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子无线》八千水

5、第五章

　　伊子晨因为要参加新生唱歌比赛，这几天一直在寝室选歌，他又不习惯戴耳塞，于是寝室另三人托他的福，也听了各种男女生对唱的歌。
　　雄哥听过伊子晨唱歌——嗓音相当好，音准相当好。用他的话说就是这音色再加上这模样，只要伊子晨愿意，在歌唱界混个天王当当那简直不在话下。现在听到伊子晨尽在挑男女对唱的歌，以为伊子晨还有唱女声的绝技，对他的敬仰之情瞬间又增添不少。
　　——晨老大，你还打算反串女声么？牛逼啊，一人分饰两角。
　　伊子晨一脸苦哈哈的表情：我倒希望是这样。哎，你们说女生怎么就那么麻烦，我说挑一首或男或女独唱的歌，到时候一人唱一半，她说不行，说要讲究个什么男女对唱的韵味。OK，我听她的。挑来挑去没找着有韵味的，就觉得《常回家看看》还不错，她又不乐意，说男女对唱哪能不选首情歌。……有这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好吧，我也听她的，情歌是吧？我问她《纤夫的爱》怎么样……
　　方玉丹笑：《纤夫的爱》……
　　——别打岔！她说《纤夫的爱》太老，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这时吴扬第一次主动发表意见：人家说的没错。
　　伊子晨背靠椅背，仰天长叹：再烦老子不去了。

　　突然吴扬的电话响，是习微风打来的。
　　——喂？
　　——嘘……先别出声，找一个子晨不在的地方再说话。
　　虽然有点奇怪，吴扬还是拿着电话出了寝室。
　　——好了，你说吧。
　　——嘿嘿，吴扬你真好。习微风在电话那头银铃般地笑，吴扬等她笑完，才问：有事吗？
　　——我和子晨一起参加歌唱比赛的事你知道不？
　　哦，原来伊子晨口中麻烦的女生是习微风。
　　——知道一点点，他选的歌你不同意。
　　——你知道他选的都什么歌嘛？《常回家看看》、《纤夫的爱》，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70后穿越来的呢。初赛、决赛什么的也就算了，唱这些我不反对，可现在是总决赛，要在全校人面前表演的，你说我能同意么？
　　吴扬想，这些话她不应该要去对伊子晨说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习微风也不需要他回答，问过之后紧接着就说：我是这样想的，你和他关系最铁，提的意见也许有点用。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怎么劝？
　　——就说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拜托他别再盯着那些应该被载入史册的东东了。
　　吴扬想了一会：好吧，我试试。

　　咚！伊子晨成功从椅子上摔到地上。这是伊子晨听到吴扬的话后的反应。
　　吴扬的原话是这样的：伊子晨，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你怎么还在听应该被载入史册的东西。
　　伊子晨从地上站起来，摸吴扬的脑门，又摸自己的脑门：没发烧啊。
　　吴扬瞪他，伊子晨笑：吴扬同志，你不知道你是史上最二的乐盲么，又二又盲的，突然说这话怪吓人。
　　——算了，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觉得你选的那些歌难听死了。
　　伊子晨抓狂：吴乐盲你有本事你帮我选。
　　吴扬想起习微风有说她向伊子晨推荐过一首英文歌，名字他当然不记得，伊子晨有没有听过他也没印象。真麻烦。
　　——我觉得有些英语歌就不错。只好随便忽悠了。
　　——哪首？
　　——就你上次听过的那首。继续忽悠。
　　只是没想到伊子晨竟真的放了一首英语歌：这个？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习微风说的，吴扬还是点点头：对，总比妹妹坐船头好吧。
　　伊子晨作出要拍吴扬脑袋的手势，吴扬赶紧闪到一边，伊子晨听了一会，终于叹口气，说：唉！……好吧，就选它了。

　　伊子晨口中的“新生唱歌比赛”本名是“新生十佳歌手大赛”，一年一次，参赛选手限于全校新生。比赛分为四个阶段，选拔赛、初赛、决赛、总决赛，选拔赛很随意，形式有点像超级男女声的海选，在简易搭台上唱一小段，由两位评委决定去留；初赛相对残酷，要从通过选拔赛的人中选出二十位参加决赛；决赛更无情，二十位参赛者只能留下十位；最后的总决赛是对“十佳歌手”进行排名的比赛，并产生本次比赛的“最佳歌手”。
　　经过层层角逐，伊子晨和习微风的“微风伊阵”组合从选拔赛开始就备受评委好评，不仅因为他们出色的外表，还有他们极具实力又令人耳目一新的表演——那位白发苍苍的音乐学院的老教授，在听到伊子晨唱“妹妹你坐船头啊”瞬间就被征服了，直夸年轻人懂得怀旧应该鼓励。
　　不仅如此，“微风伊阵”还吸引了数量颇为可观的粉丝，某些粉丝的铁杆程度甚至不亚于人家明星后援会的成员，觉得只要伊子晨和习微风站在台上，哪怕是假唱也应该尖叫支持，不然就是天理不容。

