒是不错,但我安乐岂是这般好糊弄,我咬了上唇咬下唇,最后嗖地站起身,抓了瓷枕便向那侍女掷去,她硬生生地受了,更是替杜初那个混球受的,没闪没躲,却对我道:“太子殿下吩咐,安书史出完了气,命奴为安书史好好打扮一番,莫让殿下久等。”
      菱花镜中除去那些缤纷颜色,女子尤为黑白分明,眉眼还是那双眉眼,只是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我慢慢地描摹着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暗淡消瘦,眼眸盈盈流转,指尖突地停顿在身后的一抹明丽淡黄,午后的阳光从窗扉跃入,晕在那男子身上,泛起层层光辉,怎么也看不真切,只听他道:“安乐小儿——,别来无恙!”那声音透着几分戏谑,几分讥诮,几分威严。
      我转过身去,从七彩光晕中分辨良久,才看清他的灿烂笑容,分明张狂得紧,又分明有些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
      “嗯?”
      “太子殿下可出够了气?”
      他真就寻思片刻,才道:“等吾帮尔解决了眼前麻烦,以往之事便可一笔勾销。”
      “太子殿下果真从不吃亏!”
      “知道就好。”
      垂头见他衣摆处的金丝绣纹如水流动,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在我面前停下,却抬手撩起我耳边的碎发,听他道:“我为你上些胭脂吧。”
      一旁的侍女不小心碰翻了茶盏,我才听明白他的话。
      他轻咳嗽一声,“尔面色憔悴,不宜见客。”说着便拉我到梳妆镜前,果真像模像样地为我铺起胭脂来。
      一时,暗香浮动,也不知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离得很近,温暖馥郁的气息,清清楚楚的眉眼,甚至能看清睫毛的形态……我与他从未如此近过。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似轰轰隆隆的,无法安顿。
      听他说:“我常常给母后上胭脂,母后说我为她上的胭脂比侍女好。”
      果真好,镜中的女子粉面含春,哪里还有苍白之色。
      听他说:“我盼着有朝一日能日日为所爱的女子铺胭脂。”
      我问:“三月?是我姐姐三月吗?”
      听他轻而坚定地答道:“是!”
      镜中女子目光盈盈流转,却是一笑,笑容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惨淡。
      我转头看他,“太子殿下思虑不周。”
      “什么?”
      “安乐面容愈加憔悴,愈能见客。”我道,“天下皆知,太子不喜安乐,太子与安乐又何必装得和乐融融。”
      我顺手从侍女手中取了帕子,拭去了脸上的胭脂。
      那人只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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