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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急转直下 ...

  •   那次与八阿哥相见后,十四来永和宫请安时找过我两回,每次带来的消息都大同小异,无非是皇上还在查证,阿玛仍被禁足,宽慰我心的话倒是比消息还多。
      胤祯刻意对贪污、赃款等字眼避而不谈,却给我提了个醒儿。与他话别后匆忙回屋,从箱底掏出哥哥给的银票,上面歪七歪八盖着不少章。其中有一方正的楷体印记,颜色比其它的要浓,应该是最近才盖上的。我将银票对着铜镜,仔细辨认,“户部”二字赫然纸上。
      “户部……”我苦笑着念道,像是吃了记闷棍,心里憋得难受,又不知往何处发泄。将银票折好,绕屋子走了圈,原想从新挑个地方安放,可看哪儿都不保险,只得藏回原处。合上箱盖,后退几步,瘫坐在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觉得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便向门外张望。恰好对上那双眸的主人,他背着光倚在门上,如莲出淤泥般超尘脱俗,而唇边荡漾的那抹笑、眉宇间散发的英气,又透着暖意,让人觉得可亲。
      他自顾进屋,笑着将我从椅上拉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去,又伸手搂住我,跌坐在了他腿上。不管怎么推搡,他都是一副无赖的样子,就是不松手,闹得累了,只好恨恨的瞪他一眼,也随他去了。   

      “刚才在想什么?一会儿愁、一会儿恼的。”他将我的双手合在他的掌中,依在我的肩头,轻声问道。
      我扯了扯嘴角,回答:“也……没什么。”
      彼此离得近了,仔细端详,才发现他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下巴上冒出的几根青胡茬儿,提醒着我,他已不是初见时的男孩儿,该是男子才对。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红了脸,连脖子根儿也发烫,悄悄地撇过头,不想被他发现。可他将我的脸掰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无形中有种压力,好像能把人看穿,不知不觉竟也流露出四爷般的威严。
      “贞儿。”他叹了口气,犀利的目光化作了水样柔情,更用力的搂紧我,伏在耳边轻声道:“贞儿,西林大人的事我有所耳闻,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我一定会帮西林……”
      我食指抵住他的唇,微微摇头,半垂双眸闪避他认真的眼神,侧耳伏在他的胸口,听心跳沉缓有力,一声一声像敲打在我心头,让我肯定自己的想法。“若皇上认为阿玛有罪,我唯一的请求就是留我阿玛性命,准许他回老家颐养天年。”
      他惊诧的看着我,嚅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了“好”字,略带嘶哑的声音,此时听来别样安心。

      “姐姐怎么站在门口发愣?当心风大着凉。”燕喃来搀我,看她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我,才发现自己送别胤祥后,竟一直在门口站着。
      “心里闷得慌,吹吹风反而痛快些。”我伸了伸站得有些发僵的腰背,记起今天晚上轮值,便想擦把脸醒醒神,可低头看到水中人影双眼红肿,脸颊边两道泪痕清晰犹在,更是烦躁!索性憋了口气,把脸浸没在盆里,直到把气吐尽再也憋不住,才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吸气。
      燕喃不问什么,只是在一旁递上毛巾,担忧的看着我。
      我冲她挤了挤眼,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砸吧着嘴,笑着说道:“痛快多了!”   