　　决赛的时间在周六的晚上，地点是学校体育馆的大礼堂。
　　虽然早就有所耳闻，“新生十佳歌手大赛”是学校仅有的几件娱乐盛事中最成功的，没有之一。其影响力和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了也是历年一次的迎新晚会，但是在亲眼目睹了舞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后，伊子晨还是有被惊到——这阵势，都快赶上一个省级卫视的跨年演唱会了。
　　于是伊子晨开始担忧，吴扬该不会放他鸽子吧？
　　是这样，前些天他听到雄哥在寝室里念叨，说等到决赛那天他要以疯狂粉丝的名义上台献花给习微风。伊子晨觉得这是好事，可是仔细一想，不对啊，雄哥的意思是他的花只给习微风一个人。所以他就这样被遗忘了么？
　　伊子晨当时就反对：不是吧雄哥，你献花可不能只献给一个人啊，我不是还在旁边的么。别忘了，我和习微风是一个组合。
　　雄哥大不以为然：晨老大这点你大可放心，到时候会给你献花的女生绝对不止一个。再说了，我一个人捧着两束花在你和微风之间来回跑，多傻啊。你愿意让一个傻子给你献花？
　　伊子晨当然不是真的要雄哥给他献花。雄哥想追习微风，这点他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他又害怕真的像雄哥说的，有女生主动上台给自己献花……好吧，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困扰的事，只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从台下冒出一人递给自己一束花，光想想都觉得有可能扰乱唱歌的节奏吧。
　　与其被动受扰，不如主动抗扰。于是伊子晨把献花这个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交给了吴扬，吴扬是那种只要自己能做到就不会说NO的人，虽然有点为难，也还是答应了。
　　吴扬这个人伊子晨是知道的，不爱出风头，死宅死宅。现在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台献花……
　　正这样想着，吴扬发信息问他：还没开始吧？
　　伊子晨回：没。你们还没来？
　　——快了，刚出门。
　　伊子晨扶额：……现在出门礼堂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了吧？
　　吴扬回一个汗的表情，又加了一句：雄哥试遍了我们四个人衣柜里所有的衣服。
　　伊子晨从心底里鄙视雄哥，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总是那般没有理智，方玉丹的裤子会被他穿成七分裤这点也要试过才知道么？
　　（方玉丹：我怎么躺着也中枪……）

　　其实，当天晚上，除了台上星光闪闪的选手们外，还有一个人也引得底下尖叫声一片。伊子晨不爽他已经不是一分钟两分钟的事了，事实上，从他坐上评委席点评第一位选手开始到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伊子晨就没觉得能从他身上找出任何可以让自己看他顺眼的理由。尤其是在他开口说话，翘着兰花指不停比划的时候，伊子晨真心想冲上去揍扁他。
　　当然讨厌归讨厌，比赛还得继续。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在开始报他们的名字，接着是观众欢迎的掌声，灯光下，伊子晨牵着习微风优雅出场。
　　熟悉的旋律响起，很动听的一首英文情歌——《Just one last dance》。
　　深情的演唱，完美的表演，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华丽的造型和炫目的灯光将原本就很出众的两人衬托得有如国际巨星，底下的观众几乎忘记了呼吸。
　　吴扬轻声对雄哥说：我们要不要现在上去献花？
　　没反应。雄哥一脸痴笑地看着台上，完全一副只要台上的人还在，就算世界毁灭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吴扬伸手在他面前晃晃，轻声说：习……微……风。
　　雄哥瞬间清醒，尴尬地咳一声，把嘴巴闭拢。吴扬把手中的花递给他，雄哥才想起这档子事，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恨不得剖腹自身：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说着一把抢过吴扬手中的花，勇猛地挤过人群，朝台上奔去。吴扬不及雄哥威武，紧赶慢赶落下半拍，上台的时候还险些摔倒，花也掉到了地上，引起下面一阵不小的哄笑。

　　点评的时候，伊子晨终于看清了让他不爽很久的人名字——柴慎。奇怪，竟然有点印象。伊子晨盯着他看了一会，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见过这人。不过，从今晚有不少女生纯粹是为他而来可以知道，这人应该也是位风云人物，估计是在学校某张海报上见过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
　　——伊子晨是吧？是柴慎。
　　——伊子晨你的音色好，有磁性，音域也很广，更难得的是对音准把握相当到位。还有，我个人推测你应该能讲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
　　此时伊子晨看着他的兰花指，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废话，你以为老子在美国那两年是白待的？
　　——……总的说来，你们的歌唱的非常不错。但我想说的是，这是比赛，不是表演，我不知道刚刚有两人献花是怎么回事，意外or特意安排？如果是意外，那么ok我没意见，但要是特意安排，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你看刚刚你那朋友还因为太紧张把花掉地上了吧？
　　吴扬默默低头。
　　这时，柴慎把话筒递给了他旁边的人，那人接过话筒刚想说话，伊子晨上前一步抢先道：不好意思，我想说几句。首先想对柴慎说句抱歉，献花是特意安排。可是如果说什么这是比赛不是表演，我倒并不这么认为，从一开始我就没觉得自己在比赛，我只是喜欢唱歌，而这个比赛刚好能给我提供一个舞台，所以我来了。来的目的不是要争什么，只是表演唱歌，仅此而已。所以今天晚上不论结果是什么，我完全无所谓……呃，怎么说着说着像被淘汰选手的临走感言了……反正我的意思大家都应该懂的。嗯，就这样。谢谢大家听我啰嗦这么久，也谢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
　　说完这话，伊子晨甩甩头，潇洒转身走向后台，留下还没来得及发言的评委和习微风互相对视。场下先是可怕的静默，然后是炸开锅般的沸腾。

