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台》落瑾拾羽

29、兵行险招

　　几日来没有丝毫动静，就连搜查我阿玛的旨意也不曾传出，德妃对我一如往常，当值、轮休，半点没有改动。
　　常言道，天威难测。皇上若是当即下令彻查，倒也罢了。如今这么悬着，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惶恐不安。
　　又是一日、两日，十四阿哥不来请安，四阿哥和胤祥也未在说好的时间内回来。我每天当值后就是在屋里，自个儿琢磨，翻来覆去参不透圣意，耐心也渐渐虚耗殆尽。 　　

　　“不行，不能这么等着了！”单看皇上对太子两立两废，就知他性情多变、难以揣摩，不知道阿玛的处境，我终究难安。真需有所准备的话，也宜早不宜迟。罢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我必须有所行动。
　　永和宫门不知进进出出了多少回，没一次向现在这样紧张。估摸着时间，早朝刚退，正好儿是前朝后宫的一个空当，我虽没办法预约到八阿哥，可知近日良妃身体欠佳，他请安许会勤快些，暂且碰碰运气吧！ 　　

　　八阿哥来走的一定是大道，我不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良妃宫门口，只能悄悄侯在近支荒僻的小路上，仔细留心外边的动静。
　　我心中本就紧张，眼看晨露快退尽，他都没来，更是焦虑。偏偏踩着花盆底，不敢多加走动，生怕敲击的声音惊扰了宫中侍卫，站得两条腿又胀又麻，还不敢啃声。 　　

　　“给八阿哥、九阿哥请安，两位爷吉祥！”好入不容易把八阿哥盼来了，我却要装作恰巧路过才上前请安的样子。其实，心中紧张的不行，手死死的握紧帕子，看他们也是神情惊异，显然没料到我会出现在此。
　　“起吧。”八阿哥向后使了个眼色，跟着的两位太监立马退到远处守候。九阿哥满脸狐疑的看着我，眼中透着窥探之意，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说道：“平时避我们如蛇蝎豺狼，今儿倒是稀奇，竟巴巴的送上门来？若是十三弟在，只怕某人便乐不思蜀了吧！”我知道他为人如此，又一向不待见胤祥，因我对胤禩的态度也多有嫌隙，故而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胤禩略带责怪的喊了他一声，胤禟不悦的哼着，甩甩袖子往旁边走去。 　　

　　我紧张的看着他，小声地问道：“我阿玛和哥哥都好吗？”
　　他叹了口气说道：“西林大人仍暂禁府中，他们除了不能自由走动，其他都好。”
　　我点点头，听家中安好，紧绷的神经就松了下来，原本担心这个、害怕那个，一下全没了，反而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这么堪堪的与他相对而站，见他眉头微蹙、神色阴郁，心中感到愧疚。我现在的身份，不知何时就会变成罪臣之女，如此贸然找他，被旁人知晓，岂不是连累？
　　“对不起，这么莽撞的见你是我太冲动了，没有……替你想想。”
　　“你是担心我，替我着急了？”他半真半假的的问说。我不知如何应对，只好默不作声。他又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西林大人的事，我自会上心，你不要胡来。” 　　

　　我有许多事想一问究竟，阿玛是否真的贪污了治河银两？又是谁检举了阿玛？然而，我不清楚自己是害怕知道答案，还是顾及彼此身份，再或者是会牵扯到旁人，他不会对我说实话，面对各种猜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憋屈着，不禁紧皱双眉，种种不安愁虑，不知不觉就表露在脸上。
　　“多谢八阿哥！贞儿出来已久，也该回去了。”我微有失落的说道，看他同意后，转身又向九阿哥行礼告辞。 　　

　　刚进院子，就看见燕喃在房里来回踱步，见到我后急急的奔了出来，嘟着嘴，又扯着我的衣袖，半带埋怨的嚷道：“姐姐去哪儿了，也不告诉燕喃一声，叫人好等。”
　　我看桌上放着几碟小食，便猜八成是来找我尝鲜的，刮着她的鼻子，微笑说道：“明明就是你馋虫痒痒，自己等不及了，还赖我。”
　　燕喃也就和我独处时会露出小孩心性。她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打了水给我净手，拿过方才摘下的桃花，轻嗅说道：“姐姐，这花儿开得真艳。我记得以前这个时候，娘总会采桃花酿酒，配上枸杞或是蜂蜜，乡里的老婆子们说，这是最能祛斑美白的。七姑八婶儿全跟着我娘学，可怎么都酿不出一样的味道。”
　　我牵挂阿玛担心哥哥，已是身心俱疲。采桃花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若是有人查问我去了哪里，算是有个交代。她絮絮叨叨说得起劲，我本无心去听，可她话里话外都透着想家的心思，故而不忍打断，倒了杯茶，让她吃着糕点边说，自己则从架上拿了个瓶儿，插起了桃花。

　　“姐姐，你别光顾着赏花了，快来吃吧！”听她说话，才察觉自己竟看得那株桃花神游天外了。抵不过她的拉扯，坐在了桌前，各色糕点透着浓郁甜馥的香气，可此时闻来却让人感到胃中发腻，未吃已饱。勉强尝一口，酥皮黏着舌头，奶香冲进喉咙，难以下咽。
　　放下筷子，说道：“燕喃，告诉高公公，开了春儿，主子的咳疾容易反复，饮食要清淡，奶味甜味都要减去些才好。尽量多选用当季的花果，像桃花、连翘，还有过段日子的芍药都不错。”
　　“还是姐姐心细，难怪讨娘娘喜欢！就连早进宫伺候的秋雁都不及姐姐得宠呢！”
　　我横眼竖眉的瞪去，她知自己失言了，吐吐舌头、捂住嘴巴，不住的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在我面前不打紧，可若养成了口无遮拦的毛病，等到了主子跟前就有你苦头吃了！”
　　“燕喃记住了！”她得了救一般，说道：“那我去告诉高公公了。”我笑着伸手佯作要打，她也配合做出唬住了的样子，一溜烟儿的蹦跶出去，临在门口还不忘回身做个鬼脸，逗我发笑。
　　收拾完桌上的糕点，关了门躺在床上，原是看离当值尚早，想打个盹儿，可总觉得胸口憋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站到窗口吹吹风，倒觉得好些。 　　

　　没有问出口的那些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接连不断的让人苦恼。
　　忽而一阵狂风扫过，院内抖落了满地玉兰，看朵朵落英仍洁白胜雪、毫无枯意，不由感叹万般皆是命。人是如此，鱼虫草木、自然万物皆是如此。我没有黛玉葬花那样悲天悯人的性格，可心中不免怜惜这些早逝的“芳魂”，便用篓子将新落的朵儿收起来，想着等会儿交给高福，希望他能化腐朽为神奇，也不枉它们花开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