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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五章 睚眦必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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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最好茶楼没去成。半月后神羽族东国要派使节来访,使臣很可能是神羽族王室某个公主之一,大有结秦晋之好的势头。太子殿下颇有些郁郁之心,再者其要准备接待使臣,琐碎之事数不胜数。
我得替我的珠子感谢这个好消息,感谢东国使臣。正当我因为暂时保住钱袋子喜不自胜时,那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尔很开心?”
开心?
他放下药碗,徐徐问道:“是幸灾乐祸,还是因为保住了珠子?”
我转了转眼珠,道:“安乐因太子殿下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转,开心不已。”
“哦?”
“安乐不敢欺瞒殿下。”
他哼了一声,道:“吾明日已不必再服药,尔以后最好把那些脏东西拿远些,莫在吾面前晃来晃去,小心吾灭了它们……灭了尔……”
篮子里的翅目们顿时抖了抖,我也跟着抖了抖。我真不是傻子,不入流的招数能对这人使一次,那是他没真与我计较,我若不适可而止,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是,安乐明日就让它们从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翅目们又集体抖了抖。我小声安慰道,“莫怕,莫怕,我不是要灭你们,只是把你们放回老窝,从此不出现在太子面前。”
这边刚安抚了翅目,那边太子拉着一张脸,问道:“尔把陈舒支去了西桃源居?”
他若不想去,我能强迫他去?
“陈舒公子是个自有主意之人。”我承认使了些小计谋,但陈舒医术了得,不走不行。
“安家安乐,你真要把异神界闹得天翻地覆?”
我岂不知我的那些谋划逃不过他的眼,“安乐没这等本事,安乐如今只想找到父亲与弟弟,一家团聚。”
他问道:“尔怀疑父亲被人困住,又岂知不是他自己藏了起来?”
我不由一惊,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要父亲不现身,锦书之事就得拖着,各方势力再怎么蠢蠢欲动,也不会成其大患。至于我母亲为何会被安家找到,也可能是另有因由。
“谢太子提点!”但我不能拿父亲和弟弟的安危做赌注,事情既然已经谋划到这步,便不得不做,“有些事安乐意已决,太子殿下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道,“况且太子殿下眼前的形式也不妙,这次东国派来的使臣是五公主凤娇娇吧?”凤娇娇喜欢太子天下皆知,这次东国有意派五公主前来,联姻一事基本是十之八九。南王命太子接待使臣,表面看起来合乎礼节,又岂不是默许与东国联姻。两国结秦晋之好,某些利益上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王有自己的算盘,南王也有自己的打算。帝王之家,牺牲太子的婚姻,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太子爱慕我的姐姐钟三月,即便一日与佳人白头偕老,也不想三月姐姐受尽委屈,这正妻之位能拖一日是一日,能拖一日胜算便能多上一分。
他眼眸幽深,看不出喜怒。
我道:“凤娇娇这次以使臣身份出使南国,怕是对与太子的姻缘势在必得,但太子殿下未必喜欢她,何不遂了安乐的愿,睁一眼闭一眼让安乐搅合一番。”我道,“安乐得了想要的消息,太子殿下也摆脱了这次联姻,摆脱了东国五公主凤娇娇。”
他看了我,眼眸沉了沉,问道:“尔是不是见本太子近日温良惯了,威胁成瘾?”
“安乐惶恐!”
他哼了一声,沉默良久,才叹道:“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吾虽不喜欢凤娇娇,但若有朝一日要为天下太平,为南国安宁舍弃心中所爱,我也是不得不为之。”声色里实实在在有几分悲哀。
“太子殿下也知道这次东国迫不及待联姻动机不纯。”我道,“神羽族东国与神龙族西国素有争端,东国也不过是想把南国拉入争端之中,最好还能使点法子让南国与西国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这算盘早就打得响当当。”我道,“虽南国是想借东国之手威慑内乱,但内乱毕竟不显,况外乱也不成形,没必要被东国牵着鼻子走。”我道,“神龙族西国王族不显山露水,但并不代表没有实力,何必与其为敌。”
他看着我的眼眸里似有光芒闪动,“都说安家的老夫人是个厉害的,原来……安家安乐实不容小觑!”