　　伊子晨真的在唱完之后就离场了。结果对他来说真的已经很无所谓。

　　安静的田径场上。
　　伊子晨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走着，吴扬跟在他后边。
　　——你刚刚是生气了？吴扬问。
　　伊子晨笑：怎么会。我刚刚像生气的样子？
　　——也没有，我以为的。从来没见人在比赛的时候像你那样。
　　——你还别说，我就是看不惯那叫柴慎的小子。看他那样子，应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吧？干嘛一副智者指点江山的样子啊。还有，我最讨厌男生娘了，一个大老爷们，说话翘什么兰花指！
　　——你还真搞笑，人家说话就那习惯你能有什么办法。其实我倒觉得他的点评挺中肯的，献什么花嘛，下次这种事我再也不干了。
　　伊子晨才想起吴扬刚刚的乌龙事件，心情瞬间就晴朗了，他一把豪迈地搂过吴扬：谢谢你啊。不过我有点好奇，怎么回事啊你，台上没什么绊脚的东西吧。
　　吴扬说：我看雄哥走得快，怕跟不上，一着急就没走稳。
　　伊子晨笑得没心没肺：真难为你了。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咱吃宵夜去。

　　于是两人去了学校附近最受欢迎的一家美食坊。这里环境舒适，价格合理，最重要的是东西种类很多，而且味道也都不错。
　　伊子晨和吴扬找到一个周围人比较少的位置，点了一些点心和饮料。
　　正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突然有人喊：伊子晨？
　　两人都放下杯子，望向来人。
　　柴慎。
　　——真的是你哇？柴慎标志性的兰花指一指，习惯性地扭两下后在吴扬旁边一屁股坐下。于是，周围的空气瞬间就香了。
　　伊子晨微微皱眉：真巧呵。
　　柴慎笑：巧什么啊，我见你在这，特意从那桌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的。兰花指又是一指。
　　——我跟你很熟么？对于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伊子晨从来不会客气。
　　对于对方明显的不友善，柴慎倒是毫不在乎，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找了一个很好的台阶：你在暗示我，要我作自我介绍。OK，我叫柴慎，音乐学院的，是你的学长哦，因为我已经大三啦。
　　伊子晨无所谓地耸耸肩：你随意。说完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喝饮料。
　　柴慎吃瘪，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吴扬一会说：你是吴扬。
　　笃定的语气，让吴扬和伊子晨吃惊不小。
　　吴扬问：你认识我？
　　柴慎摇摇头：也不能说认识，在学校论坛里一帖子上见过你。
　　应该是那什么排行榜的帖子。
　　伊子晨惊恐地问：帖子该不会是你发的吧？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无聊的事。说完又开始仔细打量吴扬：五官是比伊子晨的要精致。不过……晨晨是我喜欢的类型。
　　伊子晨和吴扬同时把口中的饮料喷到了桌上。
　　柴慎笑得花枝乱颤：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反应。瞧，我纸巾都准备好了。说着竟真的从包里掏出一包香喷喷的餐巾纸，给伊子晨和吴扬一人一张。
　　——拜托，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好吧。伊子晨抢过纸巾很不高兴地说。
　　——谢谢。吴扬接过纸巾，开始默默擦桌子。
　　——谁说我开玩笑了，我当真的。柴慎一脸严肃。
　　吴扬弱弱地说：伊子晨，要不我先回寝室。
　　——我和你一起。
　　伊子晨刚站起，柴慎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说：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伊子晨低声厉喝：你丫的有病啊，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大老爷们在玩儿暧昧呢。
　　柴慎一脸无畏：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是gay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见伊子晨一脸错愕地盯着他，柴慎狡黠一笑：所以啊，怕被人误会就给我乖乖坐下。还有你吴扬，也先别急着回去，我这事并不打算回避你。
　　吴扬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听到柴慎这么说，就好像得到了最高指令，连忙乖乖地坐回去。
　　伊子晨也放弃挣扎，十分不情愿地说：有什么话快点说。
　　柴慎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要你当我男朋友。
　　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伊子晨再次被成功雷到，他心中泛起一阵恶寒，毫不客气揪住柴慎的衣领：你是gay我不是！
　　柴慎嘴角一勾，轻轻吐气在伊子晨的脸上，伊子晨嫌恶地松开手，坐回去。柴慎得意地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是，直到遇见了第一个男朋友，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想去爱的是男生。晨晨你交过女朋友么？
　　——有没有交过不关你事。但还是谢谢你提醒，我会尽快找个喜欢的女生和她好好恋爱的，这样你满意了吗？
　　——ok啊，不过我会一直等你答应我就对了。