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菡萏伤（师徒）》有笙有瑟

15、亲授

　　第二日一早，便听见敲门声。亦莲心想大师兄怎会早就来了，“稍等一会。”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早……”亦莲打开门一下子说不出话，月见站在门外，带着笑看着自己。
　　“早，莲儿，师父唤你去守静堂。”
　　月见看着亦莲，多日不见她的神色已大好，自己也可不必再忧心了。这几日自己想了许多，虽说仍未能解惑，却放下不少。当初自己提早历劫明显与亦莲有关，那些奇怪的莲花，被亦莲挡下的最后一重劫雷，连他都抵挡不住，亦莲却毫发无损，除去失
　　了记忆。种种迹象都表明亦莲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师父所说的或许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此次师父让他带亦莲去守静堂，也是给他一个机会看清自己的心，不必再不安，而再见亦莲也能心平气静地面对。
　　“月见哥哥，你这几日怎么都不来看我？”最初的怔愣之后，亦莲惊喜地问道，娇嫩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委屈。
　　亦莲是真的喜欢月见，像喜欢一个哥哥那样的喜欢，虽说只见了月见一面，却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意。不像师父那样，既盼着见到，又害怕见到，心里有两个声音，一天到晚地争论，让她烦恼不已。
　　月见拍拍亦莲的头，随意应道：“这几日我有些忙，未得空来看望莲儿，莲儿生气了？嗯？”
　　月见的手很温暖，轻轻地落在她发顶，这般亲昵的动作二人做来却很是自然。
　　“没有，既然月见哥哥这么忙，没有空来看我也属正常。莲儿的身体也大好了，没有什么问题了。”
　　“如此便好，莲儿，走吧，不要让师父等我们。”
　　亦莲随着月见走往守静堂。昨日司梧带她熟悉方诸山时，她便已经将这条路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会经过碧凌潭，潭边长满了萩水心，白色的花只长在水边，一片片，一团团，将碧凌潭完全包围，碧凌潭就像一颗绿宝石镶嵌在萩水心之中，没得让她移不开眼睛。
　　再穿过一片槐木林，便到了守静堂，这儿几乎快到了方诸山的尽头。看着那座房子，亦莲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空寂，静得让她心慌。
　　月见带着亦莲在院门前停下，恭敬道：“师父，亦莲到了。”
　　飘渺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亦莲小心翼翼地踏进院门，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声响，坏了这一片寂静。
　　月见推开房门，回过身让亦莲先进。亦莲一脚跨进房中，一眼便看见坐在中间的清源。门外的光直射在他身上，似乎驱散了一些他惯常散发的冷漠，显得清雅而高贵。如墨发丝映着光，恍惚变成了一头银发。他闭着眼，眼睫长而密，好像连眼睫也变成透明的。
　　不过一个晃神，门又被关上了。光，消失了，再一看，那个冷淡漠然地让人捉摸不清的清源又出现了。先前的一切就像一场幻梦一般，梦醒后便没了。
　　清源睁开眼，眼光直射亦莲，那太过冰冷的目光给亦莲一击，她才回过神来，回过头想找月见，却发现他没有进来。亦莲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而师父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自己，也不曾开口。
　　对峙一会之后，亦莲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师……师父，你唤亦莲……有何吩咐？”
　　这是清源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亦莲。原本记忆中清秀的一张脸，现在看来不知为何竟有些妖媚，发只束了一半，随意地披在身后，穿着素色纱裙，清淡的颜色却又显出她清水般的透亮。那双眼睛仍是初见般的单纯，未染丝毫凡尘之气。她站在背光处，暗淡的背景让她看来愈加瘦削。
　　清源心中却叹了一口气，她，太弱了，不懂得保护自己。不过既然已经决定隐瞒，而她也已是自己的弟子，那么便由自己教会她怎样保护自己吧。毕竟，他不会也不可能时时守着她。
　　亦莲低着头不敢看清源，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亦莲在那目光的审视下就好像被烈火烤着，焦躁不安，只好一直拧着自己的手。不过还好，在她把自己的手拧断之前，清源终于开口了。
　　“亦莲，对方诸山之人之事可有了解了？”
　　“啊，师父，大概都知晓了，大师兄告知亦莲了。”
　　清源看着亦莲低着头，用蚊子叫的声音回答，又忍不住叹气。这孩子怎么如此胆小，看了需要好好教导一番。
　　亦莲心里也是懊恼极了，怎么这么没用，见到师父有什么好紧张的，真是丢脸。低头低得连脖子都痛了，却发现师父没什么反应，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却看见师父看着她眉头微蹙。
　　惨了，师父一定是不喜欢自己，哪有这么笨的徒弟。
　　“师父……”亦莲一脸苦相，绞尽脑汁正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清源打断。