“安乐惶恐。”我道,“太子殿下对如今形式心知肚明,只是还未想好怎么回拒东国这次联姻,即不开罪他又不伤国体。”今日他如此直白地点明此事,也是想借我之手坏了这件事。
听他道:“东国算得巧妙,乌镇大乱,以为我南国便内忧外患,我父王必定会借他之威,安内攘外,这节骨眼上提出联姻最合适不过。可本太子哪能让他如此拿捏!况且我南国未必到了非要与东国联姻的地步。”
他哼了一声,竟问道:“安乐竟这般明明白白的告诉本太子尔的计划?”
“安乐实不敢欺瞒殿下。”
“吾看尔不是不敢,是觉得没有必要。”他问道,“安乐是算准了本太子必定不会干涉尔,还会为尔提供方便?”
是是非非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不敢欺瞒,“是!”
“好,好,好!本太子被尔算计数次,以前不提,这次却是心甘情愿。”他道,“吾与尔,如今可算得是为各自目的连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是。”我道,“安乐为一家团聚,太子……太子为心中所爱,这些目的比起家国天下实在是小。”
他沉默良久,才道,“为一家团聚也好,为心中所爱也罢,这执念比起家国天下,不算得小,若不能一家团聚,若不能与心中所爱白头偕老,即便俯视天下也不见得畅快。”
我怔了怔,“安乐领教!”俯身道,“他日,若安乐冒犯太子,请太子看在曾有一日,安乐与太子曾一起谋划过一场心中执念的情分上,饶恕安乐!”
“你倒是任何时候也不忘讨些便宜。”他唤了声,“安乐——”却看着我,不再言语,那眸光戚戚点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安乐——”等他再唤了声安乐,一切又归于平静,再找不到一丝不自然的痕迹。
恍惚间,听他提了声道:“安乐以下犯上,屡屡戏弄本太子,实不可恕,即日起本太子要一件一件地讨回来。”
我暗暗叹了口气。太子这是要划分界限,他日我开罪五公主,他便能全身而退。他想退得多干净,那么他要从我身上讨回来的责难便会有多过分。虽知我在这异神界本就是步步维艰,孤注一掷,可心里对他……对他却有所期盼,就像少女眼里的烟花,美妙得不可思议,虽明知烟火有多灿烂,烟火过后的寂寥就有多落寞,可那颗心却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叛逆。
如今才知,他与我,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罢了!
当夜,太子寝居耳房内爬满了蛇,条条剧毒,幸我机智,点燃了纱幔,致使太子内室走水,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灭了半夜,才把大火灭去。当然这一闹,也闹得举国皆知,有人花了不少珠子去最好茶楼我姐姐那里打探消息,我姐姐自然据实相告,说这安书史曾得罪太子,太子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半夜放了一群毒蛇进安书史的房里,安书史惊吓之下,点燃纱幔,却不小心殃及太子内室。
一场大火,华华丽丽地烧了大半夜,烧毁了太子寝居。
第二日,太子不得已搬去书房,安书史也不情不愿地跟着搬去太子书房侧居。
第三日,安书史不小心打碎太子书房内一美人形态的瓷瓶,被罚跪一夜。
夜凉如水,人影萧萧,安书史规规矩矩地跪在太子书房外,只是太子书房内一盏莹豆灯火亮了一夜。
第五日,安书史因对书史一职散漫懈怠,被罚去浣衣局洗了一日一夜的衣。
这季节梨花开得烂漫,春深之水,却最寒凉,况这安书史也是父母掌上明珠,哪里有过这般操劳,一日一夜,真把她折腾出了毛病,三日三夜高烧不断,太医院的御医几乎踏破了太子书房侧居的门槛。
第十日,安书史被关到逍遥宫内的闭思崖,被关进去的原因不明,只知太子朝她怒掷墨砚。
闭思崖是逍遥宫内下人犯了重错受惩戒的地方,又阴又冷,整日整夜不见光亮。被关在闭思崖多久,就要忍饥挨饿多久。安书史本就瘦,两日两夜被放出来,看起来更显瘦弱,只是那双眼越发漆黑如墨。
第十三日,安书史以下犯上,太子一怒之下,命人拉出去打了二十大板。这下,真真只剩下半条命。
三月姐姐的书说的好,句句属实。
那日,我被打得神智模糊,却在想,要是大板之下的是姐姐钟三月,那人还舍得打吗?可我不是他心中的钟三月,不是……永远不是……
一滴眼泪无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