      正和燕喃扯着闲话,有个太监跑在门口,冲我认认真真的打了个千儿、道安。心里纳闷,只先让他起来,才看清原是在高福身边跟着的小太监。
      和燕喃对视一眼,她也同样一头雾水,我便问道:“可是高公公让你来找我的?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低着头,眼珠子溜了圈儿,瞅着燕喃顿了顿,欲言又止。
      “姐姐,我去外头采些花。”燕喃说着便要起身,被我一手拉住,示意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手背,又看了眼站着的小太监,讲:“你且说吧。”
      他抬头看了我眼,稍作犹豫,开口道:“师傅让我支会姑娘声儿,皇上晌午宣了西林大人进宫,不知为何龙颜大怒,下令将大人压入天牢。”
      我大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他奔走而去,拉住他的手臂,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他显然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了,惊愕的看了看我,又忙低下头,沉默不语。燕喃走上前,一手拉开我的手握住,一手又扶着我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姐姐别慌,先听完公公怎么说的。”   我已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失态,只是静了静心,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略微停顿思索,说道:“方才您兄长进宫,一直跪在殿外等皇上召见。”
      待他说完,我的力气也好似被抽空了,勉强说道:“有劳公公了,还请替我向高公公转达谢意。”燕喃从袖口中掏出些碎银子,塞进他手里,挥挥手,他打了个千儿便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便再也撑不住了,只觉得脊柱发凉,眼前闪过白光一片,跌坐在榻上。      
      我木然的坐着,大脑却飞速转动,试图理清思路。
      眼下,阿玛触犯圣怒,哥哥这样跪在殿外且不说能不能替阿玛求情,弄不好火上浇油,自身难保!天牢是关押重刑人犯的地方,进去的人多是九死一生,即使有命出来,也都是流放或者发配。
      思来想去,越发不安,偏偏自己什么也帮不上。为今之计,只有先劝回哥哥,从长计议,别阿玛没出来,搭进去另一个!

      我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宫内宫外都尽量避开八爷他们,平日里能在永和宫窝着就绝不出去,唯恐一步踏错,搅进浑水里。可没想到,今天竟自个儿跑到了诸位爷打破脑袋相争的地界上,还真是嘲讽。   

      远远的看见一个跪着的背影,太监、侍卫都选择视而不见,他还是耸直着上身,毫不松懈。   “哥。”我走上前,跪在他身旁,轻声唤道。
      他一惊一愣,双眉紧蹙,伸手就要推开我,压低着嗓音说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事情不要你管,快回去!”
      “哥!”我甩开他的手,又气又急的反问道:“阿玛出了事,我是阿玛唯一的女儿,怎能不管?”
      他凝视着我,叹了口气,欣慰的笑着说道:“阿玛若知道你有这份心,一定很知足。”    呼吸一滞,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开口道:“哥哥,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不如……”
      话没说完,被门帘掀动的声音打断,出来的是万岁爷的贴身太监——李德全。哥哥跪着,便朝他点头示意,只听见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西林大人、姑娘,万岁爷宣两位进殿。”
      李谙达显然不会传错旨意,可皇上为何要见我呢?望向哥哥,他也同样狐疑的看着自己,只好在心中暗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太监掀开门帘,一股类似薄荷的清凉扑鼻而来,颇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忍不住多吸了两口。转念想到薄荷的花语意味“良好的品行”,又觉得讽刺,最终还是耸耸眉毛,撇开这些不必要的念头,跟着哥哥跪下行礼。
      整个殿里安静空荡,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唯有我和哥哥请安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坐在黄金椅上的人却恍若无闻。良久,听着笔搁架上,他喊了声“李德全”,边上的小太监就拿来一托盘,弯着腰站在哥哥边上。
      “这里的折子全是弹劾你阿玛的!最可怕的这还不是全部!”康熙显然压着怒气。
      我转头看了眼,不大的托盘里散乱的堆着不少折子,闭了眼,握紧了拳头,说不出是恨是恼,也不是心痛,反倒有种彼此说开了、不用再费心隐瞒的洒脱感。   

      “臣惶恐!”哥哥又是磕头,说道:“只求皇上看在家父一向忠心的份儿上,可怜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囚牢之苦实难承受!”
      “一向忠心?正是因为你阿玛忠心,才让他全权负责赈灾款项的调动,可你阿玛是怎么回报朕的信任的?这个,还有这个,你自己念念!”他一边说一边把折子仍在哥哥跟前。
      史书上康熙多是持成稳重的,这般大动肝火更是鲜有。估计哥哥也是头回见到,只是俯首地上请皇上恕罪消气,别的什么也不敢说。
      在我看来,皇上的失望比怒火过犹不及。
      我依旧记得,初次面圣时,皇上看了我的字后所说的话——“朕记得启辉的字笔锋苍劲,你哥哥也练得一手清秀的柳体”。他当着后宫妃嫔的面,直呼了阿玛的名讳,又点了哥哥的字,若是普通的臣子,怎会这样上心?别说是记得他们所习的字体,只怕就连看字辨人,也要费一番工夫,想来对阿玛和哥哥是极为倚重的。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越是自己看重的人,越难接受他们的背叛,这是人之常情,也怨不得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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