　　“你伤势既已痊愈，明日为师便开始传授你一些基本术法，以后每日卯时到守静堂来，你因失忆先前的修为便废了，只有重头学过了。”
　　亦莲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不就是说以后每日都可见到师父。等到回过味来，亦莲暗自欣喜。
　　“若无其他事，你便退下吧。”清源下了“逐客令”，亦莲却一点都不在意，以后还有大把时光与师父相处，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是。”心情舒畅连说话也中气十足。亦莲拜身后，便打开门走出房间。
　　月见仍守在门外，见亦莲出来便走上前。却见亦莲满脸喜色，笑着问道，“师父与你说了什么，教你这般喜形于色？”
　　亦莲连忙用手抚着脸，“这么明显吗？”说着还翘着嘴角。
　　“要不要我拿镜子给你瞧瞧。”月见难得调侃道。
　　亦莲却满不在乎，“师父说明日开始要教我术法，以后每日卯时来守静堂。”
　　月见好笑地拍拍亦莲的头，“这也值得你这么高兴，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师父的要求可是很严厉的，到时候别受不了苦哭鼻子。”
　　“我才不会呢，月见哥哥，你也太小瞧我了。”亦莲皱了皱鼻子，毫不在意。
　　“好，我不小瞧你，不过再说一句，你确定你卯时能起得了身？”
　　这句话将亦莲的热情瞬间浇熄，方才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师父说的可是卯时，天啊，这可是卯时啊！亦莲这时候很有一种冲动回去和师父打个商量，卯时太早了，会影响师父休息的啊，可不可以改到辰时啊！不过冲动归冲动，理智告诉亦莲，师父不是那么好商量的。
　　亦莲一张小脸表情千变万化，月见看着很是有趣，但还很是体贴地告诉她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习惯也就好了，修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莲儿，走吧，我送你回去。”
　　亦莲还沉浸在早起的悲惨情绪中，听到月见便说：“不麻烦月见哥哥了，我认得路，自己能回去。”
　　“那好，你小心些，不过在方诸山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月见说完便驾云走了，直把亦莲看的一愣一愣的。
　　月见哥哥好像是仙人，那他应该是会飞的。只是亦莲第一次亲眼看到飞着的仙人，一时呆住，继而羡慕地目送月见飞远。
　　月见却也是故意露这一手，亦莲见了必会歆羡，便会努力修仙，于她亦是好的。
　　这边亦莲走在石道上，短暂的惊愣之后又开始苦恼卯时的事，连经过碧凌潭时都觉得景色不似先前美了。
　　一个人慢慢地踱回重华院，亦莲还是锁着眉，苦苦思量着。突然面前一阵阴影笼罩，亦莲一惊，抬头一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司梧。再一看，发现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亦莲后知后觉地问道。
　　司梧本来绷着一张脸，嘴巴向下一撇，好像快哭出来，“小师妹，你忘了吗？昨日我们不是说好去山下钓鱼的吗？我等了你一早上了。”眼眶里又包了一包泪在那里荡啊荡啊荡。
　　糟糕，一大早就被师父叫去，完全把大师兄给忘了，现在都快到午时了，难怪大师兄这幅模样。
　　亦莲只有赶紧赔礼道歉，“大师兄，是亦莲的错。早上师父叫月见师兄唤我去守静堂，因来去匆忙便没有空告诉你一声，我才刚从师父那儿回来呢。”
　　司梧的表情一顿，看着马上要掉下的眼泪立即消失无踪，立刻换上一幅笑脸，“既然是这样，也不是你的错，不过，师父唤你去有什么事啊？”
　　亦莲悄悄呼了一口气，总算把大师兄给哄住了，“也无甚重要的事，只是从明日起师父便开始教我术法。”
　　“那是好事啊，那先前我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司梧睁着那双大号的闪亮眼睛问道。
　　“好是挺好的，只是师父让我每日卯时便要到守静堂，我，我怕自己起不来。”
　　司梧听着亦莲那苦巴巴的语气，反而笑了，“这有什么，以后大师兄叫你起床，保管你不会迟了一天。”
　　“真的？”亦莲立马看向司梧求证道。
　　司梧见亦莲满脸崇敬的看着自己，虚荣心更是膨胀，怕说得不够有气势，还用拳头重重地锤了自己胸膛两下，“那当然！”不小心劲用过了，咳了两声。
　　“大师兄，你真是好人。”
　　听了亦莲的夸赞，司梧更是飘飘欲仙，“与阳月见相比，我是不是更好？”甚至得寸进尺得问。
　　“当然是大师兄好。”亦莲说得理所当然，无半分迟疑。心里却想着，月见哥哥对不起啦，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也是极好的。
　　司梧见亦莲说得如此诚恳，便信了，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那亦莲我们走吧，大师兄带你去山下钓鱼去。我与你说啊，方诸山的鱼和别处的不一样，有几种鱼只有方诸山才有。到时候钓了鱼烤了吃，别有一番滋味啊。”
　　边说边自顾自地拉着亦莲往山下冲，亦莲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怕一下不顺他的意便要承受他的眼泪攻击，她可是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